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九章 古城余韵
清晨的阳光透过木格窗洒进房间，张清玄缓缓睁开眼睛。
体内的星火之力已经运转了十二个周天，比昨天又凝实了一分。虽然距离全盛时期还差得远，但至少行动无碍了。他起身走到窗边，推开窗户，让新鲜的空气涌进来。
古城恢复了往日的喧嚣——至少表面上是这样。
街对面的早餐摊已经支起来了，蒸笼冒着白气，油条在锅里翻滚。老板娘是个四十来岁的丰腴女人，系着围裙，动作麻利地给客人盛豆浆。张清玄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片刻——圆润的臀部被牛仔裤包裹得紧绷，弯腰时领口露出些许雪白，汗湿的鬓发贴在脸颊，带着市井特有的鲜活气息。
他收回目光，转身下楼。
一楼客厅里，胖子正在厨房忙活。灶台上炖着一锅汤，咕嘟咕嘟冒着泡，浓郁的香气弥漫了整个扎纸店。
“老板，醒了？”胖子头也不回，“鸡汤还得炖半小时，你先吃点别的垫垫。”
“你什么时候起来的？”张清玄问。
“五点。”胖子用勺子尝了尝汤，又加了点盐，“杨姐昨天送了只老母鸡，得小火慢炖才出味儿。我还买了点竹荪，一会儿放进去，那才叫一个鲜。”
张清玄在桌边坐下，看着胖子忙碌的背影。这个当初为了三千月薪就敢跟他闯鬼屋的胖子，现在已经是扎纸店不可或缺的一部分。虽然嘴上总是抱怨，但该做的事一件不落。
“对了老板，”胖子忽然想起什么，“昨天你给我的钱，还剩一百二。我买了鸡、竹荪、还有些山货，发票都留着呢。”
说着，他把一叠小票放在桌上。
张清玄扫了一眼：“不用给我看，你自己收着。”
“那不行。”胖子认真地说，“亲兄弟明算账。我虽然贪吃，但不贪钱。”
这话让张清玄多看了他一眼。胖子背对着他，正在切姜片，刀工算不上多好，但很认真，每一片都厚薄均匀。
“胖子。”张清玄忽然开口。
“嗯？”
“等湘西的事完了，给你涨工资。”
胖子手里的刀顿了顿，然后继续切姜：“涨多少？”
“涨到五千。”
“真的假的？”胖子转过身，眼睛发亮，“老板你可别骗我，我这人实诚，容易当真。”
“不骗你。”张清玄说，“不过有条件——以后早饭得做，晚饭也得做，食材你买，实报实销。”
胖子算了算账，眼睛更亮了：“成交！老板你放心，别的我不敢说，做饭这事儿我在行。以前在饭店帮过厨，川菜湘菜粤菜都能整点。”
正说着，门外传来脚步声。
凌薇拎着个布袋子进来，脸上带着倦色，但眼神很亮。她把袋子放在桌上：“师兄，你要的东西我找到了。”
张清玄打开袋子，里面是几样草药——三七、当归、黄芪，都是补气养血的常用药。品相不错，看得出是精挑细选的。
“哪儿弄的？”他问。
“古城里有家中药店，老字号了。”凌薇在对面坐下，“我跟掌柜的说要最好的，他看了我给的方子，还问是不是懂行的人开的。”
“方子是虚云子师叔祖留下的。”张清玄拿起一根三七看了看，“四十年前他来湘西，应该就是用这些药辅助恢复。”
凌薇欲言又止。
“有话就说。”张清玄把药材放回袋子。
“掌门……给我传讯了。”凌薇低声说，“让我三天内回茅山汇报。”
厨房里的切菜声停了。胖子虽然背对着他们，但耳朵竖得老高。
“你怎么想？”张清玄问。
“我不知道。”凌薇看着自己的手，“按理说我该听师命。但湘西的事还没完，鬼王的七个节点才破坏了一个，大师兄下落不明，杨小雅生死未卜……我现在回去，算什么？”
“算茅山弟子。”张清玄说得很平静，“你本来就不是扎纸店的人，回茅山天经地义。”
