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寒冰的凝固,而是空间本身被强行钉死、时间被彻底抽离的绝对死寂。溟归之地破碎的战场,此刻如同被封存在一块巨大无朋的琥珀之中。
漂浮的岛屿,崩裂的岩柱,飞溅的冰晶,能量乱流爆发的残痕,甚至龙皓晨倒飞喷出的那口混合着冰屑的暗金血液…所有的一切,都在那声源自更高维度的冰冷低哼响起的刹那,被强行定格!
声音消失了。
运动停止了。
连思维都仿佛被冻结。
唯有悬浮于月华漩涡中心、那被采儿轮回黑线斩断数根核心触须的“月夜”,其空洞银灰色眼眸深处残留的一丝属于月夜本我的痛苦挣扎,如同投入绝对零度冰湖的最后一点涟漪,被这凝固的时空无限放大、拉长,成为这片死寂琥珀中唯一“活”着的绝望印记。
更高处,那片俯瞰战场的混沌虚空,如同被无形巨手撕开的幕布,缓缓向两侧退去。
显露出的,并非星辰,而是一片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基座”。
它由纯粹的黑暗构成,却又并非虚空。那黑暗粘稠、厚重,仿佛沉淀了亿万世界的残骸与寂灭的星光。
基座表面,七十二道巨大无朋、散发着不祥黑光的能量洪流,如同从宇宙深渊探出的触手,从不同的空间坐标延伸而来,狠狠地、永固地锚定在这片黑暗基座之上!
这些能量洪流的源头,正是心城那七十二根陷入终极异变、释放天谴投影的魔神柱!
它们如同燃烧的血管,将整个圣魔大陆的生命力、魔族的绝望、乃至位面本身的哀鸣,源源不断地泵入这黑暗的基座!
基座中央,枫秀的身影静静悬浮。
他依旧穿着那身暗金龙纹长袍,纤尘不染,与下方被凝固的惨烈战场形成极致反差。
他微微垂首,狭长的眼眸平静地注视着脚下这片被他强行凝固的“琥珀”,如同匠人在审视即将完工的基石。
那眼神,没有胜利的喜悦,没有对毁灭的怜悯,只有一种纯粹的、冰冷的专注,仿佛在完成一件与情感毫无瓜葛的精密作品。
他缓缓抬起了双手。
骨节分明、白皙得近乎透明的手掌,掌心向上,对着下方那巨大的黑暗基座,极其缓慢地…虚按!
嗡——!!!
整个被凝固的溟归战场,猛地一震!不是摇晃,而是构成其存在的空间规则本身,发出了不堪重负的、源自根源的呻吟!
随着枫秀双手虚按的动作,那巨大的黑暗基座,表面骤然亮起无数繁复到令人目眩的暗金色符文!
符文如同活体的电路,疯狂流转、组合!基座本身开始缓缓旋转、抬升!
轰隆隆…!
无声的轰鸣在灵魂层面炸响!黑暗基座在抬升中变形、塑形!其边缘开始向上延展、堆叠,如同被无形的巨神之手捏塑的陶土!
一道巨大无朋、通体漆黑、表面流淌着熔岩般暗金符文的…台阶轮廓,在凝固的虚空中,缓缓成型!
台阶一级一级,向上延伸,每一级都仿佛由凝固的绝望与位面的尸骸浇筑而成,散发着吞噬一切光与希望的终极压迫感!
创世台!
以七十二魔神柱为基,以亿万生灵绝望为祭,铸造的登神长阶!
台阶不断向上堆砌、延伸,直指那被凝固在溟归战场最高处、如同巨大疤痕般悬挂于混沌虚空中的——天谴之神奥古斯都的灭世投影!
那扭曲蠕动的黑暗轮廓,那吞噬星空的终极旋涡,此刻成了这通天台阶唯一的终点!
当第一级巨大的黑色台阶在凝固的战场边缘彻底凝实,枫秀的身影,如同瞬移般,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了台阶的起点。
他脚步落下,覆盖着暗金符文的台阶表面,无声地荡漾开一圈细微的涟漪。
他并未停留,步伐平稳而漠然,如同行走在自家的庭院,沿着那不断向上延伸的创世台阶,一级,一级,向着那灭世的投影,向着那终极的神座,拾级而上!
他的步伐每一次落下,都仿佛踩在下方被凝固的战场每一个生灵的心脏之上!带来无声的、灵魂层面的沉重碾压!
“呃…不…” 被凝固在巨大冰坨中的龙皓晨,赤金色的眼眸因极致的愤怒和无力而几乎要滴出血来!
他看到了枫秀踏上台阶的背影,看到了那不断延伸、直指灭世投影的通天之路!他看到了伙伴们冰封的残躯,看到了采儿身上燃烧的黑色火焰也被强行凝固的姿态!
