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第三节课的下课铃还没喘匀气，四年级二班的门框就快被挤变形了。穿蓝色背带裤的一年级小豆子像颗炮弹，地撞在炎昭腿上，抱着裤脚就不肯撒手，鼻涕泡沾在灰色校服上：昭哥！我给你当小弟！我会擦黑板会捡橡皮，我妈做的绿豆糕超甜，能换半块卤鸡爪不？
话音未落，他就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拎了起来。初二（3）班的学霸周明推了推眼镜，镜片反射着走廊的白光，手里举着本写满红勾的数学练习册：这是你们上周的错题解析，步骤比参考答案还细。他往炎曜手里塞了支钢笔，条件是每周三晚自习，给我留块带筋的牦牛肉——要卤到能用筷子戳出汁的那种。
炎曜被堵在教室后门，三个扎双马尾的女生组成人墙，书包上的毛绒挂件蹭得他胳膊发痒。耀哥！梳着粉色蝴蝶结的女生突然掀开书包，露出个保温饭盒，你看！我把老灶台的卤汁拌进米饭里了！她往炎曜手里塞了勺，只要你教我怎么熬卤汁，我天天帮你抄课文！
教室前排的窗台突然一响，五年级的体育委员抱着篮球蹲在上面，校服拉链敞着，露出里面印着卤鸡爪图案的t恤：小师傅！我帮你们占操场最中间的篮球场！谁要是敢跟你们抢场子，我用篮球砸他！
班主任李老师抱着教案刚拐进走廊，就被这阵仗惊得后退半步。她看着门口那圈乌泱泱的脑袋——有踮脚扒着门框的，有蹲在地上数地砖等的，甚至有个戴红领巾的男生举着张画满卤味的手抄报，上面歪歪扭扭写着老灶台后援团。
同学们，李老师敲了敲教案，纸页翻动的声音混着远处的下课铃，还有三分钟上课。
人群像被戳破的气球散开，却又在走廊两侧站成两列，脚边摆着从花坛里摘的小雏菊。炎昭炎耀被着往里走，头顶飘着用草稿纸折的卤味旗，上面用红笔写着求带卤豆干。
昭哥慢点！别踩着我的桂花糕！
耀哥下周值日我包了！连垃圾桶都给你刷三遍！
小师傅别忘了！我帮你背书包！
李老师跟着走进教室，看着俩孩子被按在座位上，炎昭的书包带缠成了麻花，炎曜的铅笔盒里多了三颗水果糖——包装纸上印着谢谢小师傅。她突然想起什么，从教案夹里抽出个油纸包：这是张大爷让我带给你们的。打开一看，是几块切得方方正正的卤豆腐，还冒着热气。
教室里突然响起整齐的吸气声。周明的眼镜差点滑到鼻尖，双马尾女生的蝴蝶结歪到了耳朵上，蹲在窗台上的体育委员地摔了下来，捂着膝盖还不忘喊：老师！我们也想要教学奖励！
李老师被逗笑了，眼角的细纹里盛着暖意：这样吧，下周五班会开卤味小课堂，炎昭炎耀教大家卤鸡蛋。她往黑板上写了行字，表现最好的同学，能拿到他们亲手卤的鸡蛋——带裂纹的那种。
教室里的欢呼差点掀翻屋顶。男生们开始讨论怎么给鸡蛋扎小孔，女生们研究用胡萝卜刻卤料模具，连平时最安静的语文课代表都举手：老师！我能写篇《卤鸡蛋赋》吗？
下午第一节课的预备铃响时，李老师路过办公室，听见数学组的王老师在打电话：老张，你家孙子不是想要老灶台的卤鸡爪吗？我班上有俩小师傅......她笑着摇摇头，转身往教室走，手里还攥着张从张大爷那讨来的卤味配方——其实是想琢磨着，能不能在家长会上搞个亲子卤味活动。
走廊里，周明正蹲在四年级二班门口，用红笔给炎昭改英语作文；小豆子把桂花糕放在窗台上，用石头压着张纸条：昭哥这是今天的，明天我带蜜枣的；三个双马尾女生在擦黑板，粉笔灰沾得她们的蝴蝶结上都是白的。
夕阳透过走廊的窗户，把这些小小的身影拉得很长。炎昭炎耀趴在课桌上，看着窗外那片晃动的脑袋，突然觉得手里的练习册都带着卤香。炎昭往炎曜手里塞了块卤豆干：下周班会，咱得多卤点鸡蛋。炎曜点点头，往嘴里塞了颗女生给的水果糖，甜味混着舌尖的卤香，像浸在蜜里的阳光。
而教室门口的花坛里，那束小雏菊还在轻轻晃着，花瓣上沾着的粉笔灰，像是谁偷偷撒的卤料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