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卷着灰绿色的雾，吹过荒野。我背着幽璃往前走，脚踩在焦土上发出沙沙声。右臂的铠甲还在发烫，火焰贴着皮肤跳动，但已经不如刚才那么亮了。
远处传来打斗声，很快又没了。我知道那里还有埋伏，可我不能停。幽璃的身体越来越冷，铜铃贴在她胸口，偶尔颤一下，像是还能感应到什么。
毒雾谷到了。
入口处立着两块歪斜的石碑，上面刻的字被苔藓盖住了一半。我靠在断崖边喘了口气，把红莲刃插进地里稳住身子。雾太浓，看不清前面十步外的东西，连灵识都被压得缩回体内。
就在这时，前方石台上站着一个人影。
是个女人，穿着褪色的青紫长裙，袖口有残破的蝶纹。她双手结印，指尖飘出粉紫色的丝线，在空中织成一张网。那些丝线一碰到毒雾，立刻引动无数细小的光点飞起——是蛊虫。
她要动手了。
我没动，屏住呼吸闭上眼。情蛊最怕惊扰心神，只要不动，就不会被盯上。
但她不是冲我来的。
一阵脚步声从侧方逼近，三道黑影冲出雾中，是血溪宗余孽。他们手持弯刀，脸上画着血符，直扑石台。
幻月抬手一扬，漫天蛊虫如雨洒下。
粉色的光点落在敌人身上，他们动作立刻慢了。一人抱住头跪地，另一人撕扯自己的脸，第三个人则盯着幻月，眼神变得痴迷。
可有几只蛊虫偏离方向，擦过我的脸颊。
左眼突然烧起来。
那感觉就像有人往眼里倒火油，整条经脉都炸开。红莲印记猛地一震，一股热流从识海冲出，顺着血脉奔腾而下。我睁眼的瞬间，看到自己呼出的气息带着赤焰。
那几只蛊虫在我皮肤上化成灰，随风散了。
幻月回头看向我，眼神变了。“你……怎会免疫情蛊？”
我没理她，盯着那三个陷入混乱的敌人。其中一个正缓缓抬头，目光浑浊却透着诡异。他嘴角咧开，喉咙里挤出几个字：“主……降临。”
这不是正常修士能说的话。
我把幽璃轻轻放下，用背囊固定好她的身体。然后单膝跪地，手掌贴上地面。兽魂感知顺着泥土蔓延出去，探向那人经脉。
没有灵力流动的痕迹。
只有黑色的丝线，像树根一样缠满全身，一直通向脊椎深处。那是永夜组织控制傀儡的方式。
他们已经被改造成活尸了。
“你别过去！”幻月喊了一声，“这蛊一旦入体就会吞噬神志，连我也控不住！”
我没回答，右手按在红莲刃上。左眼红莲印记再次发热，这一次，我主动引导那股火流，沿着神识探出。
目标不是我自己。
而是那个正在挣扎的敌人。
我将净化之力注入他的经脉，顺着黑线逆流而上。同时低喝一声，催动炎流爆发。
那人猛然弓身，双手抓向胸口。皮肉撕裂，鲜血喷出。但他还在笑，笑声嘶哑难听。
接着，他的胸膛裂开一道口子。
不是伤口。
是从里面撑出来的烙印。
星云状的图案浮现在血肉之间，缓缓旋转，散发出阴冷的气息。那不是符文，也不是阵法，而是一种活着的东西。
冥九幽的标记。
幻月踉跄后退，撞上石台边缘。“不可能……这蛊连元婴都能腐蚀，你怎么还能反控？还把他体内的东西逼出来？”
我站起身，看着那具正在崩解的身体。黑气从裂口涌出，转眼就把尸体吞没。最后只剩下一堆灰烬，被风吹散。
这不是围剿。
是猎杀。
冥九幽早就布好了局，把这些余党变成他的棋子。他们不是来杀我的，是来引我进毒雾谷的。
我转身走向幽璃，把她重新背起。红莲刃横在胸前，焚天魔焰顺着刀身燃起，在面前形成一道火幕，逼退靠近的毒雾。
“你要去哪？”幻月挡在前路，脸色苍白。
“堕神渊。”我说。
“你疯了！那边全是陷阱，刚才那些人只是先锋，后面还有更多被操控的傀儡等着你！”
我盯着她。“让开。”
“你不明白！他们不只是被控制，他们的记忆也被抽走了，成了空壳。你进去就是送死！”
我抬起右臂，火焰映在她脸上。“刚才的情蛊是你放的吧？你想用他们当诱饵，顺便除掉麻烦。我没拦你，你还想拦我？”
她嘴唇动了动，没说话。
我迈步向前。
她没再阻拦，只是往后退了几步，身影慢慢隐入雾中。
毒雾越来越重，连火焰都开始变得暗淡。铠甲表面出现斑驳的腐蚀痕迹，像是被酸雨淋过。我贴着峭壁走，避开中间松软的沼泽地带。
脚下忽然震动。
我立刻跃向高处。下一秒，地面塌陷，一只由腐烂肢体拼接而成的怪物破土而出。它没有脸，只有张开的大嘴和伸出的手臂，每一根手指都挂着碎肉。
它朝我扑来。
我挥刀斩下，火焰劈开它的头颅。尸体落地时炸成一团黑浆，溅在岩石上冒起白烟。
前方雾气稍稍散开。
一道巨大的裂谷横在眼前，深不见底。风从下面吹上来，带着腐朽和铁锈的味道。谷壁上刻着断裂的符文，有些还在微弱闪烁。
这就是堕神渊的入口。
我站在边缘，低头看着手中的红莲刃。刀身微微震颤，像是感应到了什么。
背后传来轻微响动。
我回头，看见一块石头滚落崖边，掉进深渊，许久都没有听到回声。
我迈出一步，踏入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