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子上山后,与师兄结为道侣了

红光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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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7章 下辈子记得报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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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央彻底僵在了原地。

那双凝视着她的眼睛,不再蕴含丝毫往日的温情与宠溺。

只剩下审视死物般的冰冷,以及……

一种她曾在母后面对鬼皇入侵时才见过的……

极度厌恶与警惕混合的杀意!

“来人!”

羽皇的声音如同万年寒冰碎裂,清晰地响彻宝库内外。

数道散发着强悍气息的身影应声闪现,是负责守卫皇庭的妖王护卫。

他们单膝跪地,听候命令。

“把她给我拿下!”

羽皇的手指,直指捧着情蛊草,脸色苍白的未央。

护卫们面面相觑。

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与犹豫。

拿下谁?

未央殿下?

羽皇陛下最疼爱的小女儿?

这……是不是听错了?

一旁的红羽也吓坏了,扑闪着大眼睛,急声道:

“羽皇大人!未央姐姐……未央姐姐是做错了什么吗?您别生气……”

未央从巨大的惊愕中回过神来,一股被冒犯的屈辱和不解涌上心头。

她挺直脊背,声音带着属于皇女的威严,呵斥那些迟疑的护卫:

“你们想干什么?!我娘亲是灵蝶羽皇!我是未央!”

护卫们的目光更加游移不定。

看看一脸冰寒的羽皇。

又看看色厉内荏的未央,完全不知该如何是好。

然而。

羽皇接下来的话,却让所有人如坠冰窟。

她的声音依旧没有任何感情起伏,仿佛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

“不,你们不要过去。”

她顿了顿,目光死死锁在未央身上,补充道:

“都给我退下!”

护卫们如蒙大赦,却又满心疑惑。

只能依言缓缓后退。

但目光依旧紧张地关注着场中。

未央下意识地想要上前几步,靠近母后,问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就在她脚步微动的刹那。

羽皇袍袖一挥。

一股磅礴浩瀚的妖力瞬间涌出,化作一个半透明的,流转着复杂蝶纹的球形结界。

将未央连同她手中那盆情蛊草,严严实实地笼罩在内。

彻底与外界隔绝!

“你是何人?”

结界已成,羽皇再次开口。

问出了那个让未央心胆俱寒的问题。

未央愣住了。

第二次听到这个问题。

她心中的荒谬感几乎要满溢出来。

她强忍着颤抖,回答道:

“我是未央啊,母后!您怎么了?”

然而。

她的话音刚落,羽皇的眼神没有丝毫软化,反而更加锐利。

如同两把冰锥,第三次重复:

“你是何人?”

未央心中一颤,彻底慌了。

她从未在母后眼中见过如此冰冷,如此陌生的眼神。

那里面没有愤怒,没有责备。

只有一种近乎本能的排斥与杀机!

哪怕她过去惹下再大的祸事,母后也从未如此对待过她!

可羽皇仿佛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循环……

不受控制般地,反复质问,声音低沉而压迫:

“你是何人?”

这四个字,像是一把重锤,狠狠砸在未央的心上。

她不想回答了。

她不明白。

为什么一瞬之间,那个永远温和,纵容她的母后,会变得如此疯癫。

如此冷酷无情!

“我是未央啊……”

她几乎是榨干了全身的力气,带着哭腔嘶喊出来。

她隐约察觉到……

只有在自己回答“我是未央”的瞬间,母后眼中那冻彻骨髓的冰冷才会极其短暂地软化一丝。

但下一刻。

随着自己话音落下。

那冰冷便会以更坚硬的速度重新凝固。

于是。

她只能像个坏掉的木偶,一遍又一遍地重复。

声音从嘶喊变得麻木。

最后只剩下带着眼泪的,机械的低语:

“我是未央啊……”

“母后,我是你的女儿啊……”

“你说过的,我将来会继承你的位置……”

“我是灵蝶羽皇之女,第三十六女……”

“我是灵……未央啊……”

泪水顺着她光滑的脸颊滑落,滴在怀中那盆碧绿的情蛊草叶子上,溅开细小的水珠。

而羽皇的眼神,始终保持着那种令人绝望的冰冷。

那冰冷之下,似乎隐藏着某种正在极力挣扎,强行支撑的东西。

终于。

在未央近乎崩溃的重复中,羽皇转移了话题,但语气依旧森寒:

“你手中这盆栽,是从何处得来?”

