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大锤倒下的那一刻，整个沙巴克的心脏仿佛都停止了跳动。
那名持锤的魔龙战将——后来被守军们私下称为“碎城者”——只是简单的一记横扫，王大锤那面用百年玄铁打造、镌刻着三十六道防御符文的巨盾便如同薄纸般碎裂。巨大的冲击力将这位沙巴克最强的防御战士像断线风筝般轰飞二十余丈，重重砸进城墙内侧的塔楼，碎石与烟尘弥漫，王大锤再无动静。
城墙上的守军亲眼目睹了这一切。
“不…不可能……”一名年轻的弩手喃喃自语，手中的重弩微微颤抖。
“连王统领都……”
绝望如同冰冷的藤蔓，从每个人的脚底缠绕而上，扼住咽喉。城墙在另外四名魔龙战将的猛攻下呻吟，东南角的防御节点刚刚被一头体型稍小、手持双刀的魔龙战将突破，十二名守军瞬间被刀光绞碎，残肢与鲜血染红了雉堞。
“顶住！都给我顶住！”石刚嘶吼着，他的左臂不自然地下垂——那是上一次被魔龙战将擦过的代价，整条手臂的骨头都出现了裂痕。但他依然站在最前线，用右臂挥舞着战斧，与一头试图攀上城墙的魔龙破甲兵搏杀。
然而士气已如决堤之水，一泻千里。
魔龙军团的攻势却愈加疯狂。空中的翼虫如乌云压顶，喷射的酸液在城墙上腐蚀出嘶嘶作响的坑洞；地面的破甲兵组成黑色的潮水，一波又一波冲击着摇摇欲坠的城门。而那几名魔龙战将，如同移动的灾厄，所到之处，血肉横飞。
就在东南段城墙即将被彻底突破，那名持锤魔龙战将再次举起战锤，准备给予致命破坏的刹那——
一个身影无声地出现在了那段城墙的最高处。
是陈念。
他没有穿戴华丽的铠甲，只是一身简朴的墨色劲装，腰间悬着一柄造型奇特的骨质镰刀。夜风吹拂着他的衣角，猎猎作响。但他的出现，却让周围慌乱奔走的士兵不由自主地停下脚步。
陈念的目光如同冰冷的刀锋，扫过战场。
他看到了在魔龙军团中肆虐的五名战将：持锤的“碎城者”、双刀的“疾风”、持长枪的“穿刺者”、握巨斧的“裂地”，以及一名始终在后方、手持法杖不断召唤黑暗魔法的“咒术师”。五名战将相互配合，形成一个完美的杀戮阵列。
他的目光最终锁定“碎城者”——这个刚刚击溃王大锤、此刻正要将东南城墙彻底摧毁的核心威胁。
然后，陈念抬起手，按在了城墙边缘的传音法阵核心上。
“所有单位注意。”
他的声音平静得诡异，没有任何声嘶力竭，却通过法阵清晰地传入每个守军的耳中，穿透了战场上的厮杀与轰鸣。那声音中带着一种奇异的、令人安心的稳定力量，仿佛在狂风暴雨中突然出现的一块磐石。
“放弃对普通单位的全面压制！”
城墙上的法师、弩手、道士们不由自主地抬起头，看向那个身影。
“集中所有火力——弩炮、法师团、道士的灵魂火符——目标，编号甲一的持锤战将！”陈念的手指在空中虚点，准确地指向那个庞大如山的身影，“听我指令，三息之后，齐射！”
“战士团，不惜一切代价，缠住另外几名战将，为集火创造机会！用你们的命去缠！明白吗？！”
“婉儿，带领道士组，准备最高强度的‘神圣战甲术’和‘群体治愈术’，目标，前排缠斗的战士！不用节省符纸，把所有库存都用上！”
“苏小妹，龙牙利刃最大功率，瞄准它的头部，准备补刀！等我信号！”
一连串清晰、精准、不容置疑的命令，如同精密的齿轮，瞬间将陷入混乱的守军机器重新组装起来。
尽管心中恐惧仍在，尽管双手还在颤抖，但长久以来对陈念形成的近乎本能的信任，让他们毫不犹豫地执行命令。
战场态势，为之一变！
东南城墙上的三门重型弩炮——原本分别瞄准空中、地面和远处的魔龙咒术师——同时发出刺耳的机括转动声，粗如儿臂、尖端镌刻着破甲符文的弩箭缓缓调整方向，全部指向了那个持锤的庞大身影。
城墙后方的法师塔中，三十七名中高阶法师同时举起法杖。雷系、火系、冰系……不同属性的魔力在法杖顶端汇聚，但目标只有一个。
