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文昊走了。
他带着那十箱足以让任何将领为之疯狂的精良兵甲,带着那本足以在西疆掀起一场血腥清洗的黑色账册,也带着一颗被彻底碾碎了所有傲慢的、敬畏之心,离开了京城。
朱平安站在御书房的窗前,目送着那队车马消失在宫城的尽头。
他知道,西疆的问题,暂时被按下了。
郭朔是个聪明人,在巨大的利益诱惑和足以致命的把柄面前,他会做出最正确的选择。
一个强大的、中立的,甚至隐隐偏向自己的西疆,远比一个被强行征服、内部离心的西疆更有价值。
朱平安缓缓收回目光,那双深邃的眼眸里,没有半分喜悦,反而愈发冰冷。
攘外,必先安内。
西疆的虎狼暂时被拴住,现在,是时候回头,清理自己家里那群已经被蛀得千疮百孔的“看门狗”了。
“传旨。”
朱平安的声音在空旷的御书房内响起,淡漠,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威严。
“召,兵部尚书戚继光、陌刀军统领李嗣业、羽林卫将军霍去病……所有在京四品以上武将,即刻于禁军大营,点将台下见朕。”
……
半个时辰后。
京郊,禁军大营。
昔日还算严整的营地,此刻却透着一股大战之后的懒散与松懈。
戚继光、李嗣业、霍去病等一众通过系统召唤而来的将领,早已身着甲胄,肃立于点将台一侧,身姿挺拔如松,神情冷峻如铁,自成一方肃杀天地。
而在他们的对面,数十名泰昌王朝原有的禁军将领,则显得松散许多。
他们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脸上带着或轻慢,或疑惑的神情。
京城保卫战,他们虽然也参与了,但大多是畏缩在后,真正啃硬骨头的,是戚继光、李嗣业这些“新人”。
如今大战刚刚结束,陛下不好好论功行赏,却突然将所有人召集于此,是何用意?
“陛下驾到——!”
随着赵福全一声尖细的唱喏,朱平安身着玄色龙袍,在一众铁甲禁军的簇拥下,缓步走上了高高的点将台。
所有将领,无论新旧,齐齐单膝跪地。
“参见陛下!”
山呼之声,回荡在空旷的校场之上。
“平身。”
朱平安坐于点将台正中的帅位之上,目光平静地扫过下方泾渭分明的两拨人。
他的视线,最终落在了兵部尚书戚继光的身上。
戚继光心领神会,向前一步,从怀中取出一份厚厚的奏本,声音洪亮如钟,响彻整个校场。
“臣,戚继光,有本奏!”
“京城保卫战,我朝虽大获全胜,却也暴露出禁军之中,存在诸多沉疴顽疾!”
“其一,吃空饷!各营上报兵员三万,实则操练者不足两万!多出之一万兵员军饷,不知所踪!”
“其二,喝兵血!军械库武备陈旧,更有甚者,以木杆充枪,以劣铁为刀!然户部、兵部历年下拨之器械款项,分毫未少!”
“其三,将官欺压士卒,克扣粮草,视士卒为私人家奴!致使军心涣散,毫无战意!”
戚继光每念一条,对面那些旧将官的脸色,便难看一分。
当他念完,场中已是一片死寂,无数旧将官的额头,已经渗出了细密的冷汗。
这些事,都是潜规则,是他们发家致富的根基,怎么……怎么被如此赤裸裸地摆到了台面上!
朱平安听完,脸上依旧没有波澜,只是淡淡地开口。
“朕今日,不追究过往。”
此话一出,不少人顿时松了一口气,以为陛下只是敲打一番,新官上任三把火。
然而,朱平安的下一句话,却让他们的心,再次提到了嗓子眼。
“朕,只看今朝。”
他站起身,居高临下地俯瞰着全场。
“传朕旨意:全军大比武,即刻开始!”
“比武分三项:负重越野十里、百步穿杨、阵前搏杀!”
“所有校尉以上将官,一体参加,无一例外!”
“朕,就在这里看着。”
“看看我大泰昌的将军们,究竟是能开疆拓土的雄狮,还是一群只知摇尾乞食的废物!”
旨意一下,全场哗然。
那些系统出身的将领自然毫无惧色,甚至隐隐兴奋。
而那些旧将官们,则一个个面如土色。
让他们在书房里动动嘴皮子还行,真要下场比试?这不是要他们的老命吗!
大比武在一种诡异的气氛中开始。
果然,丑态百出!
一名平日里在军中耀武扬威,鼻孔朝天的都尉,负重跑了不到一里路,便如同一条死狗般瘫倒在地,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再也站不起来。
轮到射箭,他更是三箭齐发,无一上靶,其中一箭甚至险些射中了旁边的观礼台,引得全场响起一阵阵压抑不住的哄笑。
那都尉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
他不仅不以为耻,反而梗着脖子,仗着自己是某位内阁大学士的亲侄,高声强辩道:
“陛下!末将以为,武将之能,在于运筹帷幄,决胜千里!而非逞匹夫之勇,与一小卒争高下!”
“我等是将,是将帅之才!岂能行此粗鄙之事!”
这番话,顿时引起了不少旧将官的附和。
他们终于找到了一个绝佳的借口。
朱平安看着他,笑了。
那笑容,温和,甚至带着一丝欣赏。
他缓缓转头,看向身旁的戚继光,声音平静地仿佛在讨论天气。
“戚将军,依我朝军法,临阵怯战,无能却大言不惭,蛊惑军心者……”
“该当何罪?”
戚继光面无表情,向前一步,声音如九幽寒铁,一字一顿。
“回陛下!”
“按军法,当——斩!”
“斩”字出口的瞬间,那名都尉的脸色“唰”地一下,褪尽了所有血色!
他惊恐地尖叫起来:“不!你不能杀我!我叔父是李德明大学士!陛下!陛下饶命啊!”
朱平安脸上的笑容,未曾有半分改变。
他只是轻轻地,挥了挥手。
站在他身后的典韦,动了。
那座铁塔般的身影,如同一头暴起的洪荒巨兽,一步跨出,便已到了那都尉面前。
在无数双惊恐的目光注视下,在都尉那凄厉绝望到变了调的尖叫声中!
“噗嗤!”
一道血光,冲天而起!
一颗大好的人头,带着难以置信的表情,骨碌碌滚落在地,鲜血瞬间染红了高高的点将台!
全场,死寂!
所有的声音,所有的议论,所有的侥幸,在这一刻,都随着那颗滚落的人头,被斩得干干净净!
那温热的鲜血,仿佛溅到了每一个旧将官的脸上,滚烫,而又冰冷刺骨!
他们浑身僵硬,如坠冰窟,这才终于惊恐地意识到,这不是演习,这不是敲打!
这是……真正的屠杀!
朱平安缓缓站起身,任由那血腥味扑面而来。
他冰冷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刀锋,一寸一寸,刮过场下每一张煞白的面孔。
“从今日起,朕要的,是能战之兵,是敢战之士!”
“凡无能之辈,凡军中蛀虫,朕的军中……”
他顿了顿,嘴角的弧度,变得无比残酷。
“一个,不留!”
他的目光,最后定格在了几个平日里作威作福最甚,此刻脸色最是惨白的将领身上,那眼神,仿佛在看几具,已经死了的尸体。
“这,只是一个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