未央茫然地抬起泪眼,看着手中这盆再普通不过的草,哽咽道:

“这……这只是普通的情蛊草而已啊……它……它原本生长在青木门的……”

她的话还未说完,羽皇脸色骤然大变。

仿佛听到了什么世间最恐怖的消息,失声低喝:

“什么?!此物……已经来了西洲,还在猪皇领地?!”

她没有再追问。

也没有解释。

只是猛地转身,身影一晃,便化作一道流光。

瞬间消失在宝库之外。

只留下那坚固的结界和结界内茫然无措,泪流满面的未央。

未央被困在结界中,不知外界发生何事,只能感受到时间的流逝。

她隐约听到外面传来一些混乱的声响。

似乎有消息说,猪皇女儿的大婚典礼被紧急延期了。

具体发生了什么,她完全无从知晓。

仿佛被整个世界遗弃。

一天一夜,在煎熬中过去。

当结界再次波动时,未央抬起布满泪痕,略显憔悴的脸。

羽皇回来了。

但她身边,还跟着一个让未央下意识皱起眉头的人。

那是一个浑身干瘦,仿佛只剩下一层皮包裹着骨头的老者。

他的眼睛瞪得极大,眼珠浑浊却透着一种诡异的专注。

因为常年保持这种瞪视的姿态,眼眶上下堆积着极深极密的皱纹。

如同干涸土地上的裂痕。

此人,正是将未央从小带入红尘教,让她终日与青灯古佛,木鱼香火为伴的教主……

苏无烬!

未央从小就对此人喜欢不起来。

他那古板的性格,无休无止的诵经声,都让她感到压抑。

此刻,这两个人站在结界外,目光如同在审视一件物品般,上下打量着未央。

那眼神……

让未央感到一阵寒意。

羽皇的声音快速而急切,带着一种未央从未听过的焦虑:

“苏教主,我们二人已亲自去猪皇那里仔细搜查过。”

“根据探查和问询,那东西似乎只是生长在青木门内一处普通山谷。”

“被黄吉掳来的青云峰上,并未发现其踪迹!”

苏无烬那瞪圆的眼睛泛起微光。

声音干涩:

“老朽也查遍了未央殿下返回西洲后所到过的每一处地方,气息干净,并无异常。”

……

羽皇的目光扫过结界内堆积如山的物件,语气凝重:

“如今,只剩下未央本人尚未仔细探查,以及她身后的这座宝库!”

未央听着他们的对话,心中的茫然与委屈如同野草般疯长。

她被关在这里一天一夜。

没有等到母后的一句解释。

一丝安慰。

等来的却是这般如同对待囚犯,甚至……对待某种秽物般的态度!

“母后!到底发生了什么啊!”

未央忍不住拍打着结界壁障,声音带着哭腔:

“还有苏教主!你们为何要这样囚住我?为什么啊!”

听到她的声音,羽皇和苏无烬才将目光重新聚焦到她脸上。

下一刻。

令未央心脏骤停的一幕发生了!

羽皇猛地捂住胸口。

脸色一白。

竟“噗”地一声,喷出一口殷红的鲜血!

“母后!”

未央大惊失色,所有的委屈都化为了担忧,扑到结界边缘:

“您怎么了?您受伤了?!是谁伤了你?!”

一旁的苏无烬,用那干涩的声音缓缓道:

“羽皇陛下昨日,与猪皇大战了一场。”

“什么?!”

未央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

“不可能!母后性子最为温和,是几位妖皇中最好说话的!况且,我们与猪皇一向并无仇怨啊!”