散落在城墙各处的道士们，从怀中掏出最高品质的灵魂火符，符纸上朱砂绘制的符文在黑暗中微微发光。
“三、二、一——”
陈念的声音如同死神的倒计时。
“——放！”
“轰——！！！”
天地失色。
首先是三道弩炮的轰鸣，破甲弩箭撕裂空气，带着尖锐的厉啸率先抵达；紧接着是数十道雷霆、火球、冰矛组成的魔法洪流，将夜空映照得如同白昼；最后是上百张灵魂火符，如同燃烧的飞鸟，从各个角度袭向同一个目标。
所有的攻击，在陈念精确到毫秒的指挥下，几乎同时抵达！
“吼！！！”
持锤魔龙战将——碎城者——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咆哮。它本能地感应到了致命的威胁，体表那层暗红色的能量护盾瞬间膨胀到极限，如同一个倒扣的血色巨碗将它笼罩。
第一波弩箭撞在护盾上，爆发出刺眼的火花，护盾剧烈波动，但未破裂。
第二波魔法洪流接踵而至，雷霆与火焰在护盾表面炸开，冰矛试图冻结能量流动，护盾明暗闪烁，发出不堪重负的嗡鸣。
最后，上百张灵魂火符如同附骨之疽，贴在护盾表面，道士的破魔之力与黑暗能量激烈对抗，发出“滋滋”的腐蚀声。
碎城者疯狂挥舞战锤，试图震散这些攻击。大部分魔法和箭矢确实被它恐怖的力量击飞、震散，但攻击实在太过密集，依旧有超过三成的攻击穿透了剧烈波动的护盾，轰击在它厚重的铠甲上。
“砰！砰！砰！”
铠甲上炸开团团火光，电蛇在金属表面跳跃游走。碎城者的冲锋势头被硬生生遏制，它庞大的身躯第一次向后滑退了半步——虽然只是半步，却让所有看到这一幕的守军心中燃起了希望的火苗。
“它被挡住了！”
“继续！不要停！”
然而，真正的代价才刚刚开始。
“缠住它们！”石刚发出野兽般的咆哮，拖着受伤的左臂，带领着数十名最悍勇的雷霆战士，如同扑火的飞蛾，疯狂地冲向了另外四名魔龙战将。
他们的目标不是击杀——那是不可能的——而是用生命为城墙上的集火争取哪怕多一息的时间。
“为了沙巴克！！！”
一名年轻战士高高跃起，战斧劈向双刀魔龙战将“疾风”的脖颈。“疾风”甚至没有回头，反手一刀，刀光闪过，那名战士在空中断成两截，鲜血如雨洒落。
但这名战士的死，让“疾风”的动作慢了半拍。
就是这半拍，石刚和另外三名战士的斧头、长枪、重剑，同时斩在了“疾风”的腿部铠甲连接处！
“铛！铛！铛！”
金石交击声刺耳，火星四溅。“疾风”的铠甲上只留下几道白痕，但它被这蝼蚁般的骚扰激怒了，回身就是一片刀光交织的死亡之网。
“散开！”石刚嘶吼，但已经晚了。
三名战士被刀光卷入，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便化为漫天的血雾和碎片。石刚用战斧勉强格挡，整个人被震飞十余丈，重重撞在城墙内侧，口中喷出鲜血，右手的战斧已经扭曲变形。
同样的场景在战场各处上演。
对抗“穿刺者”的十一名战士，在长枪如龙的突刺下，被串成了血色的糖葫芦。
对抗“裂地”的小队，在巨斧劈开大地的冲击波中，粉身碎骨。
对抗“咒术师”的敢死队，甚至没能接近到百步之内，就在黑暗魔法的腐蚀下化为枯骨。
每一息，都有英勇的战士用生命践行着“不惜一切代价”的命令。城墙下，血肉铺成了地毯；空气中，铁锈般的血腥味浓得化不开。
但他们的牺牲没有白费。
那四名魔龙战将，真的被暂时缠住了。
哪怕每一名战将只需要几息时间就能清理掉骚扰的“蝼蚁”，但就是这几息，为城墙上的集火争取到了宝贵的时间窗口。
“神圣战甲术！群体治愈术！”
云婉儿站在城墙后方的高台上，逍遥扇舞动如蝶。她的脸色苍白，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同时为上百名战士施加高级防御和治疗法术，对她而言是极大的负担。但她咬紧牙关，体内灵力疯狂运转，道道金色的光芒如同雨点般落在那些浴血奋战的战士身上。
