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龙的头撞上青光时，我听见了声音。
不是雷声，也不是风声，是五个不同的声音，在同一瞬间响起。清月的剑划过空气，娜娜开始唱歌，叶绾绾拍下丹药，风翩翩十指重新按进土里，云溪割破了手指。
那根从娜娜传来的气息没断，反而变粗了。它像一条线，把我跟她们连在一起。我能感觉到清月肩上的血还在流，娜娜脑袋里有东西在搅，叶绾绾的手抖得厉害，风翩翩的骨头已经碎了几根，云溪的脸白得像纸。
可她们都没停。
我撑着地的手指动了一下。金瞳扫过四周，五道光点在我识海里亮起。它们不在一个方向，但节奏一样。她们的脚步没有动，心跳却同步了。
“听我。”我在心里说，“踏步同频。”
话一出口，五个人同时抬头。
清月站在西边，寒霜剑横在胸前。她左肩包着布，血还在往外渗。一道雷蛇朝我这边扑来，她抬手一斩，剑气劈开黑雾，雷光散成碎片。她没看我，只把剑尖指向地面，划出一道符线。
娜娜在南边，粉裙被风吹得翻起来。她闭着眼，张嘴唱了一句什么。声音不大，但我听清了。那是合欢宗的调子，以前我们缠绵时，她常哼这一段。现在这歌不一样了，里面加了什么东西。每唱一个字，我胸口就热一下。
叶绾绾在北边，红衣沾了灰。她把最后一炉逆命丹拍进地里，双手用力往下压。地面裂开一道缝，黑色的液体顺着裂缝往两边爬。那些黑曜石柱底座开始冒烟，像是被什么东西咬住了根。
风翩翩在东边，绿裙早就染成了暗色。她跪在地上，手插进泥土。十指变形，指甲翻起，但她还是结出了那个印。地下的青光又往上顶了一寸，我感觉脚下的阵纹活了过来。
云溪站在我身后稍远的地方。她割了指尖，用血在地上画了一个圈。圈不大，正好能让我看到。她画完就倒了，被叶绾绾扶住。但她最后抬了下手，指向我的眉心。
那一瞬间，我看穿了整个阵。
九根石柱是假眼，血雷是障眼法，南宫寒手里的龙髓也不是关键。真正维系这个阵的东西，在天上——第九条黑龙的喉咙里，有一颗跳动的东西，像心，又不像心。它闪着微光，每一次跳动，都会让其他八条龙的动作慢半拍。
我知道怎么破了。
南宫寒也察觉到了。他站在高处，脸色变了。他挥手召动黑龙，准备先杀一个。最近的是叶绾绾。黑龙转头，张嘴喷出一道雷火。
就在雷火离口的刹那，清月的剑气到了。
不是冲着龙去的，是砍向地面。她那一剑划出的符线突然亮起，连上了叶绾绾放蛊的位置。雷火撞进符线，被引偏了方向，打进了地下。
轰的一声，地面炸开一个坑。
叶绾绾没动，只是抬头看了清月一眼。清月回看她，点了下头。
娜娜的歌声这时响得更清楚了。她不再捂头，而是张开双臂，声音越拔越高。南宫寒皱眉，似乎想打断她，但他一动，风翩翩那边的地枢印就震一下。他只能站着不动。
云溪画的那个血圈开始发光。它不烧，也不炸，就是慢慢扩大，直到把我整个人圈进去。我感觉到魂体稳了些，残存的力量不再往外漏。
我低头看自己的手。指尖还能动。我把掌心贴回地面，顺着风翩翩引上来的地气，往那颗“伪心”的位置探。
找到了。
它连接着所有雷煞，也连着南宫寒的身体。只要毁掉它，阵就会乱。但我不敢轻动。南宫寒等着我出手，他只要一觉察到攻击，立刻就能切断联系，再换个方式压我。
得有人拖住他。
我抬眼看去。
清月已经冲出去了。她不要命似的往前奔，剑一路划地，留下五道并行的痕迹。每划一下，空中就多一道剑气。第五道完成时，她猛地跃起，一剑劈向悬在空中的伪心。
南宫寒冷笑，抬手打出一道黑气。
两股力量撞上，爆发出强光。清月被震飞，摔在地上滚了好几圈。她挣扎着要爬起来，但左腿动不了了。
可她没白费力气。
那一撞让伪心晃了一下。就这一瞬，娜娜的声音变了调。她唱到最后一个音，整个人喷出一口血，但那声音钻进了地里，顺着叶绾绾的蛊毒线路，直接冲进黑曜石柱内部。
一根柱子炸了。
紧接着第二根、第三根。
叶绾绾趴在地上笑。她抬起手，沾了血，在脸上抹了一下。她说：“这次……换我救你。”
风翩翩那边压力骤增。少了三根柱子，剩下的六根开始疯狂抽取她的精气。她嘴角不断溢血，身体微微发抖，但双手死死按在土里。她睁着眼，盯着我这边，一点一点把地气推上来。
云溪醒了。她靠在叶绾绾身上，抬起手，又割了一次手指。这次她没画符，而是把血滴在自己掌心，然后按向地面。
我感觉到一股新的力量加入进来。不是攻击，也不是防御，是一种“确认”。她在告诉我，她们都在，她们没走。
我闭上眼。
把所有感知集中到指尖。顺着风翩翩的地气，沿着娜娜的歌声残留的路径，穿过叶绾绾的蛊毒腐蚀过的通道，借着清月剑气撕开的缝隙，最后由云溪那一滴血点明方向。
我摸到了伪心。
它跳得很稳，带着一种傲慢的节奏。我等它下一次跳动，然后把自己的气息送进去。
不是强攻，是模仿。
我让它以为我是其中一部分。我跟着它的频率震动，一点点挤进去。我能感觉到南宫寒的意识在周围巡逻，但他发现不了我。因为我现在看起来，就像他自己阵法里的一缕余波。
终于，我碰到了核心。
那里有个缺口，很小，但存在。是刚才清月那一剑造成的震荡留下的。我毫不犹豫，把最后一丝魂力压进去。
伪心猛地一顿。
整个天空静了一瞬。
九条黑龙同时停下动作。南宫寒低头看手，他掌心的龙髓突然停止旋转。他抬头看向天空，脸色第一次变得难看。
“不可能。”他说。
我睁开眼，笑了。
五道光从不同方向照过来，落在我身上。清月拄着剑站起来，娜娜还在唱，叶绾绾抬手比了个手势，风翩翩十指紧扣，云溪轻轻点头。
我知道她们准备好了。
我也准备好了。
我把魂力全部引爆。
伪心炸开的瞬间，南宫寒发出一声怒吼。他想要补救，但已经来不及了。九条黑龙开始扭曲，彼此碰撞，雷火四处乱窜。一根石柱被击中，接连炸了三根。
空中裂开的大口子开始崩塌。
我感觉到身体快撑不住了。七窍都在流血，膝盖以下没了知觉。但我不能倒。我抬起一只手，指向南宫寒。
清月第一个动了。她拖着伤腿冲上去，剑尖在地上划出长长的火花。
娜娜的歌声突然拔高，南宫寒抱住头，脚步踉跄。
叶绾绾扔出一枚小瓶，砸在他脚边，黑烟腾起。
风翩翩双手猛然下压，整片大地震了一下。
云溪低声念了两个字，我听清了，是“快去”。
我撑着地面，试图站起来。
手指刚发力，掌心血肉模糊，滑了一下。
剑柄从腰间松开，往下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