苏无烬那瞪圆的眼睛里没有任何情绪波动,继续陈述:

“因为羽皇陛下,要灭杀整个青木门山门,将其从世间彻底抹去。猪皇……出手阻拦。”

这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让未央如遭雷击,脑中一片空白。

灭杀青木门?

昨天母后不是还要去参加猪皇女儿的大婚观礼吗?

怎么转眼间,就要将欧阳掌门出身的宗门彻底毁灭?

这其中的转折太过突兀,太过骇人!

“不要与她说太多,苏教主!”

羽皇冰冷的声音再次传来。

她抹去嘴角的血迹,眼神依旧警惕地盯着未央:

“小心一些……‘它’可能是在骗你,试探你!说不定……会害你!”

这一瞬间,未央终于明白了!

结合昨天母后那反复的,如同确认身份般的质问“你是何人”。

以及此刻这毫不掩饰的猜忌……

“母后……”

未央的声音颤抖得厉害,带着难以置信的悲伤:

“你……你怀疑我……被什么东西夺舍了?!”

羽皇没有承认。

也没有否认。

但那冰冷的眼神已然说明了一切。

未央激动道:

“大不了……大不了你用神识仔细扫查我的神魂!”

“一看便知!”

“我身上莫非是沾染了什么残魂邪祟不成?!”

她甚至下意识地低头打量自己的身体四周。

然而。

她很快发现,母后的目光,并不仅仅是在看她。

那冰冷的,带着杀意的视线,更多是落在她脚边,那盆已经被她放在地上的情蛊草上!

与此同时。

苏无烬那带着深深困惑,与不解的喃喃自语,也飘入了她的耳中:

“这东西……为何会……借助草木显化?为何啊……”

一瞬间,如同电光石火,未央猛地明白了过来!

问题不在她身上,或者说,不完全在她身上!

问题在于这盆……

情蛊草!

她难以置信地看向那盆碧绿的,看似无害的植物,声音发颤:

“母后……是它?是这情蛊草……有什么问题?”

灵蝶羽皇沉默着。

只是那紧抿的唇线和冰冷的目光,已是无声的答案。

未央的眼泪再次汹涌而出。

她红着眼睛,死死盯着羽皇。

试图从那双熟悉的眼眸中,找回一丝往日的温情。

母女二人隔着结界,无声地对峙了许久。

“母后……您究竟要做什么?”

未央的声音带着绝望:

“我被关在这里一天一夜了……”

“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她泣不成声。

羽皇依旧不语。

甚至微微偏开了头。

“求求您……不要这样对我……我是您的女儿啊……您说过,您最疼爱我……”

未央的声音卑微而哀切。

羽皇索性彻底转过身,背对着她。

然后。

一句轻飘飘的,却如同万载玄冰般寒冷刺骨的话语,落入了未央的耳中:

“苏教主……我不忍下手。你……来动手吧。”

轰——!

未央只觉得脑海中有什么东西炸开了!

她瞪大了双眼。

瞳孔紧缩。

眼泪瞬间凝固在脸上。

浑身血液仿佛都在这一刻冻结!

动手?

母后……

竟然真的要杀她?!

“母后……您……您要杀我?!”

她失声尖叫。

声音里充满了无尽的恐惧,与荒诞。

“你们要干什么!未央姐姐做错了什么?!”

红羽也尖叫起来,想要冲过来,却被无形的气墙阻挡。

就在这时。

一直沉默的苏无烬,深吸了一口气。

那干瘪的胸膛微微起伏。

他对着羽皇的背影,缓缓开口:

“羽皇陛下,既然心中不忍,不如……让老朽带她回红尘教总坛吧。”

“如她幼时一般,终日于佛前听经,受万千教徒香火供奉。”

“洗涤数十载……”

“无论她身上裹挟了何等因果,何种不祥……”

“皆由我红尘教一力承担。”

羽皇的背影僵硬了许久,久到未央几乎要窒息。

她才极其缓慢地,点了点头。

下一刻。

未央便感觉周身一轻。

那困住她的结界,连同她整个人,被一股柔和却不容抗拒的力量包裹,托起。

苏无烬的声音再次响起:

“至于她身后的这座羽鸦宝库……”

“老朽事后再来,将内中每一件物品,逐一仔细探查!”