金光融入战士体内，他们的铠甲表面浮现出淡淡的金色纹路，防御力在瞬间提升；严重的伤口开始缓慢愈合，断裂的骨头被暂时固定。虽然无法扭转战局，但至少，让他们能多坚持一瞬。
苏小妹则站在陈念身侧，双手紧握龙牙利刃。这柄传承自上古的神兵正在发出低沉的嗡鸣，仿佛为即将到来的杀戮而兴奋。她闭着眼睛，全部的精神力都集中在龙牙利刃上，周身的风雷之力从空气中剥离、汇聚、压缩。龙牙利刃的戟刃之间，紫黑色的电光开始跳跃，越来越密集，越来越狂暴，最终凝聚成一颗拳头大小、却散发着毁灭气息的雷球。
雷球内部，隐约可见细密的闪电如龙蛇游走，空间都微微扭曲。
她在等待。
等待陈念的信号。
而此刻，碎城者已经被彻底激怒。
作为魔龙军团最强大的战将之一，它从未被如此蝼蚁般的生物如此挑衅。那些密集的攻击虽然无法真正重创它，却在它的铠甲上留下了痕迹，更重要的是，伤害了它的威严。
它暗金色的眼眸锁定了城墙上的陈念。
就是这个渺小的人类，在指挥这一切。
杀了他，这些蝼蚁的抵抗就会崩溃。
“死——！”
碎城者发出一声沉闷如雷的咆哮，那声音中蕴含着狂暴的意志，震得周围的士兵耳鼻流血。它双脚猛地蹬地，脚下的石板寸寸碎裂，庞大的身躯竟然再次腾空而起，无视了周围依旧不断袭来的骚扰性攻击，如同一颗血色流星，直冲陈念所在的城墙段！
它手中的战锤高举过顶，锤体表面的闪电纹路亮起刺目的血光，周围的空气在恐怖的力量下扭曲、哀鸣。这一锤若是落下，不仅陈念会粉身碎骨，整段城墙都将彻底崩塌。
城墙上的士兵发出了惊呼。
有些弩手下意识想要调转目标保护城主，但陈念之前的命令——“继续集火”——如同铁律般刻在他们脑海，让他们强忍着恐惧，继续将箭矢和魔法倾泻向空中那个恐怖的身影。
云婉儿脸色煞白，想要冲向陈念，却被身边的道士死死拉住。“相信城主！”那名老道士沉声道，但他的声音也在颤抖。
苏小妹依旧闭着眼，握着龙牙利刃的手稳如磐石，只是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发白。她在等，等那个信号。
而陈念，面对这毁天灭地的一击，眼中没有丝毫恐惧。
反而上前一步。
夜风吹起他额前的黑发，露出下面那双冷静到极点的眼睛。那眼睛里没有热血，没有愤怒，只有绝对的计算和冰封的杀意。
他的右手，按在了腰间那柄改造过的白骨镰刀上。
“锵——”
镰刀出鞘的声音并不响亮，却奇异地穿透了战场上所有的轰鸣。
那是一柄怎样的镰刀啊！刀身并非金属，而是某种惨白的巨大骨骼打磨而成，表面布满天然的血色纹路；刀柄缠绕着黑色的不知名筋络，一直延伸到护手处，那里镶嵌着一颗幽蓝色的宝石，正散发着森冷的微光。镰刀的弧度完美得令人心颤，刃口处流动着若有若无的灰白色气息，那是纯粹的死亡之力。
镰刀出鞘的瞬间，一股森寒、霸道、仿佛来自九幽之下的死亡气息冲天而起，与碎城者那暴虐、血腥的煞气在夜空中轰然对撞！
两股无形的力量碰撞，竟在空中激起了一圈圈肉眼可见的涟漪。一些实力较弱的魔龙破甲兵和翼虫，在这两股威压的碰撞下，直接爆体而亡。
碎城者的冲锋似乎微微一顿——它感觉到了威胁。来自那柄奇怪骨镰的威胁。
但也仅仅是一顿。作为魔龙战将，它的骄傲不允许它退缩。战锤带着更狂暴的力量，加速砸落！
而就在这一刻，陈念眼中精光一闪。
“就是现在！”
他没有看苏小妹，但这句话，就是信号。
苏小妹猛地睁开眼睛！
那双总是带着些许迷糊的眸子里，此刻只有绝对的专注和凛冽的杀意。她没有使用任何花哨的魔法，没有吟唱任何咒文，只是将全部的精神力、全部的魔力、全部的战斗意志，乃至龙牙利刃本身蕴含的风雷本源，尽数灌注到戟刃顶端那颗紫黑色的雷球之中！
