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梯门在顾轩身后合上,他没有回头。数字一层层跳,他的手指滑过袖口的檀木珠,一下,又一下。
他知道,刚才那场对视不是偶然。
秦霜来了,还冲着他笑。
她不该出现在那种场合,更不该用那种语气说话。可她做了,而且做得像早就准备好的戏码。
他走出地下车库,冷风扑面,脚步没停。手机震动了一下,是林若晴发来的消息:“车牌已锁定,司机有前科,曾因非法运输被拘。”
顾轩回了两个字:“查车。”
他钻进自己的车,发动引擎,直奔市档案局。那里有间没人知道的数据室,是他安插在系统里的“后门”。墙上的表指向十一点十七分,监控大屏刚亮起,林若晴已经坐在终端前,面前摆着三台笔记本。
“你来得比我快。”她头也没抬,手指敲着键盘,“我刚调出市政厅b座的电梯维修记录。”
“查到了?”
“查到了。”她点开一段日志,“昨晚八点四十三分到九点零二分,液压梯正在做例行维护,外部电源切断,内部通话系统失灵。这段时间,整栋楼东侧走廊没有监控信号。”
顾轩站在屏幕前,眼神沉了下来。
这就是背景音的来源。
那通电话里传出来的电机声,不是巧合,是刻意选的时间和地点。
“秦霜的车呢?”
“九点零五分驶入后巷,停留七分钟。”林若晴切换画面,“你看这个——她的手机在这期间接入了一个wi-Fi信号,Ip未注册,归属地伪装成境外服务器,但协议握手特征……很眼熟。”
顾轩盯着数据流看了两秒,开口:“是刘庆那边用过的加密方式。”
“对。”她点头,“而且信号强度显示设备就在车内,有人在实时传输。”
顾轩沉默片刻,忽然说:“发个文件。”
“什么文件?”
“旧城改造资金审计延期通知,格式按内部红头走,标题加急,落款用上周的编号,但内容改成‘因材料缺失,审计推迟十五个工作日’。”
林若晴抬头看他:“假的?”
“假的。”顾轩靠在桌边,“但要留痕。操作记录不能清,登录账号用周临川的备用身份,上传路径绕过防火墙,走人事系统的老端口。”
“你想引她出手?”
“我想看她是不是真的在听。”他说,“如果她不在乎,就不会动。可如果她动了,那就说明她怕这个消息是真的。”
林若晴没再问,手指飞快敲击键盘。五分钟后,文件出现在内网临时共享区,标题醒目,权限开放至副处级查阅。
“好了。”她按下回车,“现在就看有没有人来碰。”
两人没等太久。
两小时后,系统警报轻响一声。林若晴放大日志窗口,一条爬取记录跳出:某个境外代理节点在十三秒内请求下载该文件,使用的是非标准端口,且在传输完成后立即清除缓存。
“动作很快。”她说,“但太急了,漏了个尾巴——它没完全抹掉协议指纹。这是秦霜团队常用的流量混淆工具,参数设置和上次她在开发区项目中用的一模一样。”
顾轩盯着屏幕,嘴角微动。
她动了。
这不只是试探,是确认。
他立刻调出另一组数据:“查她昨天的行程,从酒店出来之后,除了市政厅后巷,还有没有别的异常停留?”
“有。”林若晴切出地图,“她在城西加油站停了四分钟,加油记录显示只加了二十块,可油箱根本不满。更奇怪的是,她下车时换了包。”
“换包?”顾轩眼神一紧。
“嗯。”她放大监控截图,“进站时拎的是银色链条包,出来时变成黑色手拿包,款式不同,品牌也不一样。而且——”她拖动时间轴,“她去洗手间前后,有一名保洁员进出时间不对。本该轮休的人,却穿着工服出现。”
顾轩凑近屏幕:“把那人脸单独提取。”
图像增强后,林若晴输入比对指令。几秒后,数据库弹出匹配结果:一名三年前被注销编制的前信息中心职员,曾负责全市政务网安全维护,后因泄露数据被除名。
“替身。”顾轩说,“她在加油站完成交接,用的是老手法。”
“问题是交了什么。”林若晴皱眉,“如果是情报,为什么要选这种地方?太冒险了。”
“因为她知道我们会查酒店。”顾轩坐回椅子,“她故意让我们看到洗手间的动作,转移注意力。真正的传递,是在加油站。”
林若晴反应过来:“所以酒店掉包是烟雾弹,加油站才是实招。”
“对。”顾轩点头,“她想让我们以为她慌了,其实她一直在布局。”
房间里安静了几秒。
林若晴端起咖啡喝了一口,放下杯子时说:“那我们现在怎么办?继续放饵?”