“便如昨日,我等在猪皇领地,探查那东土而来的青云峰一般。”

“绝不遗漏分毫。”

说完。

他袖袍一卷。

便带着未央和那结界,化作一道黯淡的流光。

向着红尘教总坛的方向而去。

在被带离的最后一刻。

未央瞪大了盈满泪水的双眼,死死地望向那个始终背对着她的,雍容而绝情的背影。

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嘶喊:

“为何……母后!究竟是为何啊——!”

然而。

灵蝶羽皇,没有给她任何回答。

只有一片令人心死的沉默。

苏无烬带着未央离去后,灵蝶羽皇独自立于空荡了许多的宝库前。

那双凤眸中的冰冷与挣扎缓缓沉淀,最终化为一片深不见底的幽潭。

她静立良久,方才挥退左右。

亲自开始着手清理,这座属于她女儿的藏宝洞天。

接下来的半个月。

灵蝶羽皇和红尘教教主苏无烬一同,以近乎苛刻的谨慎,将宝库内的每一件物品……

无论是光华璀璨的灵宝,还是看似寻常的杂物。

都逐一拿起。

以自身强大的神识,与红尘教特殊的秘法反复探查,感应。

过程繁琐而沉闷。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无形的紧张感,仿佛在搜寻某种看不见的瘟疫源头。

半个月后的一天。

当清理进行到宝库一个堆放杂物的偏僻角落时。

苏无烬那干枯如树皮的手指,在一个毫不起眼的玉瓶上停顿了下来。

这玉瓶混在一堆低阶灵材中间,瓶身甚至沾染了些许灰尘。

他拨开瓶塞,神识向内探去。

瞬间。

这位红尘教教主那永远瞪圆的双眼,瞳孔猛地收缩成了针尖大小!

他周身那古井无波的气息,竟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紊乱。

他小心翼翼地从玉瓶中,倒出了一块约莫指甲盖大小,颜色暗红,仿佛还带着一丝微弱生命颤动的血肉。

“这似乎是……?!”

苏无烬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悸。

他迅速以自身灵力将这块血肉隔绝开来,仿佛那是什么剧毒之物。

他立刻招来在门外忐忑不安守候的红羽询问。

红羽辨认了半天,才模糊记起:

“好像……好像是未央姐姐从东土带回来的……”

“说是……叫什么通窍的身上掉下来的?”

“当时姐姐觉得稀奇,就随手收起来了……”

……

“东土……通窍……”

苏无烬喃喃自语,浑浊的眼中精光一闪而逝。

他没有多言,只是不动声色地将这块血肉重新收起。

并未将其放回原处,也未立即向羽皇禀报。

而是继续进行着后续的清理工作。

直到确认整座宝库再无任何异常气息。

……

数日后。

确认宝库已干净。

羽皇与苏无烬一同前往红尘教总坛,探望被供奉在香火密室中的未央。

密室内,百盏佛灯长明,映照着未央苍白而平静的脸。

木鱼声与诵经声交织,仿佛有一种奇异的力量,抚平了她最初的激动与绝望。

只剩下一种深沉的疲惫,与麻木。

“母后,你来看我了?”

她的声音没有起伏,眼神空洞地望着前方。

“嗯。”

羽皇的回答同样简短。

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

“我想要知晓……”

未央缓缓转过头。

目光落在羽皇脸上,那里面没有了之前的歇斯底里,只有一片死水般的沉寂:

“为何要这般对我?要……杀我?求求您,告诉我,好吗?”

羽皇看着她这副模样,深吸了一口气。

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

“你以为,你在那青木门,挑选人为你求得羽化真血,但何尝……不是也在被挑选?”

未央一愣。

眼中终于泛起一丝波澜。

充满了不解。

而下一刻。

羽皇的声音再次传来,带着一种宿命般的沉重。

重复了那个让她心碎的问题:

“你是何人?”