压缩！
再压缩！
龙牙利刃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嗡鸣，仿佛下一瞬就会崩碎。戟身开始出现细密的裂纹，但苏小妹不管不顾，她眼中只有那个越来越近的恐怖身影，只有陈念为她指定的那个目标点——
碎城者铠甲正中央，胸甲与腹甲连接处，一个因为刚才持续集火而微微发红、能量流动出现紊乱的细微节点。
那是陈念在碎城者刚才被集火时，通过超凡的观察力和计算力发现的、整个防御体系最薄弱的点。他之所以让所有火力持续攻击，不仅仅是为了激怒碎城者，更是为了制造这个破绽，并让它暴露出来。
“终极——”
苏小妹的嘴唇微微开合，声音很轻，却仿佛带着千钧之力。
“——雷暴。”
最后一个音节落下的瞬间，那颗被压缩到极致的紫黑色雷球，无声无息地射出。
没有光芒万丈，没有雷霆轰鸣。那颗雷球在夜空中划过一道几乎看不见的轨迹，速度快到超越了视觉的捕捉，后发先至，在碎城者那燃烧着血色闪电的战锤即将砸中陈念头顶的前一刹那，精准地、毫无偏差地，命中了那个微微发红的铠甲节点。
“噗。”
一声轻微到几乎听不见的闷响。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碎城者保持着高举战锤、狰狞咆哮的姿态，僵在了半空中。它暗金色的眼眸中，狂暴的杀意瞬间凝固，然后被难以置信的神色取代。它低下头，看向自己的胸口。
那里，厚重的魔龙铠甲没有爆开，没有碎裂，只是……消失了。
一个前后通透的、边缘光滑如镜的、直径约一尺的焦黑窟窿，出现在它的胸膛正中。透过这个窟窿，可以看到后方夜空中的星光。窟窿的边缘，紫黑色的雷电如同拥有生命的毒蛇，疯狂地向四周蔓延，所过之处，铠甲化为飞灰，血肉化为焦炭，骨骼变成粉末。
雷电甚至侵入了它的体内，沿着能量经络奔涌，将它那磅礴的生命力和黑暗魔能的核心——那颗位于胸腔内的魔龙晶核——瞬间撕碎、湮灭。
它张了张嘴，似乎想发出怒吼，想发出咆哮，但喉咙里只传出了“嗬嗬”的漏气声。眼中的金色火焰如同风中残烛，剧烈摇曳了几下，然后迅速黯淡、熄灭，最终化为两潭死水。
它手中的血色战锤，表面的闪电纹路瞬间暗淡。锤头上那狰狞的尖刺，仿佛失去了灵魂。
然后，在所有人——无论是人类还是魔龙生物——呆滞的目光中，碎城者那庞大的身躯，如同被抽走了所有支撑的积木，从三丈高的空中，轰然坠落。
“轰——！！！”
大地震颤。
它重重砸在城墙前的广场上，将那一片铺地的青石全部砸成齑粉，形成了一个数尺深的凹坑。烟尘冲天而起。那柄曾经轻易击碎王大锤巨盾的血色战锤，也哐当一声掉落在尸体旁边，表面的血色光芒彻底消散，变成了一堆毫无生气的金属。
战场，陷入了一片绝对的死寂。
风声停止了。
厮杀声停止了。
甚至连呼吸声，似乎都停止了。
所有的魔龙生物——地面的破甲兵、空中的翼虫、远处的咒术师、以及那四名幸存的魔龙战将——都如同被施了定身法，动作彻底停滞。它们缓缓转过头，看向那个深坑，看向坑中那具胸口有一个恐怖窟窿、再无声息的庞大躯体，眼中充满了茫然、困惑，以及……一丝难以察觉的恐惧。
它们强大的指挥官，能够以一己之力摧毁城墙的碎城者，魔龙军团最顶尖的战将之一……死了？
被这些它们视为蝼蚁、食物、奴隶的生物……杀死了？
怎么可能？
而沙巴克这边，城墙上的守军也陷入了短暂的呆滞。他们看着那个深坑，看着坑中那具曾经如同噩梦般的尸体，大脑一片空白。
直到——
“赢……赢了？”
一名满脸血污、断了一只手臂的战士，用嘶哑的声音，不敢置信地喃喃道。
这句话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激起了千层浪。
“我们……干掉它了？”
