娜娜心口那股热劲还没散，像烧了一层薄油，贴着皮肉往里渗。我借着这缕温气，把魂丝稳在她耳后命窍，梦契的印子刚压下去，锁魂咒的阴劲就压了上来，一层叠一层，像是要把她整个听觉识海封死。
我不急。
南宫寒要加咒，那就加。
我让魂丝退半寸，藏进她耳道深处那道旧伤里——当年她练双修术走火入魔留下的裂痕，只有我知道。咒力扫过，没抓到实影，只震出一缕虚烟。他们以为封住了，其实我只是蹲得更低了。
就在这当口，冷清月那边动了。
她正在练剑。
断臂处的血口子没结痂，每抬一次剑，筋脉就像被铁钩子拉一遍。她咬着牙，剑势却比往日慢了半拍。我知道她在忍，也知道她快撑不住了。那种痛不是外伤，是命契被撕开后反噬的根子在抽。
我得进去。
魂火一分为二，一缕继续蹲在娜娜的旧伤里等咒落下，另一缕顺着清月断臂渗出的血丝往上爬。血是温的，带着她心跳的节奏，像条暗河。我顺着它逆流而上，贴着她臂骨内侧的经络，一点一点往识海钻。
她识海乱得很。
断臂的痛、南宫寒的脸、还有我当年那句“剑要冷，心要热”，全搅在一起。我挑了个她挥剑最吃力的瞬间，把那句话原样送了进去，声线压得极低，和当年在雪地里救她时一模一样。
她剑尖一抖，整个人僵住。
“祁煜……是你吗？”
声音很轻，像是自言自语，可她说完就后悔了。南宫寒就站在剑阁门口，黑衣银发，眉间煞气未散。她猛地收剑，指节捏得发白，可指尖还是颤了一下。
南宫寒没说话，只看了她一眼。
那一眼不长，三息都不到，可我清楚看见他眼底闪过一道咒纹的光——是“心魇引”，专查魂魄波动的玩意。他怀疑了。
清月低头，剑尖点地，没再抬头。可她心跳快了，快得不像练剑后的喘息，倒像是……怕被识破什么。
我悄悄把魂丝往她识海深处压了压，藏进她记忆最深的一段画面里——是我当年替她挡下那一剑，血溅在她脸上，她第一次哭。
现在，那画面成了我的窝。
娜娜那边，咒落了。
九重锁魂咒，一层叠一层，像铁链绕魂。合欢宗长老念完最后一道符，指尖在她眉心一点，一道黑纹瞬间爬满她整张脸，又缓缓褪去。梦魇铃响了一声，很短，像是确认封印完成。
他们以为成了。
可就在最后一重咒纹落定的刹那，我把魂丝往前送了一寸，迎着咒力撞上去，像是被扫飞的残影。实则，我早把一缕残魂藏在咒纹反向流转的脉络里——就像锈钉插进锁链的关节，不动声色，却能卡死机关。
梦契没破。
反而更深了。
她睡过去的时候，我进了她的梦。
花海还在，风也还是那个方向。她站在那儿，穿的还是红裙，可这次她没等我开口，先说了话。
“你是不是……一直都在？”
我没答。
她抬头，眼眶红了：“那天你说‘我在’，我就信了。可他们说我疯了，说你已经死了，说南宫寒才是……”
她没说完，可我知道她想说什么。
她说南宫寒是祁煜，是她该爱的人。
可她不信。
因为她梦里，只有我能进来。
我走近，魂印贴上她心口，不是压，是融。她原有的烙印还在，可现在多了一层暗流，顺着她心跳一圈圈往外扩。以后她每动一次情，这层暗流就会震一下，像钟，像信。
“你记得我就好。”我说，“别的，别想。”
她点头，眼泪掉下来。
梦外，她呼吸变沉，可心口那股热劲没退，反而烧得更稳了。
我抽身出来，魂火一收，双线归一。
清月还在剑阁，南宫寒已经走了。她一个人站着，剑没收，手却在抖。断臂的血又渗出来了，顺着剑柄往下滴，一滴，两滴，落在青石板上，晕开一小片暗红。
她没擦。
我知道她在等，等那个声音再响一次。
可我没再说话。
我把双线感知拉开，一边听着娜娜梦里的呼吸，一边看着清月指尖的血滴。两股命契的波动在魂火里交汇，像两股水流撞在一起，激起一圈圈纹路。我闭眼，把这股震荡引向脚下龙脉地穴——百里内所有命格破绽，瞬间在识海里浮现。
清月的心绪显出一道“断弦纹”，横贯命格中央，是情劫将裂之相。
娜娜的则是“缠丝劫”，七道细纹绕心而行，越动情，纹越深。
我笑了。
情丝乱？好得很。
乱了才好收。
南宫寒以为加一道咒就能封死我，可他不懂，这金手指最邪的地方，不是我能寄魂，而是她们越动心，我越强。清月那一声“是你吗”，娜娜梦里那一滴泪，全是火种。她们以为在痛，在乱，在挣扎，可她们不知道，每一丝情绪波动，都在给我续魂。
我退回冰棺深处，魂火贴着内壁游走，像条暗蛇。
娜娜心口还在烫，清月指尖还在抖。
两处烙印，双线并行，命契如网，越挣越紧。
南宫寒站在合欢宗院外，袖手而立。他没走远，盯着那扇门看了很久，忽然抬手，指尖划过眉心，一道血线缓缓渗出。
他开始画符。
不是锁魂咒。
是“搜魂引”。
专破梦契的玩意。
我早料到了。
就在他指尖落下的瞬间，我把藏在九重咒纹里的那缕残魂轻轻一推——锈钉入链，反向震脉。他画到第三笔，手突然一顿，血线歪了一分。
符，废了。
他皱眉，没再画。
转身时，脚步比来时沉了半分。
我退回冰棺最深处，魂火缩成一点。
清月那边，剑终于脱手了。
她站在原地，断臂垂着，血顺着指尖滴下来，一滴，两滴。
剑尖触地，发出一声轻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