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壆在帅旗下,看着远处烟尘滚滚,梁山军马迅速远遁,其撤退方向正好避开了他的正面锋芒和左翼奚胜的包抄路线,不由得愣在当场,大脑一时空白。
他准备好的依托盾车稳步推进、消耗敌军、两翼骑兵伺机包抄的完美战术,全然没了用武之地!敌人根本不接招!
“这……这群狡诈的草寇!竟……竟如此不按常理用兵!”杜壆反应过来,一股被戏耍的羞辱感和计划被打乱的惊怒瞬间涌上心头,脸色涨得通红。
“他们想跑?想去打李怀?传令!前军变后军,后军变前军,收起盾车,轻装简从,给老子追!绝不能让他们跑了!”
“同时快马通知李怀将军,小心戒备,固守待援!通知奚胜将军,率部向李怀方向靠拢,合围这支胆大包天的梁山军!”
原本严整的楚军大阵,因为主帅的这道命令,瞬间产生了巨大的混乱和调整。
沉重的盾车成了累赘,士兵们匆忙改变队形,将领们大声呼喝,整个阵型开始向前蠕动,试图追赶那支已然远去的梁山精锐。
李助精心布置的“十面埋伏”,在梁山军灵活的战术机动下,尚未正式接战,便已显露出了巨大的破绽。
战场主动权,在交锋伊始,便已悄然易手。
李怀这边,他率领的三万偏师,正沿着预定路线急匆匆赶往包抄位置,队伍在道路上拉成长蛇。
他们满心以为自己是猎手,却不知已踏入猎人的陷阱。
骤然间,两侧原本寂静的树林如同火山爆发,上千架被巧妙伪装、置于坡地高处的梁山弩车同时怒吼!
那不是箭雨,简直是钢铁风暴!特制的破甲弩矢带着撕裂布帛的尖啸,居高临下,覆盖了整段谷道。
楚军猝不及防,瞬间人仰马翻,厚重的盾牌在如此近的距离和俯冲力道下如同纸糊,队伍最密集处仿佛被一只无形巨掌狠狠拍扁,哀嚎声顷刻间压过了一切。
“敌袭!隐蔽!结阵!”
李怀声嘶力竭地呼喊,但在绝对的火力优势下,任何阵型在成型前就被再次撕碎。
仅仅几轮齐射,谷道已化作修罗场,伤亡超过五千,鲜血浸透了泥土。
当幸存的楚军鼓起勇气,试图冲向弩箭来袭的方向时,更令他们绝望的一幕出现了。
那些致命的弩车并非固定不动,而是被矫健的驮马迅速拉动,沿着预设的林间道路向后撤退,始终与楚军保持着无法逾越的射击距离。
李怀组织了几次冲锋,除了留下更多尸体,毫无进展。
他想撤退,但刚下令后队变前军,梁山的弩车就如同嗅到血腥的狼群,立刻前进压迫,箭矢精准地落在队伍转身最混乱的时刻。
进,冲不上去;退,甩不开死神。李怀部陷入了标准的“放风筝”战术绝境。
最终,李怀不得不狠心断尾,抛弃了行动迟缓的重伤员和辎重,率领一万五千多惊魂未定的残兵,强行脱离弩车射程,向西溃退。
然而,他们刚喘了口气,以为逃出生天,大地再次震动起来!
“骑兵!是梁山的骑兵!” 恐慌的尖叫划破天空。
只见主战场方向撤离下来的梁山骑兵,在林冲、史文恭的率领下,如同等待已久的猛虎,终于亮出了獠牙。
三千北地健马组成的铁骑洪流,以无可阻挡的气势,径直撞入了李怀疲惫混乱的行军纵队侧翼!铁蹄践踏,马刀挥砍,瞬间就将楚军残部彻底冲散、分割。
待到杜壆亲率骑兵主力赶来救援时,战场上只剩下遍地尸骸和跪地求饶的俘虏。
李怀身边,仅剩八千余丢盔弃甲、大半带伤的残兵,建制已被打残,士气彻底崩溃。
梁山兵马看到杜壆追了上来,也不恋战。
他们按照事先布置好的战略,前锋部队丢弃部分旌旗、锣鼓,做出仓惶之态!
中军保持距离,且战且退,弩车间歇性回头齐射,阻滞其追兵,但又不过于猛烈,要让杜壆觉得再加把劲就能追上他们。
于是,战场形势变得极其诡异。
兵力占据绝对优势的楚军在后面拼命追赶,而兵力处于劣势的梁山军则在前面“狼狈”逃窜,双方始终保持着若即若离的距离。
梁山军如同一位经验丰富的向导,精准地控制着节奏,时而加速甩开一段,时而又“力竭”放缓,引得后方杜壆怒火中烧,不断催促部队加快脚步,全然不顾阵型已在长途奔袭中逐渐拉长、散乱。
“快!快!他们跑不动了!擒杀鲁智深、林冲者,官升三级,赏万金!”
杜壆的吼声在队伍中回荡,巨大的悬赏刺激着楚军士卒的红眼,让他们更加疯狂地追赶。
而梁山军撤退的方向,并非漫无目的,正是根据梁山哨探精确绘制的、童贯五万大军目前驻扎休整的一片名为 “落雁坡” 的丘陵洼地。
童贯为避战场锋芒,将大军隐藏于此,自以为得计,只派哨骑远远观望南丰方向战况,准备伺机而动。
落雁坡,童贯行辕。
一名哨骑急匆匆奔入大帐:“报——媪相!前方发现大规模军队动向!”
童贯正与辛兴宗等人议事,闻言精神一振,霍然起身。
“哦?是梁山败退下来了?还是王庆的追兵?” 他心中暗喜,期盼的局面似乎正在出现。
那哨骑喘着气回道:“回媪相,看旗号,似是梁山兵马在前奔逃,队形略显散乱,丢弃了不少辎重。后面……后面烟尘极大,追兵甚众,看规模和气势,当是伪楚主力无疑!”
“好!太好了!”童贯抚掌大笑,脸上放出光来。
“天助我也!果然是两败俱伤,梁山溃败,王庆追击!辛兴宗!”
“末将在!”
“立刻传令各军,依计行事!全军出击,抢占落雁坡前方那道山梁,扼守要冲!等梁山溃兵和楚军追兵先后通过,趁其不备,给我拦腰截断,先击溃追兵,再收拾残局!”
童贯仿佛已经看到胜利在向他招手。
“末将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