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婉辞维持着被纪清歌拥在怀中的姿势,目光落在近在咫尺的、陷入沉睡的侧脸上,心头涌上一股难以言喻的挫败感。
她堂堂清灵宗仙君,竟被一个魔修如此轻易地制服,还被迫同榻而眠,这简直是奇耻大辱!整个人不由得闷闷的,心中再次懊悔起来——自己当真是不该因为那点可笑的好奇心,就贸然潜入这龙潭虎穴。
然而,这份懊恼和紧绷的戒备,在身后那温暖而坚实的怀抱持续传来的温度中,并未能维持太久。没过一会儿,她的心思便不受控制地开始飘忽起来。
那怀抱……真的很暖。不同于她常年独居听雪庐的清冷,也不同于修炼时灵力运转带来的温凉,这是一种纯粹的、属于另一个生命的、带着安稳力量的温热。
鬼使神差地,她非但没有再试图远离,反而像是被那温暖蛊惑了一般,身体几不可察地、极其轻微地往后靠了靠,让自己更深地陷入那片令人眷恋的暖意之中。这个细微的动作,连她自己都未曾完全意识到。
仿佛找到了一个舒适又安心的港湾,苏婉辞在纪清歌的怀中缓缓闭上了眼睛。周身萦绕的、属于纪清歌的独特气息那魔息似乎也并不全然令人排斥,以及那稳定有力的心跳声,如同最好的安神曲。
不知不觉间,她紧绷的神经彻底放松下来,一直萦绕在心头的戒备被抛到了九霄云外,就这么安安静静地、顺从地靠在纪清歌怀里,呼吸逐渐变得均匀绵长,竟是比在自己听雪庐中睡得还要沉熟。
夜半时分,纪清歌缓缓睁开了眼睛。她其实并未沉睡太久,魔君的体质让她无需像凡人那般需要长久的睡眠。借着透过窗棂的皎洁月光,她垂眸凝视着怀中安然熟睡的人儿。
看着苏婉辞毫无防备地蜷缩在自己怀中,那张清冷的容颜在睡梦中显得格外柔和,长睫如蝶翼般栖息在眼睑下,唇角甚至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放松弧度,纪清歌的眼中瞬间盈满了几乎要溢出来的温柔笑意,心底被巨大的喜悦和满足填满。
她就知道。就算记忆被那天机系统强行篡改,就算世界的规则变得面目全非,但刻在灵魂深处的情感不会变,那种源自本能的亲近与信任的感觉依旧存在。
苏婉辞,终究还是那个苏婉辞,表面上一副清冷疏离、口是心非的模样,可她的潜意识里,依旧毫无保留地信任着自己。否则,以她的修为和心性,即便受制于术法,也绝不可能在“敌人”的怀中如此毫无戒备地安然入睡。
此刻的她,安安静静地缩在自己怀里,像一只终于找到归宿、收起所有利爪的猫咪,睡得香甜,不曾流露出半分排斥,也未曾再绞尽脑汁地思索逃离的方法。
纪清歌心中了然。其实,如果苏婉辞方才态度坚决,哪怕实力不济也要拼死反抗,或者言辞激烈地要求离开,她……最终必然会放她走。
她舍不得真的强迫她。可苏婉辞这家伙,除了最初那几句不痛不痒的抗议和威胁之外,并未拿出任何实际的、坚持要离开的行动,甚至连坚决的表情都未曾露出,反而在挣扎间流露出些许娇羞之态,带着一种……欲拒还迎的微妙意味。
看着苏婉辞这一系列的反应,纪清歌便已明白,她的潜意识深处,并不想走。这个认知,让她心底软成一片。
思绪不由得飘远。很早以前,纪清歌见过苏婉辞的睡颜。那时的她,身负血海深仇,对整个世界都怀抱着深深的戒备,不信任任何人,甚至也包括了一直陪伴在她身边的自己。
她总是微微蹙着眉头,仿佛心中有化不开的沉重枷锁,可周身散发的寒气却让无人敢靠近,无人敢窥探她内心的脆弱。
在她睡着时,哪怕只有一点点细微的声响,她也会立刻惊醒,眼神瞬间恢复清明,带着十二万分的警惕,很少有能真正睡熟的时候。
不过后来……纪清歌的眼中闪过一丝心疼与欣慰。后来,她成仙了,拥有了足够强大的力量,无人再能指示她、威胁她,压在心头的一些重担似乎也卸下了些许,眉宇间的郁色才渐渐淡去。
而此刻,怀中人安稳熟睡的模样,与记忆中那个总是绷紧神经的少女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纪清歌小心翼翼地收紧了手臂,将怀中人更温柔地环住,仿佛在守护一件失而复得的稀世珍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