凌薇抬起头，眼眶有点红：“师兄，你还是在怪我。”
“没有。”张清玄倒了杯茶，推到她面前，“三年前的事，我说过不怪你。你现在想回茅山，我也不会拦你。但你要想清楚——茅山现在是什么情况，你比我清楚。掌门闭关多年，几位长老各怀心思，大师兄的事暴露了太多问题。你回去，未必是好事。”
“可那是我的师门。”凌薇声音有些颤抖，“我从小在茅山长大，师父教我道法，师兄师姐照顾我……就算现在出了问题，我也不能一走了之。”
张清玄沉默了一会儿。
“随你。”他最后说，“什么时候走告诉我一声，让胖子做顿好的送你。”
凌薇还想说什么，门外又传来动静。
这次是陈子轩和阿雅。两人手里都提着东西——陈子轩拎着个竹篮，里面是新鲜蔬菜；阿雅抱着个瓦罐，看样子不轻。
“张先生，我们回来了。”陈子轩把竹篮放下，“早上跟阿雅去集市转了转，买了点本地特产。这个是糍粑，这个是腊肉，还有这些野菜，阿雅说炖汤特别好。”
阿雅把瓦罐小心地放在桌上：“这是我阿婆以前教我的药膳，用土鸡、天麻、枸杞炖的，补气血最好了。张先生你重伤初愈，要多补补。”
瓦罐揭开，一股不同于胖子鸡汤的香气飘出来。药香混合着肉香，清而不腻。
胖子从厨房探出头：“哟，阿雅姑娘手艺不错啊。这汤炖得，火候到位。”
阿雅脸一红：“就是家常做法，比不上王大哥。”
“别别别，叫我胖子就行。”胖子摆摆手，“咱这店里没那么多讲究。老板，你看这汤……”
“中午喝。”张清玄说，“先吃饭。”
早饭很简单——白粥，咸菜，胖子烙的葱油饼。但吃得格外香。也许是因为劫后余生，也许是因为古城恢复了生机，也许只是因为大家围坐一桌的感觉。
饭后，张清玄开始安排今天的事。
“胖子，你跟我出去一趟。”他说，“去趟派出所，见见王所长。古城镜阵虽然破了，但有些后续问题得处理。”
“我也去。”陈子轩立刻说。
“你留下。”张清玄看向他和阿雅，“你们俩今天有任务——把《巫神纪事》里关于落雁峡的部分再仔细研究一遍。特别是那个‘哀’情绪节点，到底是怎么运作的，有什么弱点。”
“是。”陈子轩应下。
阿雅也点头：“我会把古苗文都翻译出来。”
凌薇站起来：“那我……”
“你休息。”张清玄打断她，“昨晚没睡好吧？眼睛都是红的。今天哪儿也别去，在店里好好睡一觉。明天开始，有你忙的。”
凌薇愣了愣，最后还是点点头。
---
古城派出所就在沱江边上，是一栋两层的小楼。王所长是个五十多岁的老警察，皮肤黝黑，身材敦实，一看就是本地人。
看到张清玄，他立刻迎上来：“张先生，您可算来了。我正想去找您呢。”
“有事？”张清玄问。
“有，而且不小。”王所长把他们请进办公室，关上门，“昨天古城镜阵破了之后，我们连夜排查了一遍。您猜怎么着——在三个地方发现了这个。”
他从抽屉里拿出一个证物袋，里面是几块黑色的、不规则的碎片，像是镜子，但质地很奇怪，非金非玉，透着阴冷的光。
张清玄接过证物袋，隔着塑料摸了摸，眉头皱起来：“阴铁。”
“阴铁？”胖子凑过来看，“老板，啥是阴铁？”
“就是长期浸染阴气、被特殊手法炼化过的铁。”张清玄说，“一般用来做邪器的材料。这些碎片应该是镜阵的核心部件，阵法被破时崩出来的。”
王所长脸色凝重：“我们在三个地方发现的——一个是文昌阁的屋檐下，一个是虹桥的桥墩缝里，还有一个……在派出所后面的老槐树上。”
“槐树？”张清玄眼神一凝，“带我去看看。”
派出所后院有棵老槐树，至少百年树龄，树干粗得要两人合抱。树冠如盖，枝叶茂密，按理说该是生机勃勃，但张清玄一眼就看出了问题——这树的叶子，边缘都泛着不正常的灰黑色。
