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海市老城区的“时光刻度”表行,木质门楣上的铜铃在晨风中轻晃,叮铃——叮铃——声音像被岁月浸软的糖,黏着早市的油条香飘向巷口。公孙?推开玻璃门时,指腹蹭过门把手上包浆厚重的铜环,冰凉触感里藏着二十三年的温度——这是姐姐公孙玥当年攒了半年工资,送给她的成年礼。门轴发出轻微的“吱呀”声,像是在回应她的到来,也像是在诉说着过往的岁月。
“早啊,公孙姐。”柜台后,钟离?正用麂皮布擦拭一只1920年代的华生怀表,阳光透过临街的玻璃窗,在她鬓角的碎发上镀了层金。怀表的表蒙反射出墙上挂着的老照片,照片里穿旗袍的女子正给穿校服的少女戴腕表,那是公孙?和姐姐的最后一张合影,摄于姐姐失踪前三个月。钟离?擦拭怀表的动作轻柔而专注,仿佛在呵护一件稀世珍宝,每一下都带着对时光的敬畏。
公孙?把帆布包放在吧台上,拉链拉开时露出里面的旧日记本——昨天在姐姐墓地旁的樟树下发现的,封面被雨水泡得发皱,扉页上“公孙玥”三个字却依旧清晰,仿佛是姐姐用生命刻下的印记。“昨晚没睡好?”钟离?抬头,注意到她眼底的青黑,怀表的齿轮在掌心轻轻转动,发出细密的“咔嗒”声,“你手指在抖,是又梦见你姐了?”
公孙?点点头,指尖抚过日记本泛黄的纸页,仿佛能感受到姐姐留下的温度:“她站在老粮仓的玉米堆前,背对着我喊‘阿?,这是庄稼人的钱’,可我一伸手,她就变成了小豹子——你还记得申屠龢那个受伤的学员吗?他握紧拳头的样子,和我姐当年偷偷练拳时一模一样。”她的声音带着一丝哽咽,眼神中充满了对姐姐的思念和困惑。
正说着,玻璃门再次被推开,铜铃又叮铃响了两声,清脆的声音打破了表行里短暂的沉寂。申屠龢扛着个帆布包走进来,额角还沾着晨跑时的汗珠,顺着脸颊滑落,滴在地上晕开一小片湿痕。包上的狼头刺绣被洗得发白——是他当年剪掉纹身时,女儿令狐雪偷偷缝上去的,每一针每一线都充满了女儿对他的爱。“钟离,帮我看看这个。”他把包放在柜台上,拉链拉开时露出里面的旧拳击手套,手套上的皮革已经磨损,却依旧能看出当年的模样,“小豹子说这手套里有响声,昨晚我拆开衬里,发现了这个。”
钟离?放下怀表,接过手套翻到掌心处,用镊子轻轻挑开磨损的皮革——里面藏着半张泛黄的纸条,上面用铅笔写着“1998.7.15,粮仓第三排玉米垛”,字迹歪歪扭扭,却和公孙?日记本里姐姐的字迹有七分相似。她的心跳不由得加快,直觉告诉她,这张纸条或许能解开公孙玥失踪的谜团。
“1998年……”公孙?突然攥紧了日记本,指节泛白,因为用力,指腹都有些发红,“那年夏天,我姐就是说去粮仓帮王婶搬玉米,再也没回来。”她的声音发颤,带着无尽的痛苦和悔恨。窗外的阳光突然被云层遮住,表行里的光线暗了下来,仿佛预示着即将到来的阴霾。墙上挂钟的指针在这一刻“咔嗒”一声,停在了九点零三分——正是姐姐当年离家的时间,这诡异的巧合让在场的人都感到一阵寒意。
铜铃第三次响起时,带着股急促的风,仿佛有什么紧急的事情即将发生。一个穿卡其色风衣的女人站在门口,头发被风吹得有些凌乱,几缕发丝贴在脸颊上,手里紧紧攥着个牛皮纸袋,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袋口露出半截泛黄的照片。“请问……这里是时光刻度表行吗?”她的声音有些沙哑,像是长时间哭泣过,目光扫过柜台后的三人,最终落在公孙?手中的日记本上,瞳孔猛地收缩,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
