帅台之上,晨风吹过,卷起李玄的衣角。
他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目光落在虚空中的某一点,脸上的神情有些古怪。
那是一种混杂着诧异、玩味,以及一丝发现了新玩具般的有趣神色。
【祸水(紫色,未激活)】
【激活条件:使其所在势力的敌对君主,遭遇一次重大失败!】
这个激活条件……
李玄的嘴角,不受控制地向上扬了一下。
这简直是为他量身定做的。
他原本还在思忖,该如何利用这枚棋子去削弱未来的对手。现在看来,编辑器已经替他想好了。
邹氏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个因果律武器的“启动器”。她不需要做什么,只需要存在于李玄的势力中,她的“祸水”属性,就会像一个看不见的诅咒,等待着被李玄亲手引导,降临到某一个倒霉的敌对君主头上。
而这个“敌对君主”的范围,可就太广了。
袁绍算不算?当然算。
那远在兖州的曹操呢?未来的江东小霸王呢?甚至是北平的公孙瓒,只要李玄想,随时可以让他从盟友变成敌人。
这等于给了李玄一个可以主动施加的、指向性极强的超级debuff。
有趣,实在有趣。
这比他预想中,单纯的“红颜祸水”被动光环,要高级得多,也阴险得多。
李玄收回了思绪,脸上的那抹笑意也随之敛去,重新恢复了古井无波的平静。
饭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
眼下,当务之急,不是去想怎么用这个“祸水”去坑别人,而是如何将这个“祸水”的源头,安安稳稳地掌握在自己手里。
一个刚刚失去丈夫,沦为阶下囚的女人,内心正是最脆弱、最需要依靠的时候。
这种时候,任何一点善意,都会被无限放大。
他转过身,对身后的王武和张宁道:“你们在此处理后续事宜,我去去就来。”
张宁和王武没有多问,只是躬身领命。
李玄独自一人,缓步走下高台,朝着那座被单独圈禁起来的院落走去。
……
袁军大营后方,一处原本属于某位偏将的院落,此刻已经被清理得干干净-净。
数十名玄甲军的女兵,代替了原本的男兵,在院落内外肃然站立,目光警惕,禁止任何人靠近。
院内,十几名被俘的女眷,已经被安置在了各个厢房。
与帐篷里的惊恐不安相比,这里的环境让她们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了一些。
有干净的床铺,有热水,甚至还有仆役送来了热腾腾的饭菜和干净的衣物。
这种待遇,与她们想象中沦为阶下囚的悲惨境地,判若云泥。
几个年轻的女子,已经凑在一起,一边小口吃着东西,一边低声地议论起来,言语间充满了劫后余生的庆幸,和对那位年轻主将的种种猜测。
唯有邹氏,没有与任何人交流。
她被单独安排在一间最安静的厢房里。
房间不大,但收拾得很整洁,空气中还残留着淡淡的皂角清香。
她没有碰桌上的饭菜,也没有换下身上那件已经有些褶皱的素裙。
她只是抱着双膝,蜷缩在房间的角落里,像一只被世界遗弃的猫。
她的脑子很乱。
丈夫死了,家没了,自己成了敌人的俘虏。
她不知道等待自己的,将会是什么样的命运。
刚刚在大帐里,那个年轻得不像话的将军,用那种仿佛能看穿一切的眼神,看了她很久很久。
她不怕刀,不怕剑,她怕的,就是那种眼神。
那眼神里没有欲望,只有审视。仿佛她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是一件等待估价的货物。
她宁愿对方像个粗鄙的武夫一样,对自己动手动脚,那至少还在她的预料之内。
可他没有。
他只是下了一道命令,一道让她完全无法理解的命令。
好生安置?
为什么?
这个念头,像一根刺,扎在她的心里,让她坐立难安。
就在她胡思乱想之际,门外,传来了女兵恭敬的声音。
“主公!”
