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璃咳出那口血的瞬间，我听见了阵法重新咬合的声音。
地面震动了一下，裂开的纹路开始收拢，像是被一只看不见的手在底下缝补。红莲刃还插在原地，刀身微微颤抖，但我已经顾不上它了。我冲过去，一脚踩在刚闭合一半的裂缝上，用力一碾，石屑飞溅，裂痕重新崩开一道口子。
黑气从缝隙里往上涌，像有生命一样缠住我的脚踝。我抬手就是一刀，赤芒划过，将那股黑气斩断。刀锋落地时震得我虎口发麻，但我没松手。
“还没完。”我低声说，左眼传来一阵刺痛，金纹还在，但比刚才暗了一些。我能感觉到那些虚影在动，他们在修复阵眼，速度很快。嫉妒之链的主人低着头，双手交叠在胸前，嘴里念着什么，其余六人也各自结印，黑气顺着他们的手臂流入地下。
我知道他们在做什么。
他们怕我说出来，怕所有人知道他们心里藏着什么。可只要阵法还在运转，他们就能把这些烂事压下去，继续用别人的痛苦来养自己的命。
我不允许。
我抓起红莲刃，转身冲向阵心。脚步有些不稳，胸口那道旧伤又开始发烫，每跑一步都像有人拿刀在里面搅。但我不能停。地面不断震动，裂缝越来越多，但闭合的速度也越来越快。我必须在它们完全愈合前，把连接点再撕开。
靠近阵心时，七根黑气柱同时发出嗡鸣。顶部的虚影睁开眼，齐刷刷看向我。我没有回避，举起刀，指向嫉妒与贪婪之间的交汇处。
那里是弱点。
我俯身，刀尖对准地面，灵力灌入。刀身立刻发出一声低响，像是回应我。地面开始震颤，裂痕顺着刀尖蔓延出去。黑气柱晃了一下，其中一根出现短暂扭曲。
有效。
但他们反应比我更快。
七道虚影同时仰头，口中爆发出一阵嘶吼。黑气在空中凝聚，形成一只巨大的手掌，掌心朝下，朝着我所在的位置压来。空气被挤压，发出沉闷的爆响，地面直接塌陷了一圈。
我翻身跃起，躲开第一波冲击，落地时滚了两圈才稳住身形。手掌落空，砸在阵心位置，轰的一声，尘土飞扬，裂痕被硬生生压平了一片。
我没时间喘息。
第二掌已经来了，比刚才更快，更重。我横刀格挡，火膜在头顶展开，勉强挡住正面冲击。可余波还是撞上了我的身体，整个人被掀飞出去，后背狠狠砸在一块焦岩上。
肋骨断了至少一根。
我咳出一口血，滑坐在地上，手指抠进石缝里。视线有些模糊，但我死死盯着那七道虚影。他们正在重新聚力，第三掌已经在成型。
不能再等了。
我咬破舌尖，血腥味在嘴里扩散。疼痛让我清醒了一瞬。我把红莲刃横放在腿上，双手按住刀身，把剩下的灵力全部压进去。刀身开始发烫，表面浮现出细密的裂痕，像是随时会碎。
但我不管。
“你们以为这样就能结束？”我抬头，声音沙哑，“我还没说完呢。”
七道虚影的动作顿了一下。
我盯着嫉妒之链的主人，那个杀了师弟的男人。“你说他是罪有应得，可你每晚都在梦里看见他。他穿着当初那件灰袍，站在地牢门口，看着你说——‘哥，我替你难过’。”
他的身体猛地一抖。
黑气掌力微滞。
“你不想杀他的。”我撑着地面站起来，单手持刀指向他，“你只是想让他看看你也能行。可他死了，你永远没有机会证明了。所以你现在只能靠这座阵，靠别人的痛苦，来假装自己还有脸面活着。”
“闭嘴！”他怒吼。
“闭嘴的是你。”我冷笑，“你心里早就认输了。”
地面又开始震动。
裂痕从阵心向外扩散，比刚才更深。我知道，他们在动摇。只要再推一把，这阵就得崩。
可就在这时，其余六人同时睁眼，黑气迅速补位，重新连成一片。能量闭环再度形成，裂痕停止扩张，甚至开始回缩。
我心头一紧。
来不及了。
我冲出去，红莲刃横扫，斩向最靠近的一条锁链。铁链应声而断，但下一秒就有新的黑气补上。我连续劈砍，动作越来越慢，体力在飞速流失。
他们不怕我说出来。
他们怕的是阵破。
只要阵还在，他们就能藏。
我退到一块焦岩后，靠墙喘息。嘴角还在流血，左眼火辣辣地疼，视线边缘已经开始发黑。我知道自己撑不了多久。
但我不能倒。
宋君婉燃烧血种时的样子突然出现在脑海里。她站在血雾中，回头看了我一眼，笑了。那一眼，我一直记得。
杜凌菲落泪的那一刻也在眼前闪过。她站在远处，手指掐进掌心，眼泪掉下来的时候，我没敢看她。
还有幽璃，咳血前那一瞥。她明明已经撑不住了，却还是把咒文念到了最后一句。
她们都没退。
我凭什么退。
我抬起手，抹掉脸上的血，把红莲刃重新握紧。刀身上的裂痕更多了，但我能感觉到它还在回应我。它没放弃，我也不该放弃。
我深吸一口气，冲出焦岩遮蔽。
黑气巨掌再次压下。
这一次我没有躲。
我迎着它冲上去，刀尖向上，直指天空。灵力顺着经脉疯狂涌出，哪怕五脏都在震颤也不停下。火膜在头顶展开，比之前薄了一半，但它还在。
掌力落下。
火膜瞬间龟裂。
冲击波撞上我的身体，双膝直接跪地，地面炸开蛛网状的裂痕。我用手撑住，没让自己倒下。嘴角不断有血溢出，但我还在笑。
“你们……还想藏到什么时候？”我抬头，盯着七道虚影，“我还没说完呢。”
左眼金纹猛然亮起。
我死死盯着嫉妒之链的主人，声音压得很低：“你知道他在牢里最后写的字是什么吗？”
他没有回答。
但我看见了他的眼睛在抖。
“他说——”我一字一顿，“‘哥，我替你难过’。”
虚影剧烈晃动。
黑气掌力停滞了一瞬。
我知道，裂痕又要开了。
我撑着地面站起来，红莲刃横在身前。刀身布满裂痕，几乎要断。但我还能挥一次。
只要一次就够了。
我举起刀，准备冲出去。
就在这时，背后传来一阵异样的波动。
不是宋君婉，不是杜凌菲，也不是幽璃。
是一股陌生的气息，从阵法深处传来。阴冷，缓慢，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苏醒。
七道虚影同时转头，看向同一个方向。
我也感觉到了。
那不是他们引来的力量。
那是阵法本身，在回应某种存在。
我还没来得及反应，地面突然剧烈震动。一道漆黑的裂缝从阵心裂开，直通地底。一股寒意顺着裂缝往上爬，所过之处，黑气竟开始退散。
紧接着，一只苍白的手，从裂缝中缓缓伸出，按在了焦土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