“我叫林晚秋。”女人走到柜台前,将牛皮纸袋放在公孙?面前,指尖依旧紧绷,“我找这本日记的主人,找了二十三年。”二十三年的寻找,让她的声音里充满了疲惫和执着。
公孙?的心跳骤然加快,像是要跳出胸腔,日记本从手中滑落,钟离?眼疾手快地接住,指腹蹭过纸页上姐姐写的“我有个漂亮妹妹”,那温暖的字迹让她心中一暖,突然想起昨天在姐姐墓地遇到的守墓人说的话——每年清明,都有个老太太来送白色的雏菊,说自己是姐姐的远房亲戚,白色的雏菊象征着纯洁和思念,或许那老太太和公孙玥有着不为人知的联系。
“你是……收养我姐的那个亲戚?”公孙?的声音发颤,带着一丝期待和不安。林晚秋从纸袋里掏出一张照片,照片上穿碎花裙的少女正给一个扎羊角辫的小女孩编头发,背景是片金黄的麦田——那是姐姐十七岁时,和林晚秋的女儿林晓的合影。照片里的姐姐笑容灿烂,仿佛所有的烦恼都被抛在了脑后。
“当年你姐来我家时,说自己无家可归。”林晚秋的眼眶红了,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从纸袋里拿出另一本旧日记,封面和公孙?的那本一模一样,像是一对孪生姐妹,“她总说想找你,却又怕你恨她——她说当年是爸妈重男轻女,把她送走的,可她不知道,爸妈临终前还在缝给你的毛衣。”每一个字都充满了无奈和遗憾。
申屠龢突然指着林晚秋日记里的一页,上面画着个简易的拳击手套,旁边写着“今天教晓儿打拳,她笑得像个小太阳”:“这手套的样式,和小豹子那只一模一样!”他转身从帆布包里拿出拳击手套,和日记里的画对比,连指缝处的缝线都分毫不差,这惊人的相似之处让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
就在这时,表行的挂钟突然“铛”地响了一声,那声音沉闷而诡异,停摆的指针开始倒转,仿佛时光在这一刻倒流。阳光透过玻璃窗在地上投下扭曲的光斑,像是一个个诡异的符号。钟离?手中的怀表突然发出刺耳的“嗡鸣”,表蒙瞬间碎裂,碎片四溅,里面的齿轮散落一地,其中一枚齿轮上刻着个极小的“玥”字——是姐姐的名字,这枚齿轮仿佛是姐姐留下的最后线索。
“不好!”林晚秋突然抓住公孙?的手腕,她的掌心冰凉,像是刚从冰水里拿出来一样,“我女儿晓儿,昨天在老粮仓附近失踪了,她留了张纸条,上面写着‘去找公孙玥的玉米钱’!”她的声音里充满了焦急和恐惧,每一个字都像是在求救。
公孙?听到“晓儿失踪”的消息,心中一紧,她看着林晚秋焦急的脸庞,又想起了自己失踪的姐姐,一种强烈的共情涌上心头。但同时,她也陷入了两难的境地:如果现在去老粮仓寻找晓儿,很可能会遇到未知的危险,毕竟姐姐当年就是在那里失踪的;可如果不去,晓儿可能会遭遇不测,她不能眼睁睁看着一个无辜的女孩重蹈姐姐的覆辙。
钟离?看着散落一地的怀表齿轮,尤其是那枚刻着“玥”字的齿轮,她知道这或许是解开所有谜团的关键。但修复怀表也需要时间,而且去老粮仓可能会有危险,她不知道自己应该先修复怀表寻找更多线索,还是立刻和大家一起去老粮仓寻找晓儿。
申屠龢握紧了手中的拳击手套,想起了小豹子对自己的信任,也想起了公孙玥当年的遭遇。他面临着三难的选择:一是留在表行,保护这里的线索不被破坏;二是和公孙?她们一起去老粮仓寻找晓儿,但自己当年在拳场结下的仇家可能还在,万一遇到他们,会给大家带来危险;三是先去联系小豹子,让他也参与进来,但这样可能会耽误寻找晓儿的时间。
