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连串巨大的信息，如同海啸般冲击着江念的认知。她张了张嘴，喉咙却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只发出一个微弱而干涩的音节：“我……”
就在这时，一个稚嫩却清晰的声音，打破了病房内几乎凝固的空气。
“外公！” 凌浩晨眨巴着乌溜溜的大眼睛，歪着小脑袋，好奇地打量着陈渊，小脸上没有任何惧怕，只有纯然的好奇，“你是我外公？”
这一声清脆的“外公”，像是一道暖流，瞬间击中了陈渊内心最柔软的地方。他猛地将目光转向这个机灵的小家伙，威严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近乎小心翼翼的神情，声音都不自觉地放得极其轻柔：“你……你就是浩晨？”
凌浩晨用力地点了点小脑袋，脸上绽开一个毫无阴霾的笑容，清脆地应道：“是我啊，外公！”
“唉——” 陈渊长长叹了口气，那叹息里饱含着难以言喻的复杂情感，有找到骨肉的激动，更有对错过她成长的无尽遗憾。他朝凌浩晨伸出手，威严的眉眼间难得地流露出近乎笨拙的慈爱，“过来，让外公好好抱抱。”
凌浩晨一点也不怕生，迈着小短腿就扑了过去。陈渊一把将他抱起来，让他稳稳坐在自己坚实的腿上，那小心翼翼的姿态，仿佛抱着什么稀世珍宝。他粗糙宽厚的手掌轻轻抚摸着孩子柔软的头发，目光却再次落回江念苍白而迷茫的脸上，声音沉痛而坚定：
“念念，”他唤着她的名字，带着不容置疑的疼惜，“这些年，是爸爸对不起你，让你在外面吃了这么多苦，受了这么多委屈。”他的眼神骤然变得锐利，带着久居上位的杀伐之气，“等你出院，就跟我回家。我已经派人去查了你这些年的经历，所有欺负过你、让你难过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必定让他们百倍偿还！”
他的视线如同冰冷的刀锋，骤然扫向一旁紧张得几乎无法呼吸的凌云峰，从鼻子里发出一声极其不满的冷哼：“还有这个男人！”语气里的鄙夷毫不掩饰，“他让你没名没分地跟着他，连个像样的婚礼和证件都没有，还让你接连生了三个孩子！这种不负责任、连自己女人都护不周全的男人，不要也罢！”
他根本不给凌云峰任何解释的机会，目光又扫过秦婉等人：“还有他的家人，当初不分青红皂白就冤枉你，让你蒙受不白之冤。这种不明事理的婆家，咱们也不稀罕！回头，爸爸亲自给你物色更好的青年才俊，必定是家世、人品、能力都配得上我陈渊女儿的人！”
“不是的，陈、陈司令员，我没有……” 凌云峰急得额头冒汗，想要辩解，却被打断。
“你不要狡辩！”陈渊厉声喝道，眼神压迫感十足，“事实胜于雄辩！难道我刚才说的哪一件不是事实？你没让她没名没分地跟着你？你没让她年纪轻轻就生了三个孩子？还是你的家人没有冤枉过她，质疑过她的清白？！” 他每问一句，语气就加重一分，问得凌云峰脸色发白，哑口无言。
“我、我……” 凌云峰张了张嘴，却发现任何解释在确凿的“事实”面前都显得苍白无力，只能痛苦地垂下头。
“别我啊你的！”陈渊不耐烦地摆手，带着一种护犊子的霸道，“我陈渊的孩子，绝没有让人白白欺负的道理！”他转回头，看向江念时，语气又刻意放柔了些，带着诱哄，“念念，家里还保留着你母亲生前留下的很多物品，照片、首饰、她喜欢的书……跟我回家，爸爸慢慢跟你说她的事，好不好？”
江念看着眼前这个突然出现的、气场强大的“父亲”，心情复杂到了极点，她艰涩地开口：“陈、陈司令员……”
这一声疏离的称呼，让陈渊眼中闪过一丝明显的受伤，他几乎是带着一丝恳求，打断她：“念念，你……你可以喊我一声‘爸爸’吗？不要跟爸爸这么生分，好不好？”
看着他眼中那不容错辨的期盼和隐隐的水光，江念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酸涩难言。她抿了抿苍白的嘴唇，终于用微不可闻，却清晰无比的声音，怯生生地唤道：“爸、爸爸~”
“唉！乖女儿！” 陈渊立刻响亮地应了一声，那张惯常严肃的脸上，瞬间迸发出难以抑制的激动和喜悦，连眼眶都微微泛红。但他还没高兴多久，就被江念接下来的话打入了谷底。
“爸，”江念鼓起勇气，迎上他瞬间僵住的目光，“我……我不能跟你回去。”
陈渊脸上的笑容凝固了，眉头紧紧皱起：“为什么？爸爸会给你准备最大最好的房间，也会请最好的月嫂来照顾你和孩子。家里没有外人，昊泽他……我也会约束好他，你完全不用担心的！”
“不是的......”江念连忙摇头，伸手紧紧抓住了身旁凌云峰的手臂，仿佛那是她唯一的浮木，“我不想跟峰哥分开。最开始是因为我年龄没到，所以才没能领证，后来……后来是我不想那么早被婚姻束缚，才一直拖着，这次……这次我们就是在去领证的路上出的事。” 她急切地解释着，目光恳切地看向秦婉他们，“还有，他的家人，那次的事情真的只是个误会，早就已经过去了，他们平时对我都很好，从来没有苛待过我。”
陈渊看着她这副维护到底的样子，又是心疼又是气恼，忍不住拔高了声音：“你是不是被他下了什么降头了？他年纪比你大那么多，也没个稳定正经的工作，天天在家里……这跟混吃等死有什么区别？他到底哪里配得上你？值得你这样死心塌地？！”
“他不是！”江念的眼泪瞬间就涌了出来，像断线的珠子一样滚落，声音带着哭腔，却异常执拗，“他是为了照顾我和浩晨，才选择把工作重心放在家里的！你不能这样说他！我不会跟他分开的，绝对不会！谁都不能拆散我们！”她哭得肩膀微微颤抖，显示出内心极大的委屈和坚定。
看到女儿的眼泪，陈渊那刚硬的心肠瞬间就软了，手忙脚乱地想去给她擦眼泪，又不知该如何下手，语气一下子慌了：“好好好，你别哭，是爸爸不对，爸爸说话就这样，嗓门大，你别哭啊！”他无奈地叹了口气，像是打了败仗的将军，妥协道，“不分开就不分开，那……那让他到我们家来住，总行了吧？让他来伺候你坐月子！这样总可以了吧？” 这已经是他能做出的最大让步。
江念抬起泪眼朦胧的眼睛，看向凌云峰，带着询问和依赖：“峰哥……”
凌云峰立刻紧紧回握住她的手，目光坚定，毫不犹豫地回答：“我可以的，念念！只要你需要，你想去哪里，我都陪着你！刀山火海我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