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的襄阳,寒意尚未褪尽,汉水之畔的柳树却已抽出嫩绿的新芽。州牧府内,张灯结彩,一派祥和气氛。然而,在这看似祥和的表面下,暗流汹涌自赵云“耀兵汉水”、迫使刘表默认“划江而治”以来,荆襄的格局已悄然巨变。北岸,赵云开府建制,厉兵秣马,声势日隆;南岸,襄阳城中,以蔡瑁、蒯越为首的荆州本土士族,在经历最初的震惊与挫败后,惊惧与不甘与日俱增,将北岸的强邻视为心腹大患,必欲除之而后快。而身处旋涡中心、被“礼送”至襄阳寓居的刘备,则成了他们首要的试探和打压目标。
这一日,州牧刘表突发“雅兴”,在府中设下春宴,遍请荆州文武重臣,并特意派人过江,邀请“客居”襄阳的“左将军、宜城亭侯、领豫州牧”刘备赴宴,美其名曰“共叙同宗之谊,商议抗曹大计”。
邀请送至刘备(替身)所住的静思园时,刘备(替身)正与随行的简雍、孙乾(作为联络官常驻襄阳)对弈。闻听此讯,刘备(替身)执棋的手微微一滞,眉头不易察觉地皱了起来。他放下棋子,对简、孙二人苦笑道:“景升兄此宴,怕是宴无好宴啊。”
孙乾面色凝重:“主公所虑极是。蔡瑁、蒯越等人,近日活动频繁,对主公……尤其是对子龙将军在北岸所为,颇多微词。此次宴会,恐其借题发挥。”
简雍沉吟道:“然,州牧相邀,若是不去,反显心虚,授人以柄。不如前往一探,见机行事,以静制动。”
刘备(替身)叹了口气:“也只好如此了。公佑,烦你速遣心腹,将此讯报于新野子龙知晓。”
“雍随主公同往,相机周旋。”简雍道。
与此同时,州牧府后院花厅内,蔡瑁、蒯越二人正与刘表密议。
蔡瑁面带忧色(实则阴鸷),对刘表道:“主公,刘备寄居襄阳,虽看似安分,然其旧部关羽、张飞皆在北岸赵云麾下,手握重兵。那赵云,更是狼子野心,开府建制,俨然一方诸侯。长此以往,北岸恐非荆州所有矣!今日之宴,正可试探刘备心意,若其仍念旧情,或可令其约束赵云;若其心怀异志……哼。”
蒯越捻须附和:“德珪兄所言极是。刘备,世之枭雄,岂甘久居人下?如今北岸势大,其心难测。借此次饮宴,我等可当众质询北岸军政之事,观其应对。若其言辞闪烁,或为赵云张目,则其心可知矣!”
刘表本就优柔寡断,近来又因北岸之事心烦意乱,闻言更是犹豫:“这个……玄德乃汉室宗亲,与孤有同宗之谊,若过于逼迫,恐失人望……”
蔡瑁急道:“主公!当断不断,反受其乱!今日不过是试探,若刘备识趣,自有转圜余地;若其冥顽不灵,也好早作打算!岂不闻养虎为患乎?”