经过短暂的思考,公孙?深吸一口气,坚定地说:“我们必须去老粮仓,晓儿不能有事!”她的眼神中充满了决心,钟离?也点了点头:“我跟你们一起去,或许我能从现场发现更多线索。”申屠龢也做出了决定:“我也去,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而且我对那里的环境还算熟悉。”
二十分钟后,四人站在老粮仓的铁皮门前。锈迹斑斑的门锁上挂着把铜锁,锁孔里卡着半片玉米叶,是今年新长出来的,给这破旧的粮仓增添了一丝生机。申屠龢用力推开大门,一股混合着霉味和玉米香的气息扑面而来,那味道浓郁而刺鼻,让人不禁皱起眉头。阳光从屋顶的破洞照进来,在地面上形成一道道光柱,光柱里浮动的尘埃像金色的萤火虫,在空中飞舞。
“第三排玉米垛。”公孙?念叨着纸条上的地址,脚步有些踉跄,心中充满了忐忑。粮仓里堆放的玉米垛大多已经霉变,散发着难闻的气味,只有第三排的玉米垛还保持着整齐的形状,上面覆盖着一层薄薄的塑料布,塑料布上印着“镜海市粮油公司”的字样,是1998年的旧包装,这熟悉的包装让公孙?想起了姐姐当年离开时的场景。
申屠龢上前掀开塑料布,突然“咦”了一声——玉米垛的中央凹陷下去,形成一个能容纳一人的空间,里面铺着件褪色的碎花裙,正是照片里姐姐穿的那一件。裙子上还残留着淡淡的桂花香味,那是姐姐最喜欢的味道,仿佛姐姐从未离开过。“这里有东西。”他弯腰从裙子口袋里掏出个铜铃,和表行门楣上的那只一模一样,叮铃摇晃时,声音竟和表行的铜铃形成了共振,粮仓的墙壁上突然传来“咚咚”的回响,那声音像是从遥远的过去传来,又像是在预示着什么。
钟离?突然蹲下身,用手指敲了敲玉米垛旁的地面,声音发空:“下面是空的。”她从帆布包里拿出随身携带的小锤子,轻轻敲打着地面的砖块,当敲到第三块砖时,砖块突然松动,露出一个黑漆漆的洞口,洞口里飘出一股淡淡的桂花香味——是姐姐最喜欢的味道,这股香味更加坚定了他们的判断,洞口下面一定隐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我下去看看。”公孙?抓住洞口的边缘,正要往下跳,林晚秋突然拉住她:“等等,晓儿的纸条上还写着‘小心阿婆的花’。”她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照片,照片上的盲眼阿婆正坐在末班车的座位上,手里攥着个铜铃,和申屠龢手里的那只一模一样,“这是我在晓儿房间发现的,背面写着‘闾丘龢的姑姑’。”林晚秋的声音里充满了担忧,她不知道这个盲眼阿婆和晓儿的失踪有什么关系,但“小心”两个字让她不得不谨慎。
公孙?看着照片上的盲眼阿婆,又看了看黑漆漆的洞口,心中再次陷入两难。如果下去,可能会遇到“阿婆的花”带来的危险;如果不下去,就无法找到晓儿,也无法解开姐姐失踪的谜团。她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决定下去:“不管怎么样,我都要下去看看,或许晓儿就在下面。”
