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主任失神的站在药柜面前。
作为省城有名的医生，找他看病的，从这里排到县城，都不夸张。
可是，当面对一个老妇人的咳嗽，他竟然没法给她开出药！
一种后怕加无力感，顿时席卷全身，假如有一天，他也被调到这种穷乡僻壤的镇上，他该怎么给别人看病？
后院的李二牛和张狗蛋听见争吵，对视一眼，都有些担心。
他们不懂医术，但看得出，这个昨天还趾高气扬的省城专家，此刻像是被抽了魂。
“王大夫，你……你没事吧？”张狗蛋挠了挠头，小心翼翼地问。
王主任缓缓转身，那张老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最后化为一片死灰。
他摆了摆手，嘴唇嗫嚅半天，才挤出几个字：“我没事。”
他怎么可能没事？
他感觉自己就是个笑话。
林先生把他留下来，是考验他？还是单纯地羞辱他？
这时，铺子门口又走进来一个人。
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脸色蜡黄，捂着肚子，额头上全是冷汗。
“请问……林神医在吗？”年轻人声音虚弱。
“林先生出去了。”王主任下意识地回答，语气里带着他自己都没察觉的疲惫。
“啊？那……什么时候回来？”年轻人靠着门框，差点滑倒在地。
张狗蛋眼疾手快，赶紧上前扶住他。
“兄弟，你咋了？”
“肚子疼……疼了好几天了，吃了药也不管用……”年轻人疼得龇牙咧嘴。
王主任看着他痛苦的样子，医生的本能让他暂时压下了心中的屈辱。
他走上前，扶着年轻人在长凳上坐下。
“别急，我先给你看看。”
他开始像在医院里一样，仔细地询问。
“是绞痛还是钝痛？饭前疼还是饭后疼？拉不拉肚子？”
一连串专业的问题，让年轻人愣了愣，但还是强忍着疼痛一一回答。
王主任听完，又让他躺下，伸手在他腹部轻轻按压。
一套流程下来，他心里有了诊断：慢性胃炎急性发作，可能还伴有胃溃疡。
诊断明确。
然后呢？
他再次陷入了那种尴尬的死局。
他总不能跟这个疼得快要昏过去的年轻人说，你去药店买点奥美拉唑吧？
这个时代，这个小镇，哪有那些药。
他看着年轻人痛苦的脸，又抬头看了看那面药柜。
突然，一个念头闪过。
他治不了。
但是，林先生能治！
他虽然开不出药方，但他可以把病情记录下来！
对！记录下来！
就像一个小学生，虽然不会解题，但可以把题目完整地抄下来，等老师回来讲解！
这个想法一冒出来，王主任灰败的眼睛里，猛地重新亮起点光。
他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省城专家，他现在就是一个学徒，一个连门都没入的学徒！
学徒的第一课，就是观察和记录！
他转身走到柜台后，从抽屉里翻出一本还没用过的账本和一支铅笔。
他回到年轻人身边，郑重地说：“你别急，我把你现在的情况都记下来，等林先生回来，一看就明白，绝不耽误你的病。”
年轻人虽然痛苦，但也只能点头。
王主任翻开崭新的本子，在第一页，用一种近乎虔诚的姿态，写下“病案记录”四个字。
然后，他开始详细地记录。
“患者，男，二十三岁。主诉：上腹部疼痛三天，加重半日……”
他不仅记录了问诊内容和触诊结果，甚至还学着中医的样子，让年轻人伸出舌头。
“舌苔白腻，边缘有齿痕……”
他不知道这代表什么，但他看到的，就原原本本地记下来。
他又学着昨天林墨的样子，伸出三根手指，搭在年轻人的手腕上。
他感觉不到任何玄妙的脉象，只能感觉到那一下下的搏动。
“脉搏……沉，且慢。”他只能用自己能理解的词汇去描述。
写完满满一页纸，王主任长出了一口气。
他感觉自己不像在写病历，更像在完成一份无比神圣的答卷。
他让年轻人在后院休息，等林先生回来。
做完这一切，王主任看着本子上的记录，心中那份屈辱和无力感，竟然消散不少，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奇异的踏实和期待。
他期待着林墨回来，批改他的这份“作业”。
他省城第一人民医院内科主任，从今天起，就是清清百草阁的一个学徒。
一个负责问诊，记录、打扫卫生的学徒。
……
与此同时，大槐树村外的药田里。
林墨正背着手，在一望无际的药田间走动。
经过灵泉水的浇灌，这里的药材长势喜人，比周围的庄稼茂盛得多。
空气中弥漫着沁人心脾的药香，只是闻一闻，就让人神清气爽。
他随手拔起一株黄芪，根茎粗壮，纹理清晰，年份看起来远超实际的生长时间。
他很满意。
这片药田，是他安身立命的根本。
就在这时，一阵汽车引擎的轰鸣声由远及近。
一辆绿色的军用吉普车，卷着尘土，停在了田埂边上。
车门打开，下来三个人。
为首的是一个五十岁左右的中年男人，穿着一身干部装，国字脸，神情严肃。
他身后跟着两个穿白大褂的技术员，提着采样箱。
林墨看着他们，并不意外。
这么大一片长势奇异的药田，不可能不引起注意。
“请问，你是林墨同志吗？”为首的中年男人开口，声音洪亮。
“我是。”林墨平静地回答。
中年男人上下打量了林墨一番，似乎有些意外他的年轻。
“你好，我是县农业局的局长，刘建设。”刘局长伸出手。
林墨同他握了握。
“刘局长找我有事？”
“我们接到报告，说你们村这片药田，长势非常特殊。过来做个调研，取点样本。”刘建设指了指身后的技术员。
“请便。”林墨做了个请的手势。
两个技术员立刻走进药田，小心翼翼地采集样本，又是拍照，又是记录，甚至还拿出了一些林墨没见过的便携仪器，当场检测。
刘建国则站在林墨身边，看似随意的目光扫过整片药田，最后落回到林墨身上。
“林墨同志，我就不跟你绕弯子了。”
刘建国顿了顿，语气变得格外郑重。
“你这片药田，国家看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