李末将那张纸收进抽屉，刚想起身去机修车间，就听见外面传来一阵喧哗声。
他皱了皱眉，推开窗户往下一看，只见厂门口围了一群人，领头的是几个穿着破烂棉袄的汉子，正和门卫吵得不可开交。
而在那群人里，李末一眼就认出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二大爷刘海中。
他心里咯噔一下，连忙快步下楼。
厂门口，刘海中正唾沫横飞地嚷嚷着：“我是轧钢厂的老职工！我要见李末！他凭什么扣我的工资？凭什么不让我评先进？”
旁边的几个汉子也跟着起哄：“对！我们要见李厂长！给我们一个说法！”
门卫被围得水泄不通，急得满头大汗：“刘师傅，您别闹了！李厂长忙着呢！”
“忙着？我看他是忙着巴结领导，忘了我们这些老职工！”刘海中梗着脖子，一副不依不饶的样子。
李末快步走过去，沉声喝道：“都吵什么！”
喧闹声戛然而止，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投向他。
刘海中看见李末，像是找到了主心骨，立刻扑上来，一把抓住他的胳膊，脸上带着委屈的神情：“李厂长！你可得给我做主啊！这个月的工资，财务扣了我一半！说我上个月旷工三天！我那是生病了，在家躺着呢！还有评先进的事，我在轧钢厂干了二三十年，哪年不是先进？凭什么今年就没我的份？”
李末皱着眉，掰开他的手：“刘海中，厂里的规章制度，你不是不知道。旷工一天，扣三天工资，你旷工三天，扣你一半工资，已经是手下留情了。至于评先进，评的是工作态度和业绩，你上个月迟到早退十几次，还带头跟车间主任顶嘴，这样的表现，怎么评先进？”
“我……”刘海中被噎得说不出话，脸色一阵红一阵白。
他旁边的一个汉子站出来，大声说道：“李厂长！我们都是跟着刘师傅来的！我们也觉得厂里的制度太苛刻了！凭什么他李末说什么就是什么？”
“就是！我们要民主！要公平！”
“不能让他一个人说了算！”
人群又开始骚动起来，各种议论声此起彼伏。
李末扫了一眼在场的人，大多是厂里的老油条，平时游手好闲，干活磨洋工，偏偏还爱挑事。
不用想，这肯定是李怀德在背后唆使的。李怀德知道明面上斗不过自己，就想煽动这些老职工闹事，搅乱轧钢厂的秩序。
李末冷笑一声，提高了音量：“民主？公平？好！那我今天就跟你们讲讲什么叫民主，什么叫公平！”
他指着旁边的公告栏：“厂里的规章制度，都是经过职工代表大会讨论通过的，贴在公告栏上，每个人都看得见！旷工扣工资，迟到要批评，这是针对所有人，不是针对某一个人！你们说制度苛刻，那我问问你们，炼钢车间的马华，每天第一个到车间，最后一个走，一个月下来，奖金比工资还高，你们怎么不说？机修车间的老杨，带着工人连夜抢修设备，累得晕倒在车间里，你们怎么不说？”
一番话，说得那群人哑口无言。
李末的目光锐利如刀，扫过每一个人的脸：“轧钢厂要转型，要发展，需要的是踏踏实实干活的人，不是游手好闲、挑事生非的蛀虫！今天你们来闹事，我可以不计较。但我把丑话说在前头，以后谁要是再敢在厂里煽风点火，扰乱秩序，别怪我不讲情面！该开除的开除，该上报的上报！以后咱们厂实行多劳多得的奖惩制度，你们以后若是还继续磨洋工、混日子，那就等着被调到卫生队去扫茅房吧。”
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人群里的议论声渐渐小了下去，那些起哄的汉子，一个个都低下了头，不敢再吭声。
刘海中看着这情形，知道闹不起来了，心里暗暗骂了一声李怀德不靠谱，嘴上却嘟囔着：“我……我就是问问……”
“要问，就按规矩来。”李末冷冷地看着他，“去找车间主任，去找财务部，把事情说清楚。再敢在这里聚众闹事，别怪我连你一起处理！”