就在这时,粮仓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闾丘龢气喘吁吁地跑进来,手里拿着个布包,额头上满是汗水:“公孙姐,你们怎么在这里?我姑姑昨天去世了,她留了个布包给你,说里面有你姐的消息。”他的声音里充满了疑惑和焦急,不知道这些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个偏僻的老粮仓。
闾丘龢的出现让现场的气氛更加复杂。他看着眼前的洞口和大家手中的铜铃,心中也充满了困惑。他面临着一个艰难的选择:一是相信姑姑留下的布包里有公孙玥的消息,把布包交给公孙?,帮助她们解开谜团;二是怀疑这些人的动机,毕竟姑姑刚刚去世,他们就出现在这里,可能和姑姑的死有关;三是先把布包藏起来,等查明真相后再做决定,但这样可能会耽误寻找晓儿和公孙玥消息的时间。
经过一番挣扎,闾丘龢还是选择相信公孙?他们,他打开布包,里面是件未织完的毛衣,针脚处别着张纸条,上面写着“1998年,我在粮仓救了个叫公孙玥的姑娘,她让我把这个交给她妹妹”。毛衣的针脚细密而整齐,能看出织毛衣的人非常用心。
公孙?接过毛衣,指尖抚过柔软的毛线,突然想起母亲当年坐在缝纫机前的样子——母亲总说“两个女儿都该有一件”,却在织完姐姐的那一件后,就因心脏病去世了。“这毛衣的针脚,和我妈织的一模一样。”她的眼泪滴在毛线上,晕开一小片湿痕,心中充满了对母亲和姐姐的思念。
钟离?突然注意到毛衣的领口处,绣着个极小的“安”字——和慕容?在古镇书店发现的荷包上的字一模一样。“慕容?说,那个荷包是她曾曾祖母的,和祖传的成对。”她拿出手机,调出慕容?发来的荷包照片,“你们看,这个‘安’字的绣法,和毛衣上的一模一样!”这个发现让所有人都兴奋起来,这意味着公孙玥的失踪可能和慕容?的家族有着某种联系。
林晚秋突然捂住胸口,从口袋里掏出个小盒子,里面装着枚铜制的铃铛吊坠:“这是晓儿的护身符,是她爸爸临终前留给她的,说这是公孙玥当年救他时送的。”她打开吊坠,里面藏着半张照片,照片上的年轻男人正给一个穿旗袍的女子戴腕表——是公孙?的父亲和姐姐!这张照片让所有的线索都串联了起来,也让公孙?对父亲的看法产生了动摇。
“我丈夫叫公孙明,是你爸爸的私生子。”林晚秋的声音有些颤抖,每一个字都像是在揭开一个尘封已久的秘密,“当年你爸爸为了娶你妈妈,抛弃了他和你姐姐,你姐姐为了养活他,才去打地下拳赛,后来又怕连累你,才故意说自己是被爸妈送走的。”这些话像一把重锤,敲在公孙?的心上,让她难以接受这个事实。
公孙?此刻陷入了巨大的情感挣扎。一方面,她无法接受父亲抛弃姐姐和私生子的事实,心中充满了对父亲的怨恨;另一方面,她又理解姐姐当年的苦衷,姐姐是为了保护自己才故意疏远。她不知道自己应该如何面对这个真相,是选择原谅父亲,还是永远记恨他。
申屠龢突然一拳砸在玉米垛上,玉米粒簌簌落下,他的脸上充满了愤怒:“小豹子的爸爸,就是当年坑我奖金的拳场老板!他说他欠公孙玥一条命,所以才一直资助小豹子。”他从帆布包里拿出一张旧照片,照片上的年轻女子正把一个拳击手套递给个小男孩——是姐姐和年幼的小豹子爸爸!申屠龢看着照片,心中五味杂陈,当年的仇恨和现在的真相让他难以抉择,是继续恨小豹子的爸爸,还是放下仇恨,毕竟他也是姐姐帮助过的人。
就在这时,粮仓的屋顶突然“咔嚓”一声,一根横梁断裂,砸向公孙?。申屠龢眼疾手快地把她推开,自己却被横梁擦伤了手臂,鲜血瞬间流了出来。“快走!”闾丘龢拉起林晚秋,“我姑姑说,这个粮仓的地基不稳,随时会塌!”