“不。”顾轩摇头,“这次换个方式。你把刚才那个假文件悄悄撤掉,换成一份新版本——内容不变,但加上一句批注:‘请监察组重点核查A-3账户流水’。”
“A-3账户?”林若晴一愣,“那是空壳公司,根本不存在。”
“正因为它不存在,才有人会上当。”顾轩盯着她,“谁要是去查这个账户,就等于暴露了自己手里有内线。”
林若晴明白了,迅速操作。新文件上传后,他们关闭主屏幕,转而启用一台离线监控机,专门追踪对该文件的访问路径。
接下来的三个小时,一切平静。
直到凌晨一点十二分,警报再次响起。
一个本地Ip试图通过公安内网二级权限查询“A-3账户”,操作者使用的是市财政局某科长的账号,但登录地点却是城南一家通宵网吧。
“盗号。”林若晴冷笑,“手段太糙了。”
“但目的达到了。”顾轩看着记录,“他们真的去查了,说明他们信了。”
“秦霜的人干的?”
“不一定。”他眯起眼,“也可能是第三方。有人也在盯这件事,而且比我们想象的更深。”
林若晴没说话,而是打开另一个界面:“我刚让技术组回溯那个保洁员的社会关系,发现她姐姐在一家私人会所当服务员,而那家会所的股东名单里……有副市长的名字。”
顾轩的眼神变了。
他慢慢站起身,走到主屏前,调出秦霜最近七天的所有出行记录。
酒店、会议、慈善晚宴、私人聚餐……
表面上滴水不漏,可细看之下,每一次外出都恰好避开关键监控节点,每一次停车都选择信号盲区或人流密集点。
这不是巧合。
这是一个习惯隐藏行踪的人,才会有的节奏。
“她在打信息战。”顾轩低声说,“不是为了藏事,是为了藏人。”
林若晴看着他:“你要动手吗?”
“还不行。”他摇头,“她还没露出底牌。我们现在唯一能确定的是——她知道我们在查,也知道我们设了局。但她还在动,说明她不怕。”
“那就让她继续动。”林若晴忽然笑了,“我们加点料。”
“怎么加?”
“我在那份假文件里埋了个追踪脚本。”她说,“只要有人打开文档超过三十秒,就会自动回传设备型号和大致定位。刚才那个网吧Ip只是幌子,真正读取文件的设备,其实是一台平板,mAc地址属于一辆登记在‘宏达服务中心’名下的商务车。”
顾轩眼睛一亮:“车在哪?”
“半小时前进入滨江路一家私人会所地库。”她调出卫星图,“车牌换了,但车型轮廓和红外热源匹配度百分之九十八。”
顾轩盯着画面,缓缓吐出两个字:“跟住。”
林若晴点头,立刻拨通外勤频道:“b组注意,目标车辆已入滨江会所地库,保持隐蔽距离,不要靠近,拍下车内人员进出情况,重点记录是否有物品交接。”
通话结束,她转头看向顾轩:“下一步?”
他站在原地没动,手指又一次滑过檀木珠。
他知道,这场棋才刚开始。
但他也清楚,秦霜不会无缘无故露面,更不会平白无故接招。
她敢来,就一定有后手。
而现在,他们唯一的优势,就是她不知道自己已经被盯死了。
“等。”他说,“等她再动一次。”
林若晴看着屏幕,忽然开口:“她动了。”
顾轩立刻上前。
监控画面中,那辆商务车的车灯亮起,缓缓驶出地库坡道。与此同时,系统捕捉到一次短暂的蓝牙信号激活,来源正是车内。
“她在传数据。”林若晴快速操作,“信号加密,但波段频率……和翡翠胸针的频段一致。”
顾轩眼神一沉。
原来那枚胸针,不只是装饰。
“定位信号源。”他说,“我要知道她到底连了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