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认纪清歌已然沉入梦乡,均匀绵长的呼吸声自身后规律地传来,苏婉辞紧绷的神经却并未放松分毫。
她小心翼翼地、几乎是屏住呼吸地动了动被纪清歌紧紧握住的那只手,指尖微微用力,试图从那十指相扣的紧密状态中悄然抽离。
然而,徒劳无功。纪清歌即使在睡梦中,那相扣的手指也依旧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道,仿佛生怕一松手她就会消失不见。
苏婉辞试了几次,非但没能挣脱,反而因为动作可能惊扰到身后之人而不得不放弃。
她睁着一双清冷的眸子,望着床榻内侧昏暗的阴影,脑海中好几次闪过用力抽出手、或者再往里面挪动哪怕一分距离的念头,但最终都只是停留在“想想”的阶段,并未付诸实践。
一种莫名的燥热感自两人相贴的肌肤处蔓延开来,席卷全身,让她觉得很不自在,可心底深处又隐隐觉得……这种感觉并不全然令人讨厌,甚至带着一丝奇异的……安心?这个认知让她更加困惑。
“若是此刻用力挣脱,把她招惹醒了,好像……不太好。” 一个念头不由自主地冒了出来。她睡得如此沉,呼吸平稳,想必是极为疲惫了。
而且……她对自己这个“敌人”,竟然能如此毫无防备地安睡,这份莫名的信任,让苏婉辞心底某个柔软的地方被轻轻触动了。她发现自己竟然……不忍心打破这份宁静。
于是,她僵着身子,怕细微的动作会吵醒纪清歌,迟迟没有进一步的举动,满脑子却不受控制地开始胡思乱想。
这个叫纪清歌的魔君,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何唤她的名字时,语气能那般自然而亲昵,熟稔得仿佛已经呼唤过千百遍?
为何能对她这个初次见面、立场对立的仙者,报以如此毫无保留的信任?难道……是把自己错认成了什么人?
可是,看她的眼神,又不像。而且,那种挥之不去的熟悉感,那种仿佛认识了很久很久的感觉,又该如何解释?苏婉辞总觉得,自己与这个魔君之间,似乎存在着某种她尚未知晓的、深刻的联系。
“婉辞……”
睡梦中的纪清歌无意识地又呢喃了一声,手臂跟着收紧了几分,将苏婉辞更深地拥入怀中,那力道带着一种近乎本能的占有欲,让她无处可逃。
苏婉辞的脊背瞬间挺得笔直,心脏不受控制地剧烈跳动起来,撞击着胸腔,发出“咚咚”的声响,在寂静的夜里清晰可闻。
好半天,纪清歌没有再出声,只是安稳地睡着。苏婉辞这才几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试图将脑海中那些乱七八糟、毫无根据的猜测强行驱散。
然而,另一个更符合她“仙君”身份和当前处境的想法,又顽强地钻了出来:“这种时候,她毫无防备,正是逃跑或者……甚至趁机除掉她,以绝后患的最佳时机。”
这个念头冰冷而现实,带着权力的算计和立场的决绝。可是,这个想法才刚冒头,就被苏婉辞自己轻易地、几乎是本能地扼杀了,随之而来的竟是一阵强烈的自责和罪恶感。
“我怎么会这么想?” 她感到一阵心惊。那罪恶感扑面而来,沉重得让她喘不过气。她不仅不敢这么做,甚至荒谬地觉得,如果纪清歌此刻醒来,发现了她曾有过这样的念头,自己恐怕会着急忙慌、语无伦次地去解释,去掩饰……
苏婉辞低声咒骂了一句,声音极轻,带着浓浓的困惑和对自己反常行为的不满。
“疯了……”
她真的是疯了。明明以前面对真正的敌人,下手果断,从不留情,杀人也不会产生任何心理负担,今天这是怎么了?为何会如此纠结、犹豫,甚至……变得有些胆小?到底是怎么了?这个纪清歌,对她施了什么妖法吗?
她整个人都陷入了一种前所未有的迷茫之中。感受着身后之人平稳的气息和温暖的体温,她一边时刻关注着纪清歌的动向,一边再次不死心地、极其小心地运转起体内的仙力,试图悄无声息地解开手腕上那道暗紫色的术法禁锢。
但是,依旧没用。
她的仙力如同泥牛入海,一接触到那术法形成的羁绊,便被其轻易地吸收、化解,连一丝涟漪都未能激起。这术法的等级和诡异程度,远超她的想象。
苏婉辞彻底无奈了。她在原地纠结、挣扎了好一会儿,身体和精神的双重疲惫渐渐袭来。最终,她像是认命了一般,在纪清歌温暖而坚定的怀抱里,慢慢地、带着满腹的疑团和一丝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妥协,阖上了眼睛。
“罢了……” 她在心底对自己说,“先过了今夜再说吧。”
至于明天……明天又会如何?她不敢深想,只能任由困意和身后那人令人安心的气息,将自己一同拖入未知的梦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