“什么时候发现的？”他问。
“今天早上。”王所长说，“所里的小李扫地时看到的，就挂在最低的树枝上。”
张清玄走到树下，伸手按在树干上。星火之力微微探出，立刻感觉到一股阴寒的阻力——不强烈，但很顽固，像树根一样扎在槐树的脉络里。
“胖子。”他回头，“去店里拿点东西——雷击木粉三钱，朱砂二钱，再把我床头那个紫砂壶拿来。”
“现在？”胖子问。
“现在。”
胖子一溜烟跑了。
王所长看着槐树，忧心忡忡：“张先生，这树……不会有事吧？我小时候就在这树下玩，几十年了。”
“暂时死不了。”张清玄说，“但阴铁碎片挂在树上，等于把阴气源头种进去了。不处理的话，这树活不过三个月，而且会变成阴木——到时候这一片都会受影响。”
“那赶紧处理啊。”王所长急了，“需要什么您说，我全力配合。”
“等胖子回来。”
二十分钟后，胖子气喘吁吁地跑回来，手里提着个小布袋，怀里抱着紫砂壶。
张清玄接过东西，先打开紫砂壶。里面是半壶清水，但水面上浮着一层淡淡的金色光晕——这是他每天用星火之力温养的“活水”，对净化阴气有奇效。
他把雷击木粉和朱砂混合，撒在槐树根部。然后含了一口壶里的水，对着树干喷出去。
水雾在阳光下散开，落在树皮上，发出轻微的“滋滋”声。不是腐蚀，更像是冰块遇热融化。那些灰黑色的叶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了绿色。
王所长看得目瞪口呆：“这、这就好了？”
“只是治标。”张清玄把壶递给胖子，“阴气已经入根了，得连续处理七天。每天早晚各一次，用这壶里的水浇树根，每次三杯。七天之后，应该能拔干净。”
“那这壶……”
“放你这儿。”张清玄说，“七天后我再来取。”
王所长连忙接过紫砂壶，像捧着宝贝：“一定保管好！张先生，太感谢您了。这树要是死了，我这心里……”
“别急着谢。”张清玄打断他，“我还有事问你——古城里，最近有没有什么特别的事？不是镜阵那种大事，是小事，奇怪的小事。”
王所长想了想：“要说奇怪的事……还真有。就前天，东门那边的刘寡妇家，说她家的猫丢了三天，自己又回来了。但回来之后就不对劲——不叫，不闹，整天蹲在房梁上，眼睛发绿光。”
“带我去看看。”张清玄说。
---
刘寡妇家在东门附近，是个独门小院。女人四十来岁，眉眼间还留着年轻时的秀气，但生活显然在她脸上刻下了痕迹。看到王所长和张清玄，她有些局促。
“王所长，您怎么来了？这位是……”
“这位是张先生，来处理你家猫的事。”王所长说。
刘寡妇眼睛一亮：“猫在房上呢，我弄不下来。”
张清玄抬头看去——房檐的阴影里，果然蹲着一只黑猫。毛色油亮，体型健壮，但那双眼睛确实不对劲。不是普通猫眼的琥珀色，而是一种幽幽的绿色，在阴影里像两盏小灯。
“什么时候丢的？”他问。
“大前天晚上。”刘寡妇说，“平时它晚上都回家的，那天没回来。我找了两天，昨天早上自己回来了，但就不对劲了——不吃不喝，也不让我碰，一见我就哈气。”
张清玄从怀里摸出个小纸包，打开，里面是些淡黄色的粉末。他捻起一点，弹向房檐。
粉末落在黑猫身上，它立刻发出一声凄厉的叫声，从房檐跳下来，却没有逃跑，而是弓着背，死死盯着张清玄。
“胖子。”张清玄说，“去厨房看看，有没有新鲜的鱼。”
“啊？哦。”胖子赶紧跑进厨房，不一会儿拎着条小鲫鱼出来，“这个行吗？”
“放地上。”
