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面还在震，脚底传来一阵阵滚烫。我蹲着，手指捏着那枚齿轮，金属片发烫得几乎握不住。它表面的“3”字在火光下闪了一下，像是活过来一样。
星图在我胸口跳动的频率加剧，与地下震动达成一种诡异的共振。
我没时间多想，把齿轮按进石碑残痕的凹槽里。咔的一声，像是锁扣咬紧。四周蓝线的蠕动慢了下来，山谷深处那一股躁动的气息也压了片刻。
三息。
够了。
我刚站直身子，脚下大地猛然炸开。岩层像纸一样撕裂，一道赤红火柱冲天而起，带着硫磺与焦骨的味道直扑面门。热浪掀得我衣袍翻飞，右臂上的熔岩金骨瞬间发烫，像是被唤醒。
火海中走出一个人。
他披着暗红色战甲，肩头燃着不灭火焰，每一步落下，地面就裂开一道缝隙，岩浆顺着裂缝往外涌。他的脸被火光遮住，只有一双眼睛亮得吓人，像是两团烧到极致的炭心。
“陈默。”他开口，声音像是从地底熔炉里挤出来的，“你本不该到这里。”
是炎烬。
我没见过他真人，但听过这个名字。焚天殿外门弟子全军覆没的那一夜，就是他站在高处，看着火焰吞没一切，一言不发。
我知道他不是来谈判的。
他抬手，掌心向上。地火翻腾，岩浆如蛇般缠绕上他的手臂，迅速凝聚成一条巨龙。龙头狰狞，双眼由永夜符文构成，张口时喷出的不是火，而是能把灵力烧断的黑焰。
火龙俯冲而来，速度比刚才的地爆还快。
我没有后退。
神魔变——开！
体内兽血轰然沸腾，经脉像是被铁水灌满。我张开嘴，不是喊，而是直接吸。一股巨大的牵引力从喉咙深处爆发，迎着火龙的方向猛扯。
火流被硬生生拽偏，一部分撞在岩壁上，炸出漫天碎石；另一部分被我吞入口中。灼烧感从食道一路蔓延到脏腑，但我没停。善念核心剧烈震动，开始炼化那些混杂着永夜符文的火焰。
右臂最先变化。
皮肤崩裂，露出底下流动的赤金色岩浆。鳞片在高温中重组，凝成一层厚重铠甲，指尖滴落的不是血，而是熔化的岩石。我抬起手，掌心旋起一团火涡，将剩余火流尽数吸入。
炎烬眼神变了。
他没料到我会这么干。
我不给他反应的时间，右脚猛地蹬地，整个人如炮弹般射出。红莲刃早已在手，刀身缠绕着刚炼化的地火，金焰暴涨三丈。
他在空中收势，双手交叉于胸前，准备硬接。
我一刀斩下。
金焰贯穿他的胸膛，从背后透出一尺长的刀尖。他低头看，嘴角竟扬了起来。
“你终于……来了。”
话没说完，红莲之力顺着伤口炸开。他的身体从内部燃烧，皮肉剥离，骨骼发红，最后整具躯体化作灰烬，随风散去。
可那股笑意，还留在空气里。
我站在原地，没放松。右臂的熔岩铠甲缓缓冷却，裂开细纹。红莲刃垂在身侧，刀尖滴落的火油在地上烧出一个个小坑。
然后，火堆里升起了黑雾。
雾气不散，反而越聚越浓，在半空凝成一座王座的轮廓。白骨为基，脊椎做扶手，头骨镶嵌在顶端，眼窝里跳动着幽蓝色的火苗。
冥九幽的座。
我没动。
这座虚影不是幻象。我能感觉到它的重量，哪怕隔着几十步，也能察觉到那种压迫——像是天地规则本身在注视你。
风忽然停了。
山谷里的余火还在烧，可声音全都消失了。没有噼啪，没有呼啸，连我自己呼吸的声音都听不见。
王座缓缓转动，面向我。
就在这一刻，我胸口的星图猛地一烫。不是警告，是共鸣。齿轮在石碑里震动，发出极低的嗡鸣，像是在回应什么。
我盯着那座骨座，右手慢慢抬起来，红莲刃横在面前。
它要我上去。
不是邀请，是召唤。
我还没动，地面又开始震。这次不是来自下方，而是四面八方。断魂谷边缘的山壁一块块剥落，露出里面密密麻麻的符文脉络。那些蓝线不再是零散的痕迹，而是组成了一个巨大的阵法，正一圈圈亮起。
地火再次涌动，但方向变了。
不再攻击我，而是流向王座。
每一股火流注入，那白骨就变得更清晰一分。我能看见座底刻着一行小字，被烟尘盖住大半，只露出最后几个字：……君骨归位。
我忽然明白了。
炎烬不是来杀我的。
他是祭品。
用他的死，点燃这座王座，等一个人坐上去。
我低头看右手。熔岩铠甲正在褪去，皮肤恢复原样，但掌心还留着一道裂痕，像是被什么东西强行撑开过。
星图还在跳。
齿轮突然咔哒一声，从石碑里弹了出来。我伸手接住，发现它比之前更烫，表面的“3”字边缘已经开始融化。
远处，最后一道地火汇入王座。
白骨彻底凝实，幽火稳定燃烧。
风重新吹起，带着灰烬打在我脸上。
我往前走了一步。
王座微微晃动，像是在等我靠近。
第二步。
地面的阵法亮到极致，蓝光刺眼。
第三步刚迈出，我忽然停住。
眼角扫到石碑残片的背面。
那里有一行极细的刻痕，之前被压在地上，没人看到。现在因为震动翻了过来，露出几个字：勿信骨座。
我抬头。
王座静静悬浮，火光映着我的脸。
它还在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