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婉辞自幼因身世与性格使然,便习惯了独来独往,周身自带一股生人勿近的清冷气息,无人敢轻易靠近,也无人愿意付出耐心去亲近。
久而久之,她也习惯了孤身一人,将内心层层包裹。此刻,纪清歌直白地表示想要与她亲近,她心底深处有一丝隐秘的、连自己都不愿承认的高兴悄然滋生,但更多的却是不敢相信和本能地抗拒。
“同我亲近?” 苏婉辞抬起眼,目光复杂地看向纪清歌,试图用自己过往的“劣迹”击退她这看似一时兴起的念头,“你可知……我做过些什么?”
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试探和自嘲,仿佛在说,了解我的真面目后,你还会想靠近吗?
纪清歌闻言,认真地思索了一下,脸上并无半分畏惧或厌恶,反而带着一种纯粹的求知欲。
“知道啊,” 她点了点头,语气平常得像是在讨论天气,“你做过的事,我听说过不少。杀师证道,血洗叛宗,以雷霆手段重整修仙界秩序……这些我都略有耳闻。”
她顿了顿,目光坦诚地迎上苏婉辞的视线,“不过,依旧有些是我不知晓的。仙君若是想讲,可以讲给我听;若是不想,也无妨。”
她的眼神温柔而坚定:“我很乐意倾听,也想慢慢地、一点一点地了解仙君。在我眼里,仙君当是个……很有意思的人。” 绝非外界传言中那般冷酷无情的杀戮机器。
她这一脸认真的模样,以及这番全然接纳、甚至带着欣赏意味的话语,再次把苏婉辞给干沉默了。她发现自己总是被纪清歌这家伙不按常理出牌的回应弄得哑口无言,甚至不知道该如何去反驳她这些听起来荒谬却又莫名真诚的话。
此刻,苏婉辞脑子里盘旋的只剩下一个核心信息:纪清歌想同她亲近,并且,还想“办了她”。虽然此“办”非彼“办”的可能性似乎增大了,但结合语境,依旧暧昧不清。
看着苏婉辞脸颊上的红晕非但没有消退,反而有越来越浓、甚至向脖颈蔓延的趋势,纪清歌心底的笑意几乎要藏不住。这家伙……是不是自己脑补了些什么不得了的东西?她脑子里是不是塞满了些黄色废料?
“仙君大人~” 纪清歌故意拖长了语调,声音又软又媚,她猛地一个翻身,轻松地将毫无防备的苏婉辞再次压在了身下,两人一同陷入柔软的床榻。
她居高临下地看着身下的人儿,故作天真好奇地问道,“你在想什么呀?怎么想得脸色通红,像个熟透的桃子似的……仙君想的,正经吗?”
“唔……”
苏婉辞猝不及防被她扑倒,后背陷入锦被之中,发出一声短促的闷哼。她仰头看着上方那张带着坏笑的脸,心中懊恼。大白天的,这魔君能不能收敛一点!能不能有点身为魔君的自觉!
“没想什么,” 苏婉辞强作镇定,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无波,可惜那微微闪烁、不敢与纪清歌对视的眼神,还是泄露了她内心的慌乱,“反倒是魔君,光天化日,你想作甚?”
纪清歌看着她那副明明慌得一批却还要强撑镇定的模样,无声地笑了笑,心中一片柔软。果然,无论是哪个世界,无论是何种身份,她的师姐在某些方面,还是一如既往地纯情啊,什么都……需要人慢慢引导,好好“教教”。
“我不想作甚呀,” 纪清歌歪了歪头,换上一副纯良无害的表情,“我就是想问问,仙君住在清灵宗哪里?听说清灵宗景色秀丽,仙气缭绕,仙君能……带着我去玩一圈吗?”
她眨着大眼睛,脸上写满了好奇与期待,仿佛真的只是一个想去名胜古迹参观的游客。
带一个魔君回清灵宗?还是在这个仙魔关系微妙的时期?苏婉辞想都没想,几乎是出于本能和职责,一口回绝:
“不行!” 她的语气坚决,不容置疑,带着仙君应有的冷硬。
话音刚落,纪清歌脸上的笑容和期待瞬间凝固,随即如同枯萎的花朵般迅速凋零。
她撇了撇嘴,长长的睫毛垂落下来,在眼睑下投下一小片阴影,那双总是含着笑意的狐狸眼里,清晰地流露出一股被拒绝后的委屈和受伤,整个人都被一种难以掩饰的落寞笼罩,仿佛被全世界抛弃了一般。
注意到纪清歌脸上那瞬间黯淡下去的表情,以及那双狐狸眼中清晰可见的委屈和落寞,苏婉辞心中没来由地一慌,仿佛自己做错了什么事一般。
那副可怜兮兮的模样,竟让她产生了一种莫名的负罪感。几乎是下意识地,她便开口解释,语气比刚才生硬的拒绝软化了不止一分:
“魔君为魔修,周身魔气……不太稳定。” 她斟酌着用词,目光有些闪烁,不敢直视纪清歌那幽怨的眼神,“清灵宗那地方……仙气太多且太过缭绕,仙者也众多,感知敏锐。
你若是前去,很容易便被发现气息,届时……对你不利,容易出事。”
她这番解释,听起来合情合理,完全是从纪清歌的安全角度出发。
然而,纪清歌明显不信。她依旧那么幽幽怨怨地看着苏婉辞,抿着唇,半天不说话,眼神里写满了“借口,都是借口”。
苏婉辞自己身为仙君,都能在魔气森森的魔界自由出入且不被寻常魔修发现,她纪清歌身为魔君,修为更高,隐匿气息的本事只会更强。苏婉辞如此干脆地拒绝她,根本原因就是不想让她去,而非所谓的安危问题。
在纪清歌看来,只要苏婉辞这个仙君开口说一句“这是我带来的客人”,清灵宗上下,谁敢多说半句?谁敢对她这个“客人”如何?苏婉辞不准她去,究竟是有什么别的顾虑?
是不想让她踏入她的私人领域,还是……不想让旁人看见她们在一起?
想到这里,纪清歌更加烦闷地垂下了眼睫,浓密的睫毛掩盖住了眼底翻涌的失落情绪。她不再看苏婉辞,只是沉默着,周身都散发着一种低气压。
苏婉辞看着纪清歌这副沉默抗议、浑身散发着“我不高兴了”气息的模样,心头那股莫名的慌乱感更重了。她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没忍住,又补上了一句,算是回答了纪清歌最初的问题,也像是在做出一个模糊的承诺:
“我……住在清灵宗的听雪庐上。” 她说出了这个地名,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柔和,“若以后有机会……会带你去。” 似乎觉得这个承诺太过空泛,她又低声补充了一句,带着点自嘲的意味,“其实那里,也没什么好的。”
“听雪庐……”
纪清歌在心中默默重复着这个名字。即使在这个被篡改的世界里,她依旧住在听雪庐。那个承载了她们无数回忆的地方。
虽然苏婉辞后面加了个前提“若以后有机会”,并且试图淡化听雪庐的特殊性,但纪清歌心中那点烦闷和失落,还是因为这句带着妥协意味的话而消散了大半。至少……她愿意告诉自己她住在哪里,并且没有完全堵死未来的可能性。
纪清歌终于抬起了眼帘,眼中的幽怨褪去了一些,但还是带着点小委屈,她小声嘟囔了一句:“……说话算话。”
语气里带着点不确定,又带着点隐隐的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