胖子把鱼放在院子中央。黑猫的注意力立刻被吸引过去，但它没有立刻扑上去，而是警惕地绕着鱼转圈，鼻子抽动着。
趁这个空档，张清玄一步上前，右手快如闪电，按在了黑猫的后颈上。
黑猫剧烈挣扎，发出非猫非人的怪叫。但张清玄的手像铁钳一样纹丝不动，掌心里泛起极淡的金光。几秒钟后，黑猫突然瘫软下来，眼睛里的绿光迅速褪去，恢复了正常的琥珀色。
“好了。”张清玄松开手。
黑猫晃了晃脑袋，似乎很困惑。它看了看张清玄，又看了看地上的鱼，最后小心翼翼地走过去，叼起鱼，跑到角落吃起来。
刘寡妇看得又惊又喜：“张先生，这、这是怎么回事？”
“你的猫误入了阴气残留的地方，被‘附影’了。”张清玄拍拍手上的灰，“不是什么大事，现在没事了。接下来几天多喂点好的，补补阳气就行。”
“阴气残留？在哪儿？”
张清玄没回答，而是看向王所长：“古城里，是不是有地方还没清理干净？”
王所长脸色变了：“东门外的老水车坊……那儿昨天报上来，说晚上有怪声。我本来想今天去查的。”
“现在去。”
老水车坊在沱江支流边上，是个废弃的磨坊。木制的水车已经腐朽大半，厂房也塌了一角。还没走近，张清玄就感觉到了——那股熟悉的、镜阵残留的阴冷气息。
厂房里很暗，只有从破窗透进来的光。地上散落着稻草和杂物，墙角结着蛛网。但在厂房中央，有一片区域异常干净——地面上，用不知道什么液体画着一个复杂的图案，图案中央，摆着三面巴掌大的小铜镜。
镜面已经裂了，但还在微微发光。
“这是……”胖子咽了口唾沫。
“阵法的‘余烬’。”张清玄蹲下来仔细看，“古城镜阵被破时，有些碎片没有完全消散，反而聚集在这里，形成了小型的‘残阵’。如果不处理，它会慢慢吸收周围的阴气，几个月后就能成型——到时候又是一个麻烦。”
他伸出手，星火之力在指尖凝聚成一点金芒，轻轻点在图案中央。
“嗤——”
像是烧红的铁块扔进水里，图案迅速变黑、碳化，最后化作一摊灰烬。那三面小铜镜也同时碎裂，变成普通的铜片。
做完这些，张清玄拍拍手站起来：“好了。王所长，你让人把这里打扫干净，最好撒点生石灰。三天之内别让人靠近。”
“明白！”王所长赶紧记下。
回扎纸店的路上，胖子忍不住问：“老板，古城里到底还有多少这种‘余烬’？”
“不知道。”张清玄说，“镜阵覆盖整个古城，破碎时能量四散，有几个地方形成残阵很正常。接下来几天得仔细排查，一个都不能留。”
“那咱们什么时候进山？”
“三天后。”张清玄看着远处苍翠的山峦，“在这之前，得把古城的隐患清干净。不然等咱们走了，这里再出事，就没人管了。”
胖子点点头，忽然想起什么：“对了老板，刚才刘寡妇……长得挺好看啊。虽然年纪不小了，但身材保持得不错，那腰，那腿……”
张清玄瞥了他一眼：“你又开始了？”
“我这不是替您观察嘛。”胖子嘿嘿笑，“您不是喜欢看美女吗？这古城山清水秀，养出来的姑娘都水灵。昨天我在集市上看到好几个，那皮肤白的，啧啧……”
“闭嘴。”张清玄加快脚步。
“哎老板您别走那么快啊，我说真的，有个卖刺绣的姑娘，那胸围，绝对有d……”
张清玄头也不回地走了。
胖子在后面追，边追边嘀咕：“装什么正经，昨天看早餐摊老板娘的时候眼睛都直了……哎呀！”
他脚下一滑，差点摔倒。低头一看，不知谁在地上扔了块香蕉皮。
抬头，张清玄已经走远了，背影看起来……有点可疑。
“肯定是老板干的。”胖子咬牙切齿，“小心眼，腹黑，抠门……还爱坑人！”
走在前面的张清玄，嘴角微微扬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