四人刚跑出粮仓,身后就传来“轰隆”一声巨响,粮仓的铁皮屋顶塌了下去,扬起漫天的尘土,遮天蔽日。公孙?回头望去,只见尘埃中,一只铜铃从废墟里滚出来,叮铃——叮铃——声音像姐姐的呼唤,在晨风中渐渐消散,仿佛姐姐在和他们做最后的告别。
他们逃出来后,并没有完全脱离危险。一方面,晓儿还没有找到,他们不知道晓儿是否还在附近,也不知道她是否安全;另一方面,粮仓的倒塌可能会引起其他人的注意,包括当年和公孙玥有关的仇家,如果被他们发现,后果不堪设想。
钟离?看着受伤的申屠龢,提议先找个地方处理伤口,同时联系慕容?,了解更多关于荷包的信息。公孙?也同意这个提议,她知道现在只有冷静下来,才能更好地寻找晓儿和解开谜团。
在去医院的路上,申屠龢看着自己受伤的手臂,心中也在思考。他知道自己当年在拳场的仇家可能还在找他,如果继续和公孙?他们一起寻找线索,很可能会把危险带给他们。但他又放不下公孙玥的真相和晓儿的安危,
申屠龢望着手臂上渗血的纱布,指节无意识地攥紧,帆布包里的拳击手套硌得掌心发疼。车窗外的老城区街道飞速倒退,像被揉碎的旧时光,他突然开口:“我得去趟拳馆。”
公孙?猛地回头,眼底满是诧异:“现在?”
“小豹子的爸爸,也就是当年的拳场老板赵坤,他欠公孙玥的,或许能从他那儿问出晓儿的下落。”申屠龢的声音沉得像铁块,“但你们不能跟来,赵坤的人认我,见了生面孔会起疑心——我当年剪纹身跑路,他至今还在找我算账。”
这又是一道两难的坎。公孙?攥着那枚刻着“玥”字的齿轮,指腹被边缘硌得发红:“不行,你一个人去太危险,我们可以……”
“没有可以。”申屠龢打断她,从帆布包里翻出个旧打火机,上面刻着褪色的狼头,“令狐雪还在国外读书,我不能让她没了爸爸。但晓儿也是条人命,公孙玥当年护着赵坤,现在该轮到我替她还这个人情。”他顿了顿,突然笑了笑,眼角的伤疤皱起,“放心,我当年能从拳场的后门溜出去,现在也能带着线索回来。你们先去联系慕容?,老粮仓塌了,线索只能从‘安’字荷包和盲眼阿婆身上找。”
钟离?握着手机,屏幕上停留在慕容?的聊天界面,她突然插话:“我跟你去。”见众人诧异,她晃了晃手里的工具箱,“我会修表,也会撬锁,还能帮你打掩护——就说我是来收旧怀表的,赵坤那种人,总需要点能撑场面的老物件。”她顿了顿,指尖划过工具箱里的镊子,“而且,那枚怀表齿轮上的‘玥’字,我总觉得和赵坤当年的拳场有关,我得去确认一下。”
申屠龢盯着她半晌,最终点了点头。车在巷口停下时,晨雾还没散尽,申屠龢把帆布包递给公孙?:“里面有小豹子的联系方式,要是我两小时没消息,你们就联系他——他虽然恨他爸,但心里记着公孙玥的恩。”
看着两人消失在巷口的背影,公孙?捏着帆布包,指腹蹭过狼头刺绣,突然想起姐姐日记里的话:“阿?,人这一辈子,总得为值得的人赌一次。”她深吸一口气,对闾丘龢说:“我们去盲眼阿婆的住处,你姑姑既然救过我姐,肯定还留着其他线索。”
闾丘龢的姑姑住在老城区的阁楼里,木质楼梯踩上去“吱呀”作响,墙面上贴满了泛黄的报纸,角落里堆着未织完的毛线团,空气里飘着淡淡的桂花味——和老粮仓洞口的味道一模一样。闾丘龢从床底拖出个旧木箱,里面全是盲眼阿婆的东西:几双磨破的布鞋,一叠写满盲文的纸,还有个绣着“安”字的荷包,和慕容?照片里的那只一模一样。
“这是我姑姑去年绣的。”闾丘龢拿起荷包,声音发颤,“她说等找到公孙玥的妹妹,就把这个交给她,说这是‘安魂符’,能保人平安。”
公孙?接过荷包,指尖抚过细密的针脚,突然发现荷包内侧藏着个小口袋,里面塞着张折叠的纸条,上面是盲眼阿婆的字迹,歪歪扭扭却很用力:“1998年,我在粮仓救了公孙玥,她怀里揣着个布包,里面是半袋玉米和一件未织完的毛衣。她说布包里的钱是给妹妹买表的,不能丢。后来赵坤的人追来,她让我带着布包先走,自己引开他们——我听见她喊‘阿?,等我回来’,可我再也没见过她。”
“赵坤的人?”公孙?猛地抬头,“我姐当年是被赵坤的人追?”