“死了！那个怪物死了！！”
“城主万岁！苏院长万岁！！！”
短暂的死寂后，是震耳欲聋的、几乎要掀翻夜空的狂喜欢呼！那是压抑了太久恐惧后的爆发，是绝境中看到曙光后的宣泄，是牺牲了无数同伴后终于换来战果的悲怆与激动！
“我们赢了！！！”
“魔龙战将也会死！它们也会死！！！”
士兵们扔掉了手中的武器，相互拥抱，泪流满面。有人跪倒在地，对着天空嘶吼；有人冲向城墙边，对着深坑中碎城者的尸体疯狂呐喊；有人则瘫坐在地，看着自己沾满同伴鲜血的双手，嚎啕大哭。
劫后余生。不，不仅仅是劫后余生，是……胜利！
第一滴血！属于魔龙战将的、滚烫的、暗红色的血，终于流淌在了沙巴克的土地上！
虽然这仅仅是五名战将中的一员，虽然守军付出了惨重到无法估量的代价——王大锤生死未卜，石刚重伤，数百名最精锐的战士永远倒在了这片城墙下，要塞多处破损，防御体系接近崩溃。
但，魔龙战将不败的神话，被打破了。
那个笼罩在所有人心头的、名为“不可战胜”的阴云，被撕开了一道口子。
阳光，终于照了进来。
剩下的四名魔龙战将，缓缓聚拢到碎城者的尸体旁。
“疾风”蹲下身，用双刀的刀尖拨弄了一下同伴胸口的窟窿，暗金色的眼眸中光芒闪烁。“穿刺者”的长枪指向城墙上的陈念和苏小妹，发出低沉的、充满威胁的嘶吼。“裂地”则举起巨斧，似乎想要继续进攻，但动作中带着一丝迟疑。
而始终在后方的“咒术师”，它那隐藏在兜帽下的眼眸（如果它有眼睛的话）深深看了一眼陈念手中的白骨镰刀，又看了看苏小妹手中裂纹遍布、却依旧散发着危险气息的龙牙利刃，最后，目光落在了深坑中碎城者的尸体上。
它抬起了手中的法杖。
但并非攻击。
法杖顶端的黑色宝石亮起幽光，一股无形的波动扩散开来。
所有的魔龙生物，无论是地面部队还是空中单位，同时停止了动作，然后，如同退潮的黑色海水，开始缓缓后撤。它们保持着警惕的战斗阵型，一步步退过那道连接魔龙岭与对岸的古老石桥，退入那些在峭壁上开凿出的、深不见底的幽暗洞窟之中。
没有慌乱，没有溃败，只有一种冰冷的、有序的撤退。
直到最后一头翼虫消失在洞窟的黑暗里，直到石桥上空空如也，只留下满地魔龙和人类的尸体，以及那个深坑中碎城者冰冷的躯壳。
魔龙军团，暂时退却了。
第二次大规模守城战，再次以沙巴克的惨胜告终。
但这一次，胜利的天平上，多了一份沉甸甸的、至关重要的砝码。
城墙上的欢呼声渐渐平息下来，取而代之的，是处理伤员、清点伤亡、修补城墙的紧迫命令，以及劫后余生的士兵们压抑的啜泣和疲惫的喘息。
陈念缓缓将白骨镰刀归鞘。那冲天的死亡气息瞬间收敛，仿佛从未出现过。他走到城墙边缘，双手按在冰冷的垛口上，俯瞰着下方战场上的尸山血海，以及那个巨大的深坑。
夜风吹拂，带来浓烈的血腥和焦糊味。
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胜利的喜悦，只有一片深沉的凝重。
苏小妹走到他身边，龙牙利刃挂在地上，支撑着她摇摇欲坠的身体。她脸色苍白如纸，刚才那一击几乎抽空了她所有的力量。“成……成功了。”她虚弱地说道，声音里带着一丝后怕和释然。
陈念转过头，看着这个一直默默支持自己的女孩，眼中掠过一丝极淡的柔和。他伸手，扶住了苏小妹摇摇欲坠的肩膀。
“嗯，成功了。”他低声道，目光却投向远处那些幽深的洞窟，投向魔龙岭更深处那无尽的黑暗，“但，这只是开始。”
“它们见识了我们的獠牙。”
“下一次，只会更疯狂。”
魔龙岭要塞，在血与火中，在牺牲与胜利中，如同一颗楔子，牢牢钉在这片被黑暗侵蚀的土地上。
而不败的神话被打破后，真正的战争，或许才刚刚拉开序幕。
东方，天际微微泛白。
漫长的一夜，终于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