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步声停在庙门口。
我站在门内，手还搭在云溪的额头上。她刚睡下，呼吸浅但稳。风翩翩退到角落，罗盘压在掌心，指节泛白。我知道外面来了人，不是普通的访客。
地面没有震动，可石板缝里的灰簌簌落下。
我抬起眼，看见他从雾里走来。穿的是我的袍子，脸也和我一样。可那双眼睛不一样，黑得发沉，像井底积了多年的水。他站定，嘴角一扯，笑了。
“师兄。”他说，“你瘦了。”
我认得这个声音。南宫寒。
我没动。玉佩贴着腰侧，凉得很。我用指尖蹭了下木戒，地下的龙气还在，微弱，但没断。
“你来看我？”我问。
“来看你为个丫头燃命灯，值不值。”他跨进门槛，靴底没沾土，“十七岁，玄门圣女，把自己的魂灯烧了三分之一。你说，她是真傻，还是你太会骗人？”
我盯着他。他说一个字，我就多一分确认——这不是我，是南宫寒。他夺了我的身子，现在又披着这身衣裳来踩我的地界。
“你不敢进来。”我说。
他笑了一声，没动脚，却抬手一挥。一股劲风撞上草堆，云溪身上的外袍被掀开一角。风翩翩立刻扑过去护住她，罗盘横在胸前。
“我若想杀她，刚才那一阵风就能割开她的喉咙。”南宫寒说，“但我没杀。我在告诉你，我能碰她，而你护不住。”
我往前走了一步。
金瞳亮起，借脉一息顺着地气铺开。百里之内，所有人的名字、情绪、破绽都该浮现在我眼前。可他不在其中。没有名字，没有心跳，也没有情绪波动。
就像他根本不在这片天地间活着。
“你用了禁术。”我说，“把自己藏进我的命格里。”
“聪明。”他点头，“你死后三年，每逢月圆夜能借龙气重生一瞬。而我呢？我连肉身都占了。你的脸，你的身份，你的女人……现在都是我的。”
他忽然看向风翩翩，目光停在她手腕上。那里有一道红痕，是我上次借她精血布阵留下的。
“风家嫡女，为你画归魄图，折寿八年。”他轻笑，“叶绾绾炼逆命丹，每炉折三年。冷清月为你断臂，娜娜被我控制时还在喊你的名字……你们一个个，都在为一个死人拼命。”
我握紧拳头。怒意往上冲，但我压住了。
“你怕师父。”我说，“你不敢动她。”
他脸色变了。
“你杀了她徒弟，毁她门派，可你不敢碰她一根头发。”我逼近一步，“因为你清楚，她只要一剑，就能把你从我皮囊里剜出去。”
“那你呢？”他突然冷笑，“你现在算什么？一缕残魂，靠女人续命，靠姐妹献祭，靠兄弟守尸。你连站都站不稳，还谈什么报仇？”
我没有回答。
我在心里唤她们的名字。
清月——她在北岭，心口闷，像是被人攥住呼吸，但她没屈服。
叶绾绾——蛊火在烧，她正在熬药，手抖了一下，咬牙继续。
风翩翩——就在我身边，血气未散，还能战。
娜娜——意识混沌，像是被困在梦里，但她的唇动了动，吐出一个音节，是我的名字。
云溪——躺在这里，明灯将熄，可她刚才睁过眼，看了我一眼才睡去。
她们都还在。
“你在查她们。”南宫寒看出我的动作，“你想知道我有没有动她们。”
“你不会。”我说，“你还没赢。你要当着她们的面打败我，让她们亲眼看着你取代我，让她们心死，才算真正赢。”
他沉默了一瞬，然后大笑。
笑声震得屋顶灰尘落下。
“没错。”他收住笑，眼神冷下来，“我要你活着看。看我怎么睡你的女人，怎么坐你的位置，怎么让白若璃跪在我面前求饶。”
我听见自己牙齿咬紧的声音。
“三日后。”他说，“断龙岭裂谷。我要把你钉回冰棺，再封千年。这一次，没人能唤醒你。”
我闭上眼。
再睁开时，眼里没有火，也没有光。只有一片黑。
“你来。”我说，“我不躲。”
他转身要走，却又停下。
“对了。”他回头，“我昨晚去了叶绾绾的房。她没反抗。她说，反正早就跟我上过床了。”
我猛地抬头。
他笑得更深：“你说，她是不是已经分不清，哪个才是真正的你？”
我冲出去。
一脚踏上门槛，魂体震荡，膝盖一软，差点跪下。我撑住门框，喘着气抬头，他已经不见了。雾还在，可人没了。
风翩翩跑过来扶我。
“别追。”她说，“那是陷阱。”
我摇头。
“不是追。”我说，“是记仇。”
我慢慢走回草堆边，坐下。云溪还在睡，脸朝里，手指蜷着。我拉过外袍重新盖好她，动作很轻。
风翩翩蹲下：“你要做什么？”
“等。”我说，“等三日。”
“他很强。”她说，“他现在有你的身体，你的根基，还有萧景琰给他的秘法。”
“但他不是我。”我低头看自己的手，“他不知道‘借脉一息’真正的用法。他以为抢了肉身就抢了一切，其实他连门槛都没摸到。”
她没说话。
我继续说：“他今晚来找我，不是为了杀我。是为了激我。他想让我乱，想让我冲动出击，落入埋伏。”
“那你不会？”
“不会。”我摇头，“我会按我的节奏来。”
我伸手摸向腰间玉佩。它开始发烫。
“他宣战了。”我说，“那就按江湖规矩办。三日后，断龙岭见。”
风翩翩站起来：“我去通知其他人。”
“不用。”我说，“我自己告诉她们。”
我闭眼，再次催动借脉一息。这一次，我不再探百里，而是把残魂之力集中，顺着五道魂印，分别送入她们心中。
清月，听得到吗？
我活着。
叶绾绾，别信他的话。
我还记得你炼丹时咳出的血。
风翩翩，谢谢你守在这里。
娜娜，下次见面，我带你离开那个梦。
云溪……
我停顿了一下。
你的心，我收到了。
睁开眼时，天还没亮。
我坐在草堆边，背靠着墙，手里握着紫檀木戒。它一直在震，像是感应到了什么。
远处山影沉沉，断龙岭的方向，地气又开始波动。
不是敲阵。
是有人在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