闾丘龢突然想起什么,从木箱里翻出个录音笔:“这是我姑姑临终前录的,她说要是有人问起公孙玥,就把这个给她。”按下播放键,盲眼阿婆的声音从里面传来,沙哑却清晰:“孩子,公孙玥没走,她当年跳了粮仓的地窖,地窖里有个密道,通往后山的老书店——就是慕容家的书店。她怕赵坤的人找到你,故意躲在那里,后来听说你开了表行,就托我每年清明去送雏菊,说让你知道她还活着。可去年冬天,赵坤的人找到我,问我公孙玥的下落,我没说,他们就把我打了一顿……晓儿那孩子,是我让她去老粮仓的,我说那里有公孙玥的消息,可我没想到,赵坤的人也在等……”
录音笔突然没了声音,公孙?攥着纸条,指节泛白——原来姐姐还活着!她正要说话,手机突然响了,是小豹子的电话,声音里带着哭腔:“公孙姐,我爸被人绑了!绑匪说要见你,还说要带着那只拳击手套和‘安’字荷包,在老书店门口交换!”
公孙?的心猛地一沉,她看了眼闾丘龢,又看了看手里的荷包,突然明白过来——赵坤根本不是要找申屠龢,而是要找公孙玥,找当年她藏在布包里的“玉米钱”。而晓儿,恐怕就是被赵坤的人扣下了,用来要挟她的筹码。
“我们去老书店。”公孙?抓起帆布包,声音坚定,“但不能硬来,赵坤要的是我姐和布包,我们得先联系慕容?,让她在书店里接应——毕竟那是她家的地盘。”
慕容?接到电话时,正在老书店的阁楼里整理古籍,她握着手机,声音里带着惊讶:“‘安’字荷包?那是我曾曾祖母的陪嫁,一对两只,一只在我这儿,另一只当年送给了一个姓公孙的女子,说她是个能保家卫国的英雄。”她顿了顿,“我现在就去阁楼的暗格看看,我曾曾祖母说过,暗格里藏着个布包,是给公孙家女子的,里面有‘救命钱’。”
挂了电话,公孙?和闾丘龢往老书店赶。路过巷口时,突然看见个穿卡其色风衣的身影,是林晚秋!她手里攥着个牛皮纸袋,脸色苍白:“我刚才去了老粮仓,在废墟里找到了这个。”她打开纸袋,里面是半张照片,照片上的公孙玥正和一个穿西装的男人说话,背景是老书店的门口,而那个男人,赫然是赵坤!
“晓儿的纸条上写着‘去找公孙玥的玉米钱’,其实是‘玉米钱’是暗语,指的是当年我丈夫公孙明藏在玉米垛里的账本。”林晚秋的声音发颤,“公孙明当年是赵坤的会计,发现赵坤在拳场里做假账,还贩卖违禁品,就把账本藏在了老粮仓的玉米垛里,让公孙玥帮忙保管。后来赵坤发现了,就派人追她,公孙玥为了保护账本,才躲了起来。”
公孙?突然想起姐姐日记里的话:“阿?,这是庄稼人的钱,不能丢。”原来“庄稼人的钱”,指的是账本,是能扳倒赵坤的证据!
