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寒倒下的那一刻，我没有动。
他跪在血泊里，嘴唇还在颤，像是要把那句话再说一遍。可我已经听够了。我靠着玉佩残片，指尖发凉。这具身体不是我的，魂也快散了，但我知道，有些事必须看着结束。
绾绾站在一旁，手还按在心口。她的脸色白得像纸，可她没倒。她抬头看我，眼神有点晃，像是在等我说什么。
我没说话。
外面风大了起来，吹得石门吱呀响。远处传来脚步声，不是一个人，是一群人。脚步很稳，节奏一致，是训练过的队伍。
我知道是谁来了。
楚凡和媚萝的婚期就在今天。心魇族领地设了祭台，红布从山门一直铺到高台，灯笼挂在树梢，风吹过来，光摇得厉害。
我让风翩翩把罗盘留在密室，自己借着龙脉之力挪到了婚礼现场。我不放心。南宫寒能藏下那么久，心魇族里未必没有其他人等着动手。
我藏在高台侧后方的柱子后面，影子压得很低。没人看见我，也没人察觉龙气波动。玉佩贴在掌心，温了一瞬，又冷下去。
宾客陆续到场，大多是心魇族人，穿黑袍戴面具，站成两排。长老走在最前面，银发束在脑后，手里拄着一根骨杖。他走到高台前，扫了一眼四周，目光停在楚凡身上。
楚凡穿着蓝衣，手里握着折扇，站得笔直。媚萝一身红裙，狐耳竖着，尾尖金铃轻响。她挽着楚凡的手，没笑，但眼神很定。
长老开口：“今日成礼，乃族中大事。然有规必守，有罪必罚。”
楚凡皱眉：“今日是我大婚之日，何来罪责？”
“你勾结外敌，私通灵枢阁少主，擅启双魂合契，违逆祖训。”长老声音不高，却传遍全场，“此等行径，当以‘血魂锁链’镇压，废去修为，逐出族群。”
话音落，地面裂开，八道铁链从地底钻出，链身刻满符文，泛着暗红光。它们迅速缠上楚凡和媚萝的手腕脚踝，勒进皮肉。
人群骚动，有人想上前，却被其他族人拦住。
楚凡咬牙，用力挣了一下，链子纹丝不动。媚萝闷哼一声，嘴角溢出血丝。她抬头盯着长老，声音冷：“你早就不认我这个血脉了，何必装模作样？”
“我不是不认你。”长老冷笑，“是你背叛了血统。心魇族不容叛徒成礼。”
楚凡喘着气，忽然笑了：“你说我勾结外敌？祁煜救过你三次，你忘了吗？当年你被萧景琰困在北境，是谁破阵把你带回来的？”
长老脸色变了。
我没动，但掌心的玉佩震了一下。我感知到百里内所有人的命格，长老的命线深处有一道黑印，是禁术反噬的痕迹。他在用血脉咒印压制媚萝的纯正血统，想让她无法维持双魂共鸣。
我不能让他得逞。
我闭眼，把最后一丝“借脉一息”送进楚凡体内。这不是力量，是记忆——一段被封印的童年片段。那时他还小，躲在山洞里，我教他念一段心魇古语，说将来有一天会用上。
楚凡猛地一颤，瞳孔缩了一下。
他张嘴，低声念了起来。
声音很轻，但每一个字都带着震动。媚萝的身体跟着一震，心跳与他的声调同步。她的狐尾缓缓展开，九条尾巴如莲绽放，尾尖滴血，在空中划出一道古老图纹。
那是“双生契图”。
血魂锁链开始发烫，链条上的符文一个接一个熄灭。两人身上的伤口不再流血，反而泛起微光。
长老脸色大变：“住手！你们竟敢逆转禁术！”
没人理他。
楚凡的声音越来越稳，媚萝抬手，指尖点向地面。血迹化作阵纹，顺着锁链反向爬去。链条扭曲、断裂，最后竟绕上长老的手腕，将他牢牢捆住。
他挣扎，骨杖砸地，却无法挣脱。
全场死寂。
楚凡拉着媚禄往前走了一步，站上高台中央。他环视四周，声音清晰：“今日我娶的不只是妻子，更是心魇族未来的主母。谁再阻拦，便是与我灵枢阁为敌。”
人群中有人低头，有人退后。
长老被锁在地上，嘴角渗血。他盯着楚凡，忽然笑了：“你以为这就完了？真正的试炼还没开始。”
他说完，抬手拍向胸前玉符。
玉符炸裂，三具尸傀从地底冲出。它们穿着旧式族老服饰，眼窝漆黑，胸口插着魂钉，动作僵硬却极快，直扑新人。
我出手了。
没现身，只催动腰间玉佩。一道龙气掠出，无声无息穿过战场，精准击碎三具尸傀胸口的魂钉。它们当场瘫倒，化作灰烬。
楚凡没回头，但他握紧了媚萝的手。
我站在阴影里，看着这一幕，没说话。
长老躺在地上，咳出一口血，嘶声道：“双魂必裂，情契终毁……你们逃不过天劫的审判。”
媚萝冷冷看他一眼：“你说错了。我们不是逃，是迎上去。”
风忽然停了。
灯笼的光静止在半空，连灰烬都不再飘动。天地间仿佛安静了一瞬。
楚凡转身面向媚萝，单膝跪地，从怀中取出一枚铜戒。戒指很旧，边缘磨得发亮，是他娘留给他的遗物。
“我没什么贵重东西。”他说，“但这枚戒指陪了我十年。它见证过我最苦的日子，也该见证我最好的一刻。”
媚萝眼眶红了。
她伸出手，指尖微抖。
戒指慢慢套上她的无名指。
就在这一刻，远方天际闪过一道紫光。乌云翻涌，雷声隐隐滚来。那方向，正是苍梧山巅。
我盯着那片天，掌心的玉佩突然剧烈震动。
不是龙脉的回应。
是五女的命格同时出现了波动。
清月的剑在动，娜娜的呼吸乱了，风翩翩的罗盘开始自转，云溪的魂灯亮了一下，叶绾绾的心口烙印再次发烫。
南宫寒虽败，但阵没破。
天劫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