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兽山脉最深处的荒芜盆地,仿佛连风都带着亘古的沉寂。那座破损的远古祭坛矗立在中央,巨石上斑驳的痕迹诉说着难以想象的悠长岁月。
林渊静立在祭坛边缘,身形挺拔如松,但他的内心却如同脚下这片土地,经历了翻天覆地的震荡。第三块系统核心碎片的融入,带来的不仅是系统完整度跃升至48%的喜悦和新能力【初级能量创造】的玄妙,更有一股庞大到几乎要撑裂他识海的古老信息流。
“放逐之地……洪荒试验场……”
这些词语在他的脑海中反复回荡,每一个字都蕴含着沉重得令人窒息的含义。他原本以为,这只是一个普通的修真位面,或许与地球有些许空间联系,仅此而已。他获得永生系统,最大的野心也不过是逍遥自在,探索一下生命的终极奥秘,顺便低调地享受一下神豪的无聊生活。
可现在,碎片传递的信息,像是一双无情的大手,粗暴地撕开了这个世界温情脉脉的面纱,露出了其下冰冷而残酷的真相。
这里,曾是远古大能们用来关押失败者、试验各种危险乃至禁忌大道法则的牢笼与实验室!所谓的遗迹,不过是当年试验设施残骸;所谓的天才地宝,可能是试验的副产品;而此界不全的天地规则,更是当年各种法则碰撞、扭曲后留下的永久创伤!
“昆仑”也并非他最初想象的、某个失落的上古宗门,它极有可能是当初管理、监控整个“试验场”的中央系统的一部分!自己获得的这个“永生系统”,其本源,或许就与“昆仑”有着千丝万缕,甚至直接就是其核心的关联。
而司徒家、幽冥殿背后那所谓的“噬界魔”……信息碎片中没有详细的描述,只有一种模糊却极度危险的警示,指向远古某次失控的、涉及吞噬与毁灭本源的恐怖试验造物。它们就像是病毒,潜伏在这个本就伤痕累累的世界深处,伺机而动。
一股莫名的寒意,顺着林渊的脊椎悄然爬升。
他一直以为,自己的敌人是具体的——是嚣张跋扈的司徒家,是阴险诡谲的幽冥殿。可现在,他发现,这些所谓的敌人,或许也只是在这艘注定驶向未知深渊的破船上,挣扎求存的可怜虫,或者……是更深层次阴谋的棋子?而真正的危机,是这个世界本身潜在的、可能随时爆发的“绝症”!
他缓缓抬起头,目光扫过这片荒凉而死寂的盆地。这里的寂静,不再是宁静,而是一种被遗忘、被抛弃的绝望。这个世界,从诞生之初,就带着原罪,是一个被“创造者”遗弃的失败品。
一种巨大的荒谬感和孤独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他淹没。
永生……在这样的一个世界里,永生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你要眼睁睁看着这个“试验场”一次次走向崩坏?意味着你要在无穷的岁月里,品尝着与无数熟悉面孔生离死别的苦涩,而他们所在的这个世界,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囚笼和定时炸弹?
他追求的低调生活,他渴望的永恒安宁,在这一刻,仿佛成了一个可笑的笑话。覆巢之下,安有完卵?如果这个世界本身都在走向毁灭,他的永生,岂不是成了一场永恒的酷刑——被囚禁在一个逐渐死去的牢笼里?
“独善其身……”林渊低声咀嚼着这四个字,嘴角泛起一丝苦涩。曾经,这是他在获得系统后,为自己定下的行为准则。不惹麻烦,不担责任,利用无限的生命,去看,去体验,去超越。
可现在,麻烦和责任,以这样一种他从未想象过的方式,蛮横地砸在了他的面前。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转向不远处正在警戒和休整的同伴们。
苏婉清正盘膝而坐,乙木灵体散发出温和的生命气息,与这片死寂格格不入,却又顽强地带来一丝生机。她似乎感应到他的注视,长长的睫毛颤动了一下,缓缓睁开眼,投来一个带着关切和询问的温柔眼神。这个眼神,穿越了青木城的初遇,南疆的分离,天澜城的救援,一路走到这里,早已深深烙印在他永恒的生命里。
木婉清靠在一块岩石旁,脸色依旧有些苍白,但眼神已经恢复了灵动和依赖。她信任他,如同信任温暖的阳光,将他视为脱离那片冰冷湖底黑暗的唯一救赎。
李慕瑶则一丝不苟地检查着周围的环境,指尖偶尔划过虚空,留下淡淡的阵法纹路,冷静而可靠。她是团队最坚实的后盾,默默处理着一切琐碎与危机。
李临阮擦拭着他的“灵瞳镜”,眼神比以前更加锐利和坚定。那个曾经有些跳脱的纨绔子弟,在经历了生死与并肩作战后,已经成长为可以托付后背的兄弟。
还有在不远处望风的赵昊,虽然修为最低,但眼中充满了找到归属后的积极与活力,努力地想为这个团队贡献自己的一份力量。
这些人,这些鲜活的生命,这些与他产生了深刻羁绊的个体,他们生活在这个“放逐之地”,他们的命运与这个世界的命运紧密相连。
他能眼睁睁看着这个世界可能到来的灾难,将他们吞噬吗?
他能独自超脱,冷眼旁观他们在注定的悲剧中挣扎,然后在自己永恒的生命里,一遍遍回味这些失去的痛苦吗?
不。
林渊缓缓握紧了拳头,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
一种前所未有的情绪,在他胸腔中激荡、升腾,逐渐压过了最初的荒谬与孤独感。
那是一种沉甸甸的责任感。
系统的选择,或许并非偶然。永生,或许并非只是恩赐,更是一种……责任。拥有近乎无限时间和潜力的他,或许是这个世界唯一的变数,是这片绝望试验场中,意外诞生的、能够打破宿命的那颗棋子。
从只为自己的永生逍遥,到萌生守护这些羁绊的念头,再到此刻,清晰地意识到自己或许需要为这个世界的存续做些什么……他的心路历程,在这祭坛之前,完成了一次至关重要的蜕变。
他的目光再次变得坚定,如同经过淬炼的星辰铁。
低调生活,依然可以是他的风格,但不再是他的终极目标。在低调之下,他需要积蓄力量,需要拨开迷雾,需要找到“昆仑”的核心,需要弄清楚“噬界魔”的真相,需要……为这个被他视为“家”的世界,以及生活在这里的他在乎的人们,寻找一条生路。
“我知道了。”他轻声自语,既是对脑海中的系统,也是对自己那份刚刚确立的信念。
他转过身,迎着苏婉清关切的目光,脸上露出一抹让她安心的、温和而坚定的笑容。
有些重量,既然无法摆脱,那便扛起来。
有些道路,既然注定孤独,那便走下去。
这,或许就是永生的另一重意义,也是他林渊,在此界真正的……使命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