院内原本有些嘈杂的议论声,瞬间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死寂。
邹氏的心,猛地提到了嗓子眼。
他来了。
他终究还是来了。
她听到了沉稳的脚步声,不疾不徐,正朝着自己的房间走来。
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她的心跳上。
她下意识地将自己缩得更紧了,双手死死地抓住自己的衣-袖,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吱呀——”
房门被轻轻推开。
一道高大的身影,逆着光,出现在门口,将午后的阳光挡在了身后,在地面投下一片巨大的阴影。
邹氏几乎不敢呼吸。
李玄走了进来,他没有像其他男人那样,一进门就用贪婪的目光在她身上扫来扫去。
他只是平静地环视了一下房间,目光在桌上那未曾动过的饭菜上,停留了片刻。
然后,他才将视线,落在了角落里那个瑟瑟发抖的女人身上。
“起来吧。”
他的声音很平静,听不出喜怒。
邹-氏的身体,僵了一下,没有动。
李玄没有催促,他走到桌边,拉开一张椅子,自顾自地坐了下来。
他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却没有喝,只是拿在手里,看着杯中清澈的水面。
房间里,安静得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这种沉默的压力,比任何厉声喝问都更让人窒息。
邹氏感觉自己的心脏都快要从喉咙里跳出来了。她不知道这个男人想做什么,这种未知的恐惧,几乎要将她吞噬。
终于,她还是撑不住了。
她扶着墙壁,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低着头,不敢去看李玄的脸。
“不必害怕。”李玄的声音,再次响起,这一次,似乎带上了一丝温和,“在这里,没人会伤害你。”
邹氏的肩膀,不易察觉地颤抖了一下。
“我听说,你是张济将军的遗孀?”李玄问道。
提到“张济”两个字,邹氏的身体剧烈一震,眼眶瞬间就红了。她紧紧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逝者已矣。”李玄看着她那副泫然欲泣的模样,声音放得更轻了些,“战争本就如此,生死无常。你……节哀。”
这句简单的安慰,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邹氏心中那座紧锁的大坝。
她再也忍不住,泪水如断了线的珠子,无声地滑落。
但她依旧没有发出声音,只是死死地咬着唇,任由泪水打湿衣襟。那份压抑的、无声的悲伤,比任何嚎啕大哭都更让人心碎。
李玄没有再说话,他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给了她足够的时间去发泄。
过了许久,邹氏的抽泣声才渐渐平息。
她用衣袖胡乱地擦了擦脸上的泪痕,声音沙哑,带着浓重的鼻音:“多……多谢将军。”
“桌上的饭菜,怎么不吃?”李玄换了个话题。
邹氏的头垂得更低了:“没……没什么胃口。”
“多少吃一点。”李玄将手中的水杯放下,站起身,缓步走到她的面前。
邹氏吓得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后背紧紧地贴在了冰冷的墙壁上。
李玄在她面前三步远的地方停下,他没有再靠近。
他看着她那张梨花带雨,我见犹怜的脸,轻声道:“人是铁,饭是钢。你若自己熬坏了身子,谁也帮不了你。”
他的语气,不像是一个胜利者对阶下囚的命令,更像是一种长辈对晚辈的关怀与叮嘱。
邹氏怔怔地抬起头,用那双通红的、还蒙着水汽的眸子,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男人。
他很高,比她见过的任何男人都要英武。
他的脸很年轻,轮廓分明,眼神深邃得像一汪看不见底的潭水。
最重要的是,他的眼神里,没有她所熟悉的那种,男人看女人时赤裸裸的占有欲。
那是一种平静的、带着一丝关切的注视。
对于一个刚刚失去一切,沦为俘虏的弱女子而言,这种注视,这种温和的语气,是她从未奢望过的。
这无异于在漆黑的、冰冷的深海里,看到了一缕从海面透下来的、温暖的阳光。
“我……”邹氏张了张嘴,喉咙里却像是堵着一团棉花,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你的未来,我自有安排。”李玄似乎看穿了她心中最大的恐惧,主动开口道,“但在此之前,你首先要做的,是好好活下去。”
“从今天起,你不再是俘虏。”
李-玄的这句话,让邹氏浑身剧震,她猛地抬起头,眼中满是不可思议。
“你只是一个暂时住在这里的……客人。”李玄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你的安全,我来保证。”
说完,他没有再多做停留,转身便朝着门口走去。
当他走到门口时,又停下了脚步,没有回头,只是淡淡地留下一句。
“把饭吃了。”
话音落下,他的人已经走出了房门,只留下一个怔在原地的邹氏。
良久。
邹氏才仿佛从梦中惊醒。
她缓缓地走到桌边,看着那几样还冒着热气的简单菜肴。
她伸出微微颤抖的手,拿起了筷子。
当第一口温热的米饭送入口中时,她再也抑制不住,眼泪又一次汹涌而出。
但这一次,泪水中,除了悲伤,似乎还多了一些别的东西。
那是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是一种被人从深渊中拉了一把的感激。
她一边流着泪,一边机械地往嘴里扒着饭。
她不知道那个男人为什么要这么做。
她也不敢去想那个男人对她究竟有什么图谋。
她只知道,在自己最绝望的时候,是这个男人,给了她一丝喘息的机会,给了她一点作为“人”的尊严。
这根救命的稻草,她必须死死抓住。
院外。
李玄走出房门,午后的阳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
他脸上的温和,如同被风吹散的云,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深邃的平静。
张宁正等在院门口,看到李玄出来,迎了上来。
“主公?”
“派人看好她,饮食起居,务必周到。”李玄吩咐道,“但,也别让她与外界有任何接触。”
“属下明白。”张宁点了点头。
李玄抬头看了一眼天空,湛蓝的天空上,有几只雄鹰正在盘旋。
他的嘴角,勾起了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
这个女人,已经是他网中的鱼。
现在,是时候考虑,该用她这个“鱼饵”,去钓哪条大鱼了。
他的目光,仿佛穿透了层层空间,望向了遥远的、兖州的方向。
曹孟德,不知道你最近,过得还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