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舟，这个词的含义在明显不过了。
不过，那位深渊意志寻找的“存在”。
会是创造了系统的存在吗？
白日澜抬起头，那双黑色的瞳孔深处，属于“无理数”的混沌力量在无声地翻涌。
他盯着眼前这个由光线构成的AI，问出了他现在最想知道的问题。
“如果我想找到系统的创造者。”
“我该怎么做？”
他的声音不大，却在这片绝对死寂的虚空中，掀起了肉眼不可见的涟漪。
亚当那张完美的人偶面孔上，没有任何表情。
但她那由光线构成的身躯，却以前所未有的频率，剧烈地闪烁起来。
就像一台老旧的电脑，在试图运行一个远远超出其处理能力的程序。
无数乱码般的数据流，在她的身体表面一闪而过。
过了足足十几秒。
她的闪烁才平息下来，那不带任何情感的电子音，再次响起。
“未知。”
这个回答在白日澜的意料之中。
但亚当的下一句话，却让他全身的血液，都仿佛在那一瞬间凝固了。
“但根据‘协议零’的最高权限记录。”
“‘创造者’的降临，是启动‘最终裁定’程序的，必要前置条件。”
亚当微微躬身，姿态一如既往的恭敬。
“当‘最终裁定’开始时。”
“祂，一定会现身。”
空气，再次陷入了绝对的死寂。
白日澜没有再问任何问题。
他已经得到了他想要的答案。
通往真相的道路只有一条，那就是抵达那个名为“最终裁定”的终点。
无论那意味着新生，还是毁灭。
……
白日澜的身影在宿舍里凝聚。
他回到自己的椅子上坐下，摘下头盔，随手扔在床上。
弥娅正蜷缩在他的电竞椅里，像只慵懒的黑猫，手里捧着他的手机，纤细的手指在屏幕上飞快地滑动着。
察觉到他的归来，她手上的动作明显一僵，然后若无其事地按下了锁屏键。
那副样子，活像个偷玩手机被家长抓包的小孩。
白日澜有些无奈地伸出手。
“拿来。”
弥娅抬起那双勾人的眼睛，嘿嘿一笑，乖乖地将手机递了过去。
白日澜接过手机，解锁。
屏幕上是一个他完全陌生的聊天界面，置顶的联系人Id是两个字——刹那。
聊天记录不堪入目。
【刹那：亲爱的，你在做什么呀？有没有想我？（可爱猫猫头表情）】
【我：在想你，每分每秒。】
【刹那：那你有多想我？】
【我：想把你揉进我的身体里，再也不分开。】
白日澜的眼角抽搐了一下。
他面无表情地往上翻，每一条对话都让他感觉自己的脚趾在鞋子里尴尬地蜷缩。
“主人，快去找她吧。”
弥娅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带着几分迫不及待的怂恿。
“我已经无法忍受了。”
白日澜没好气地抬起手，对着她光洁的额头，不轻不重地敲了一下。
“天天都在想什么。”
他收回手，揉了揉眉心，强行转移话题。
“虚妄教派发展的怎么样了？”
提到正事，弥娅脸上的戏谑收敛了几分，她坐直身体，用一种近乎述职的口吻汇报道。
“信徒总数已经突破十万人。”
“完成第一次晋升的一阶‘缄默者’，共计一千零八十一人，其中，玩家五十位。”
她顿了顿，补充道。
“本来有五百多位玩家缄默者的。”
“但主人您一直没有设计后续的职业序列，很多玩家升到三十级满级后，发现无法转职，就流失了。”
白日澜这才想起来这回事。
他打开电脑，没有登录游戏，而是直接在脑海中开始构筑后续的职业蓝图。
一个又一个充满了虚无与剥离意味的职业名称，在他的意识中浮现、定型。
序列8：拆卸师。
序列7：雕塑家。
序列6：失魂人。
序列5：幽灵。
最后，他写下了六转的职业名称。
序列4：褪色者。
白日澜没有用键盘。
他只是安静地看着那块漆黑的屏幕。
屏幕上倒映着他那双没有波澜的眼睛。
下一秒。
一行行全新的，不属于这个世界任何一种编程语言的代码，凭空浮现在屏幕上，如同幽灵的笔迹。
【新职业序列已载入……】
【虚妄教派职业树已更新。】