在蔡、蒯的极力怂恿下,刘表终于勉强点头。
华灯初上,州牧府宴会厅内,觥筹交错,丝竹绕梁。荆州文武济济一堂,蔡瑁、蒯越、文聘、王威、伊籍、马良等皆在座。刘备(替身)携简雍准时赴宴,被引至刘表左下首贵宾席。刘表居主位,笑容可掬,但眼神深处藏着一丝审视。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场面上的寒暄过后,蔡瑁觉得火候已到,向蒯越使了个眼色。蒯越会意,放下酒杯,轻咳一声,将众人的目光吸引过来。
“今日主公设宴,与玄德公共叙情谊,实乃荆襄盛事。”蒯越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遍大厅,“然,值此多事之秋,曹贼在北,虎视眈眈,我等身为臣子,亦不能只顾宴饮,忘了国事啊。”
众人安静下来,知道戏肉要来了。
刘表接口道:“异度所言极是。玄德公,近日北岸频传消息,言子龙将军整军经武,气象一新,此乃荆州之福。然,亦有传言,北岸扩军甚急,赋税颇重,不知……玄德公可知详情?” 他将问题抛给了刘备(替身),语气看似关切,实含质询。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刘备(替身)身上。
刘备(替身)心中凛然,知道考验来了。他放下筷子,神色从容,拱手道:“景升兄垂询,备敢不尽言?北岸之事,子龙将军确有书信往来。所谓扩军,实为收拢曹军溃散之卒及流民,编练成军,以固北疆,所需粮饷,多取自缴获及屯田,并未加重百姓负担。子龙曾言,‘一切皆为保境安民,以报景升公知遇之恩’。”
这番话不卑不亢,既说明了情况,又将赵云的行为归结于“保境安民”和“报答刘表”。
蔡瑁冷哼一声,忍不住插嘴道:“刘豫州此言,未免避重就轻!赵云在北岸,设官立府,任免官吏,俨然国中之国!此岂是‘客将’所为?玄德公身为旧主,难道就不管不问吗?” 言辞尖锐,直指核心。
气氛瞬间紧张起来。
刘备(替身)面露“难色”,叹息一声:“德珪将军有所不知。备自寓居襄阳,已不过问军事。子龙将军乃景升公委以北疆重任,一切举措,皆是为抗曹大局计。备……人微言轻,岂敢妄加干涉?” 他巧妙地将责任推给刘表,并示敌以弱。
“好一个‘人微言轻’!” 蔡瑁得势不饶人,语带讥讽,“只怕是刘豫州乐见其成吧?谁不知关羽、张飞皆在北岸,听命于赵云?若北岸真成了独立王国,只怕第一个受益的,便是玄德公您吧?”
这话已是近乎撕破脸皮的指控!厅内一片哗然。文聘等将领面露不忿,伊籍、马良等人则眉头紧锁。
简雍见状,起身拱手道:“蔡将军此言差矣!关、张二位将军,与子龙将军皆是忠义之士,同心协力,共保荆襄,此乃人所共知!岂可妄加揣测,离间君臣之情、兄弟之义?若北岸有失,曹军南下,覆巢之下,安有完卵?蔡将军莫要因小隙而忘大义!”
简雍言辞犀利,直接点出蔡瑁是在破坏抗曹大局。
蒯越见蔡瑁被顶撞,阴恻恻地接口道:“简先生何必动怒?德珪兄亦是出于公心,为荆州安危计。北岸强盛,固然可喜,然若尾大不掉,反客为主,亦非荆州之福。玄德公既与赵云有旧,何不修书一封,劝其谨守臣节,凡事多向州牧禀报,以免……惹人非议?”
这话更是毒辣,直接将赵云定位为“尾大不掉”,并逼刘备(替身)表态站队。
刘备(替身)心中怒火中烧,却知不能发作。他深吸一口气,做出悲愤而无奈的样子,对刘表道:“景升兄!备飘零半生,蒙兄收留,恩同再造!心中唯有汉室与荆襄安危,从无二心!子龙所为,备实不知其详,亦无力约束。若景升兄与诸位认为备有罪,或认为北岸不妥,备……愿即刻离开襄阳,绝不使景升兄为难!” 说罢,竟欲离席。
这是以退为进,将了刘表一军。
刘表见状,顿时慌了。他本意只是试探,若真逼走刘备,不仅坐实了他不能容人之名,更可能彻底激怒北岸的赵云、关羽、张飞,那后果不堪设想。他连忙起身拦住刘备(替身),安抚道:“玄德公何出此言!孤绝无此意!德珪、异度,尔等亦是好心,然言辞过激了!玄德公乃忠厚长者,子龙亦是国之干城,皆是为荆州着想!今日只叙情谊,不谈公务,不谈公务!”
蔡瑁、蒯越见刘表退缩,心中暗恨,却也不敢再逼,只得悻悻坐下。
宴会最终在不尴不尬的气氛中草草收场。
刘备(替身)回到静思园,脸色阴沉。简雍叹道:“蔡瑁、蒯越已视主公与子龙为眼中钉,今日之宴,仅是开端。日后明枪暗箭,恐不会少。”
孙乾也已接到消息,忧心忡忡:“蔡瑁等人必不会善罢甘休,恐会继续离间主公与州牧,甚至对北岸用兵。”
刘备(替身)沉默良久,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对孙乾道:“速将今日之事,详告子龙。告诉他……襄阳之事,我自有分寸,北岸……一切由他决断。”
这句话,看似放权,实则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疲惫与疏离。经此一宴,刘备(替身)与襄阳方面,与北岸的赵云,那本就脆弱的信任纽带,又添上了一道深深的裂痕。而这一切,正是蔡瑁设此局所想看到的。荆襄的暗流,因这场“鸿门宴”,变得更加汹涌澎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