他想咆哮,想阻止,想用残存的生命去撞击那该死的台阶!但被绝对凝固的空间,连他沸腾的意志和汹涌的龙血,都死死地冻结在躯壳之内!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如同被封在琥珀中的虫子,看着灭世的脚步一步步踏上神坛!这种极致的无力感,比死亡更甚万倍!
枫秀的脚步并未因任何目光而有丝毫迟滞,他踏上第二级台阶。
台阶表面流淌的暗金符文随着他的脚步骤然亮起,光芒顺着台阶的脉络向下传导,注入黑暗基座,基座深处传来一声沉闷的、仿佛位面核心被强行抽取的哀鸣。
第三级…
第四级…
……
他越走越高。下方凝固的溟归战场在他脚下不断缩小,最终化为一片狼藉的、无声的背景板。
头顶,奥古斯都那灭世投影的压迫感越来越强,扭曲蠕动的黑暗轮廓仿佛触手可及,那吞噬一切的漩涡核心散发着令人灵魂冻结的终极引力。
就在枫秀踏上第七十二级台阶,距离那灭世投影的核心旋涡仅有最后一步之遥的瞬间——
喀啦!
一声极其轻微、却异常刺耳的碎裂声,在凝固的绝对死寂中响起!
声音的来源,并非战场中心!
而是战场边缘,一块巨大的、如同水晶棺椁般冻结着激烈搏斗瞬间的晶簇!
晶簇内部,封存着影风与一名强大魔族战士死斗的最后一刻——影风的夜莺匕首刺入对方胸膛,而对方的魔爪也洞穿了影风的肩胛。
此刻,影风胸前那枚沉寂的三角神印,代表月夜的那一角,正疯狂地闪烁着混乱的银光!
光芒每一次爆发,都让那封印他的巨大晶簇内部,蔓延开一道新的、蛛网般的裂痕!
裂痕深处,流淌着一种源自月夜本我的、微弱却无比执拗的痛苦与挣扎的意念!
“影…风…醒…来…” 一个断断续续、仿佛隔着亿万重冰壁的微弱呼唤,通过三角神印的链接,如同烧红的钢针,狠狠刺入影风被晶封冻结的意识深处!
晶簇内部,影风那双同样被晶封、凝固着冰冷杀意的眼眸深处,一点微弱的金光,如同被这呼唤点燃的星火,猛地跳动了一下!
覆盖他身体的晶层内部,无数细微的金色时钟齿轮虚影开始逆向旋转、加速!咔嚓!咔嚓!晶簇表面的裂痕瞬间扩大、蔓延!
与此同时——
嗡!
溟归战场中心,那被凝固的、由采儿身上燃烧的黑色轮回之焰构成的护罩,毫无征兆地剧烈波动起来!
凝固的黑色火焰内部,仿佛有什么东西在疯狂地冲撞、挣扎!
采儿那双被纯粹黑暗占据的眼眸,在凝固的时空枷锁中,极其缓慢地…转动了一下!
视线,穿透了凝固的时空,死死锁定了那即将踏上最终神座的枫秀背影!
她覆盖着黑色火焰的、同样被凝固的手,极其艰难地、带着一种仿佛要撕裂时空本身的沉重感,微微抬起了…一根手指!
指尖,对准了枫秀的后心!
一股无法形容的、比之前更加纯粹、更加深沉、仿佛连“凝固”这个概念本身都要拖入轮回尽头的恐怖意志,在她指尖疯狂凝聚!
那凝固的黑色火焰护罩,表面开始浮现出细密的、如同空间本身在呻吟的裂痕!
枫秀的脚步,在即将踏上最后一级台阶、彻底融入灭世投影的刹那,第一次真正地停了下来。
他没有回头。
但他那即将落下的右脚,悬停在了最后一级台阶的边缘。
覆盖着暗金符文的台阶表面,因这力量的悬停而荡漾开一圈剧烈的涟漪。
他缓缓侧过脸,冰冷的视线如同无形的探针,瞬间扫过下方那出现裂痕的巨大晶簇,扫过那黑色火焰护罩中艰难抬起手指的采儿。
狭长的眼眸微微眯起。
一丝极淡、却足以冻结灵魂的…被打扰最终仪式的冰冷愠怒,如同极地的寒风,无声地弥漫开来。
凝固的战场,脆弱的平衡被打破。晶簇的碎裂声,黑色火焰的波动,枫秀悬停的脚步,采儿抬起的手指,龙皓晨凝固的愤怒…所有被强行压抑的力量,如同被压缩到极致的弹簧,在这通往神座的最后一步前,濒临最终的、毁灭性的爆发!
创世台的顶点,成为了风暴之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