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光炸开的瞬间，我看到了云层深处的东西。
它在动。
不是闪电，是某种更大的存在，正在成形。我的身体已经快散了，骨头露在外面，皮肉焦黑，但还能站。阵眼下的石槽裂得更深，血流进去就立刻被吸干。
五女还在阵中。
清月的手指抽了一下，寒霜剑发出一声轻响。娜娜嘴角又溢出血，可那根银线还在颤，连着南宫寒的方向。绾绾盘坐着，红衣贴在身上，心口那个印子黑得发亮。风翩翩靠在墙边，罗盘碎了，但她一只手还抬着，像是没完全放弃。云溪最安静，魂灯只剩一点微光，像风里摇晃的火星。
我低头看自己的手。
指尖透明，能看见里面的脉络。龙髓没了，魂火撑不了多久。但我不能倒。
刚才那一击，我没有躲。雷打进来的时候，我用残魂去碰它。那一瞬，我感觉到了——天劫不是乱来的。它在找东西，专门挑我和她们之间的情念最深的地方下手。
第一道雷劈的是清月的方向，因为她为我挡剑最多。第二道冲着娜娜，她用亲吻传信，情念太烈。第三、第四道缠在一起，打向绾绾和风翩翩，一个炼丹折寿，一个画图耗命。第五道直奔云溪，她燃魂灯那次，是最纯粹的献祭。
它知道。
它全都知道。
这不是天罚，是清算。要斩断所有因情而生的劫力，把我从她们心里彻底抹掉。
我咬破舌尖，血腥味冲进喉咙。一口精血喷在阵心，符纹重新亮起。五道命纹在紫檀木戒上跳动，一个接一个回应。
“清月。”我开口，声音沙哑，“你还记得那天在剑阁，你说你不欠我什么？”
她没睁眼，但手指又动了。
“你说你只是还恩。”我继续说，“可你每夜梦见那一剑，是因为你根本不想刺下去。”
她的呼吸变了。
“娜娜。”我又叫她名字，“你说愿为我做任何事，我以为是玩笑话。”
她嘴角抽了一下，还是笑。
“结果你是认真的。”我说，“用自己当容器，把蛊毒反导回去。疼不疼？”
没人回答我。
但我知道她们听得见。
“绾绾，你炼逆命丹的时候，心口发烫。你以为是蛊火，其实是我在那里留了印。你每次割心头血，我都感觉得到。”
她没动，可那枚金蝎纹突然闪了一下。
“翩翩。”我看向西面，“你把半幅龙脉图给我时，说这是信。后来你用精血补全归魄图，也是信。现在罗盘碎了，可你的信还在。”
她抬起眼皮，看了我一眼，又闭上。
最后是云溪。
“你说愿君长明。”我看着她头顶那盏灯，“你做到了。哪怕只剩一丝光，你也让它亮着。”
她的睫毛颤了颤。
我没有再说话，而是伸手按进石槽。掌心刚碰到凹痕，一阵剧痛窜上来。骨头裂了，血顺着指缝往外流。但这没关系，只要阵不断，我就还能撑。
天空开始震动。
乌云旋转得更快，中间塌下去一个洞，漆黑一片。第六道雷正在凝聚，比之前的都粗，弯成一条弧线，像要把整个祭坛围住。
我知道它要来了。
这次的目标是我。
我闭上眼，调动最后一丝“借脉一息”。脚下是龙脉地穴，百里内所有命格波动都在我感知之中。五女的心绪像细线一样连向我，断断续续，却没断。
尤其是娜娜。
她体内的银线还在震，南宫寒那边有反应。说明反控还没失效。只要他还被牵制，就不能全力出手。
这是一线机会。
我睁开眼，金瞳映着雷云。这一次，我没等它落下，主动把意识探出去。顺着那些情念，逆着雷势，往云层里撞。
一瞬间，我看到了。
天劫不是自然生成的。它是被“引”出来的。就像水往低处流，情劫之力积到一定程度，就会招来这种审判。但它不是为了毁灭，是为了吸收。它在吃我们的情感烙印，越深的情，越容易被它吞。
所以它才精准打击。
所以它才迟迟不落最后一击。
它在等，等我们情念最盛的时候，一口吞下。
我想通了。
就在这时，风翩翩突然动了。
她撑着地面坐起来，脸色惨白，嘴唇没有颜色。她抬起手，指着天上：“它在吸我们的情……”
我转头看她。
“如果它要吸……”她喘着气，“我们不让它吸呢？”
我愣住。
她说：“或者……我们主动送进去？”
我猛地明白了。
天劫怕的不是情，是失控的情。它靠收割稳定的情念成长。如果我们反过来，把所有情劫之力集中起来，不是防御，而是直接砸进它嘴里——
它会不会撑不住？
我笑了。
笑得嘴角咧开，血流下来。
“那就让它看看。”我把最后一点魂力压进石槽，“什么叫——情比天大。”
话音刚落，第六道雷落了下来。
这次我没硬接。
而是松开手，让身体后仰，迎上去。
雷光吞没我的同时，我将五女的情念全部抽出，通过阵法强行汇成一股，冲向雷柱中心。
轰！
整片天地都在抖。
祭坛崩了一角，石头炸飞出去。清月被气浪掀翻，肩膀撞在柱子上。绾绾原地晃了一下，没倒。娜娜吐了口血，但那根银线更亮了。风翩翩直接昏过去，倒在墙根。云溪的魂灯闪了一下，光变强了一瞬。
我站在原地。
衣服烧没了，皮肤裂开，血从全身往外渗。但我还站着。
雷散了。
空中那个黑洞停顿了一下，像是受到了冲击。
第七道雷开始凝聚。
比之前任何一道都慢，但也更沉。云层压下来，空气变得厚重，呼吸都困难。我能感觉到它的重量，像是整座山要砸下来。
我低头看阵心。
血已经流不动了，石槽干了。五道命纹还在跳，但越来越弱。清月的命纹暗了一下，又亮。娜娜的几乎熄灭，可那点银光还在颤。绾绾的心口渗出血，滴在地上。风翩翩不动。云溪的灯又暗了几分。
我抬起手，想再按进去。
可手指刚碰到石槽，整条手臂就断了。
骨头碎了，掉在地上。
我单膝跪地，用另一只手撑住身体。视线模糊，金瞳的光也弱了。但我还能动，还能想。
第八道雷在成型。
它不再急着落下来，而是在等。等我倒下，等阵崩，等它能一口气吞掉所有情念。
我不让它等。
我张开嘴，把最后一口精血含住。不是喷，是咽回去。然后用力咬碎牙根，让血混着魂火一起涌上来。
我要把剩下的全押进去。
就算只剩一口气，我也要站在阵眼。
就算身体散了，我也要把她们的情送到天上去。
我抬头。
黑洞深处，有什么在动。
它要来了。
我低声说：“来吧……这一劫，我替她们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