老书店门口,阳光透过梧桐叶洒在地上,形成斑驳的光影。赵坤的人已经到了,三个穿黑色西装的男人守在门口,手里握着棒球棍。公孙?深吸一口气,握着荷包和拳击手套走过去:“我来了,放了晓儿和赵坤。”
一个男人上前,搜了她的身,确认没有武器后,才领着她往里走。老书店的大堂里,晓儿被绑在椅子上,嘴里塞着布条,看见公孙?,眼睛瞬间红了。赵坤坐在柜台后,手里把玩着个旧怀表,正是钟离?之前擦拭的那只1920年代的华生怀表。
“公孙玥呢?”赵坤抬头,眼神阴鸷,“还有账本,把账本交出来,我就放了这丫头。”
公孙?握着荷包,指尖冰凉:“我姐不在这儿,账本也不在我手上。但我知道账本在哪里,你先放了晓儿,我带你去拿。”
就在这时,阁楼上传来“咔嗒”一声,是慕容?!她手里拿着个布包,从楼梯上走下来:“账本在我这儿。”她晃了晃布包,“当年公孙玥把账本藏在了我曾曾祖母的暗格里,说等合适的时机,就交给能为民除害的人。赵坤,你当年做的那些事,该有个了断了。”
赵坤的脸色瞬间变了,他猛地站起来,伸手去抢布包:“给我!”
就在这时,门口突然传来一阵骚动,是申屠龢和钟离?!申屠龢手里握着根钢管,身后跟着小豹子,小豹子手里拿着个棒球棍,大声喊:“爸,我跟你一起!”
赵坤的人见状,立刻扑了上去。钟离?从工具箱里掏出镊子,精准地扎向一个男人的手腕,男人痛得大叫,棒球棍掉在地上。申屠龢挥着钢管,几下就打倒了两个男人,小豹子则冲过去,解开了晓儿的绳子。
赵坤见势不妙,抓起怀表就往后门跑,公孙?立刻追了上去。后门通往后山,小路上长满了杂草,赵坤跑着跑着,突然被一块石头绊倒,怀表摔在地上,表蒙碎裂,里面的齿轮滚了出来——其中一枚齿轮上,赫然刻着“玥”字,和钟离?之前发现的那枚一模一样。
公孙?捡起怀表,突然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是赵坤!他手里握着把匕首,眼神凶狠:“把账本交出来,不然我杀了你!”
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赵坤,住手!”
公孙?猛地回头,只见一个穿碎花裙的女人站在不远处,头发有些花白,却依旧能看出当年的模样——是姐姐公孙玥!她手里握着个布包,正是慕容?刚才拿的那只,里面装着账本。
“姐!”公孙?的眼泪瞬间流了下来,声音发颤。
赵坤看着公孙玥,脸色惨白:“你……你没死?”
“我没死,但你当年害死的那些人,不能白死。”公孙玥一步步走近,声音坚定,“账本我已经交给警方了,他们现在应该已经到了。赵坤,你欠我的,欠那些被你坑害的人的,该还了。”
赵坤还想反抗,却被突然赶来的警察按住。看着赵坤被带走的背影,公孙玥走到公孙?面前,轻轻抱住她:“阿?,对不起,让你等了这么久。”
“姐,你为什么不早点来找我?”公孙?的声音哽咽。
“我怕连累你。”公孙玥擦了擦她的眼泪,“赵坤的势力太大,我只能躲在老书店的暗格里,后来听说你开了表行,就托盲眼阿婆每年去看你,送你最喜欢的雏菊。我知道你一直在找我,所以把日记藏在墓地旁的樟树下,把拳击手套里的纸条留给小豹子,就是想让你顺着线索找到我。”
她顿了顿,从布包里拿出件毛衣,正是母亲当年未织完的那一件:“这是妈当年给你织的,我一直带在身边,现在终于能交给你了。”
夕阳西下时,所有人都聚在“时光刻度”表行里。钟离?正在修复那只华生怀表,齿轮在她手中重新组合,发出细密的“咔嗒”声。晓儿抱着绣着“安”字的荷包,坐在柜台前,听公孙玥讲当年的故事。申屠龢和小豹子站在门口,看着巷口的夕阳,父子俩的身影被拉得很长。
公孙?握着姐姐的手,指尖抚过她掌心的老茧——那是当年打拳留下的痕迹。她看着墙上的老照片,照片里的姐姐笑容灿烂,和眼前的人渐渐重合。门楣上的铜铃在晚风中轻晃,叮铃——叮铃——声音混着晚市的饭菜香飘进来,挂钟的指针指向了九点零四分,稳稳地向前走着。
公孙玥轻轻打开怀表,里面的齿轮上刻着的“玥”字在夕阳下闪着光。她看着公孙?,笑着说:“阿?,新的时刻,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