刘海中吓得一哆嗦，连忙缩了缩脖子，不敢再说话。
李末挥了挥手：“都散了！该上班的上班，别在这儿耽误工夫！下次再搞聚众闹事全部开除，绝不轻饶，就算是部里的领导说情都没用，若是领导不同意，那就让他把我开除。”
李末这话直接将这些闹事儿的工人吓出了一身的冷汗。
他们都明白，李末这次是真的生气了，也是打定主意了，以后他们可不能再当刺头了，否则真被开除了，他们一大家子可就没法活了。
人群顿时作鸟兽散，没一会儿就走得干干净净，只剩下刘海中站在原地，一脸的灰头土脸。
李末瞥了他一眼，没再理他，转身就往机修车间走去。
刚走到车间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一阵欢呼雀跃的声音。
他推门进去，只见老杨正带着几个工人，围着一台崭新的机床，脸上满是兴奋的笑容。
那台机床，正是按照李末给的草图改造出来的，机身锃亮，结构精巧，和旁边那些老旧的机床比起来，简直是判若云泥。
“李厂长！您快来看看！”老杨看见李末，连忙招手，脸上的皱纹都笑开了花，“成了！样机成了！我们连夜调试，精度完全达标！”
李末快步走过去，伸手抚摸着冰凉的机床机身，指尖传来的触感，让他的心里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激动。
这是轧钢厂转型的第一步，也是最关键的一步。
老杨拿着一个零件，递到李末面前：“您看，这是我们用这台机床加工出来的零件，比以前的精度高了足足三倍！”
李末接过零件，放在眼前仔细端详。
零件的表面光滑如镜，尺寸分毫不差，完全符合设计要求。
“好！太好了！”李末忍不住赞叹道，“老杨，辛苦你们了！”
“不辛苦！不辛苦！”老杨搓着手，一脸的自豪，“能造出这么好的机床，是我们机修车间所有人的荣耀！李厂长，您放心，有了这台样机，我们很快就能造出更多的机床，保证不耽误生产线的搭建！”
车间里的工人们也都围了过来，一个个脸上都带着激动的神情。
他们看着那台崭新的机床，就像是看着自己的孩子一样，眼里满是骄傲。
李末看着眼前这群淳朴的工人，心里忽然涌起一股暖流。
轧钢厂的转型，不是他一个人的战斗。
有这些兢兢业业的工人，有这些技术过硬的老师傅，何愁大事不成？
他抬起头，看着车间里悬挂的“艰苦奋斗，自力更生”的标语，眼神愈发坚定。
李怀德的刁难也好，黄副部长的算计也罢，都挡不住轧钢厂前进的脚步。
他要让这座老旧的大厂，在时代的浪潮里，乘风破浪，扬帆起航！
而就在李末和工人们沉浸在机床试制成功的喜悦中时，工业部的办公楼里，黄副部长正拿着一份文件，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文件上，是轧钢厂机床试制成功的消息。
他猛地将文件摔在桌上，咬牙切齿地说道：“李末……好你个李末！看来，不给你点颜色看看，你是不知道天高地厚！”
他拿起电话，拨通了一个号码，语气阴狠：“喂？是西城化工厂的李怀德吗？你那边的准备工作，做得怎么样了？”
电话那头，传来李怀德谄媚的声音：“爸……黄部长，您放心，都准备好了……”
一场针对轧钢厂的阴谋，正在悄然酝酿。
而李末对此，早有预料。
他知道，平静的日子不会太久，真正的风暴，才刚刚开始。
但他无所畏惧。
因为他的身后，站着的是轧钢厂数万职工，站着的是那些渴望过上好日子的人。
他握紧了拳头，目光投向窗外。
阳光正好，洒在轧钢厂的每一个角落，也洒在了那台崭新的机床上，折射出耀眼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