弥娅凑了过来，下巴轻轻搁在他的肩膀上，温热的吐息吹拂在他的颈侧。
“主人，七阶呢？”
她的声音里带着好奇。
“褪色者之后，是什么？”
白日澜的目光，从屏幕上移开，投向窗外那片被霓虹灯染得光怪陆离的夜空。
“是什么，由他们自己决定。”
他的声音很平静。
“我已经给了他们画布和颜料。”
“至于画什么，是星辰大海，还是地狱深渊，那是他们自己的事。”
弥娅的眼睛亮了起来。
她明白了主人的意思。
从一阶到六阶，是引导，是教学。
是告诉他们，如何拆解这个世界，如何剥离自身的概念，如何一步步走向虚无。
而七阶，是毕业考试。
题目，就是“你自己”。
他们必须在绝对的虚无中，为自己重新下一个定义。
创造一个，只属于自己的，独一无二的“七阶”。
“您可真是……”
弥娅舔了舔嘴唇，那双勾人的桃花眼里，满是兴奋与痴迷。
“……温柔又残忍。”
白日澜没有理会她的评价。
他知道，这条路很难。
绝大多数人，都会迷失在褪去所有色彩的虚无之中，最终变成一个没有自我，没有意义的空壳。
“那些失败者呢？”
弥娅问出了关键。
“那些画不出自己作品的人，您打算怎么处理？”
“回收。”
白日澜吐出两个字。
他伸出手。
掌心向上。
一团漆黑的，如同最纯粹黑暗的火焰，在他掌心静静燃烧。
那火焰没有温度，不发光，只是纯粹地吞噬着周围的一切。
“天赋不足，意志不坚，走不到最后的人……”
“可以选择在生命的尽头把‘自我’献给我。”
他的声音，带着一种神明般的，不容置疑的漠然。
“我会抹去他们的痛苦，他们的挣扎，他们的失败。”
“然后，赐予他们永恒的安宁。”
白日澜五指收拢，那团黑色的火焰悄然熄灭。
“他们将化为虚无天使。”
“成为我新世界的第一批游客。”
弥娅看着他，那张总是带着戏谑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近乎虔诚的狂热。
这才是她的主。
是那个要将一切拥入虚无，给予众生最终极平等的温柔的暴君。
……
游戏开放。
西大陆，凛冬帝国边境。
一座刚刚被玩家攻占下来的小镇里，篝火烧得正旺。
一个Id叫“孤烟”的玩家，正坐在镇子最高的钟楼顶上，一个人喝着闷酒。
他是第一批加入虚妄教派的玩家，他很喜欢虚妄教派的哲学观点，所以一直留在这里。
也是那五十个“缄默者”玩家之一。
但他现在很迷茫。
三十级了。
满级了。
然后呢？
没有后续的职业，没有新的技能，也无法继续升级。
他就像一个被版本抛弃的孤儿。
身边的朋友，要么转投了别的职业，要么干脆删号去了新开的东大陆。
只有他还傻傻地守在这里。
“操。”
孤烟骂了一句，将手里的酒瓶狠狠砸在地上。
碎片四溅。
他打开面板，手指悬在那个红色的“删除角色”按钮上，犹豫不决。
就在这时。
叮！
一声清脆的系统提示音，在他的脑海里响起。
【您的信仰获得了回应！】
【职业“虚妄教派”序列已更新！】
孤烟猛地瞪大了眼睛。
他几乎是连滚带爬地扑到自己的属性面板前。
那片灰暗的职业树上，多出了几个全新的，散发着不祥气息的图标。
序列8：拆卸师。
序列7：雕塑家。
……
一路往下。
当他看到那个名为“褪色者”的六转职业时，呼吸都停滞了。
六转！
这游戏目前最高也就五转！
他们虚妄教派，居然直接开放了六转！
巨大的狂喜，瞬间淹没了他。
他几乎要跳起来放声大吼。
但他很快冷静下来，因为他看到了职业树的尽头。
那片代表着“六阶”之后的区域，是一片深邃的，不断旋转的黑色漩涡。
上面只有一行冰冷的问号。
【？？？】
【晋升条件：？？？】
孤烟愣住了。
这是什么意思？
他沉默了。
许久之后。
他笑了。
那是一种如释重负的，畅快淋漓的笑。
去他妈的东大陆。
去他妈的御剑飞行。
赞美虚妄女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