未央轻轻闭了下眼。

再睁开时,只剩下认命般的平静:

“我是未央。”

羽皇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那眼神中有痛惜,有无奈,更有一种如释重负。

她幽幽叹息:

“若你真是未央,还没有变……那只能证明,‘它’没有选上你而已。因为……‘它’有更好的选择。”

更好的选择?

未央心中巨震。

还想再问,羽皇却已不愿多言,匆匆转身离去,那背影竟带着几分仓惶。

脚步声渐远。

苏无烬走进了密室。

“我娘走了吗?”

未央问道,声音依旧平静。

苏无烬沉默。

“苏老头,我什么时候能回去啊?”

“我想要回皇宫啊。”

“我想要去东土……”

“我想要……”

苏无烬依旧不语。

没有回答她关于归期和去东土的问题。

未央忽然觉得……

这或许就是某种报应。

为她当年在青木门的算计,让她如今被困于此地,承受这无妄之灾。

然而。

下一刻。

苏无烬却缓缓摊开手掌,露出了那块暗红色的血肉。

他盯着未央的眼睛,干涩地问道:

“此物,你是从何处得到?”

未央一愣。

目光触及那块血肉的瞬间,便认出了那是来自通窍!

一种莫名的反感油然而生……

既然母后什么都不愿告诉她,对她只有猜忌和冰冷的杀意。

那她凭什么要回答这些问题?

“我不知道!”

下一刻。

这四个字便带着一股倔强和赌气。

冲口而出。

苏无烬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那瞪圆的眼中似乎掠过一丝了然。

但他并未逼迫,也没有再多说什么。

只是缓缓地关上了密室厚重的石门,

将未央重新留给了那无尽的诵经声,与摇曳的佛灯。

他握着那块血肉。

并未回到自己的禅房。

而是沿着红尘教总坛幽深曲折的回廊,一步步向着更深处走去。

廊壁上的灯火将他佝偻的身影,拉得忽长忽短,空气中弥漫着陈年香火,与古老木料混合的气息。

最终。

他停在了一扇巨大的石门前。

这石门高达十丈,通体由某种不知名的黑色岩石雕琢而成。

表面光滑如镜,却刻满了无数细密如蚁,充满了远古苍茫意味的符文。

石门紧闭着。

仿佛隔绝了两个世界。

苏无烬停在门前,深吸了一口气。

那干瘪的胸膛剧烈起伏了一下。

他伸出双手,按在冰冷的石门之上。

周身的磅礴灵力开始缓缓运转。

石门极其沉重,以他的修为,推动起来竟也显得颇为吃力,伴随着一阵低沉轰鸣,仿佛来自地底深处的摩擦声。

石门被缓缓推开了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缝隙。

门后。

并非寻常的房间。

那是一片难以形容的广阔空间。

高不知几许,深不见尽头。

目光所及,并非黑暗。

而是被无数盏长明不熄的佛灯所照亮!

这些佛灯数以百万,千万计,如同星河般悬浮于虚空之中,散发出柔和而恒定的光芒。

将整个空间映照得如同白昼!

甚至能清晰地看到空气中漂浮的细微尘埃。

在这片灯海的核心,盘坐着一具巨大的白骨!

这白骨似人形,骨架庞大得超乎想象。

如同一条盘踞的山脉,散发着亘古,苍凉,而又蕴含着难以言喻威严的气息。

它静静地坐在那里。

仿佛已历经了万古轮回。

苏无烬站在门口,对着那具巨大的白骨,摊开了手掌,露出了那块通窍的血肉。

他的声音在这片寂静而广阔的空间中回荡。

带着一种奇异的恭敬与探寻:

“你看看此物……还记得吗?”

话音落下的瞬间……

异变陡生!

那具庞大白骨空洞的眼眶中,毫无征兆地,猛地燃起了两簇幽金色的火焰!

那火焰跳跃着。

仿佛蕴含着无尽的痛苦,与古老的记忆。

几乎在同一时间,仿佛水火相克,能量对冲。

周围那数百万,数千万盏长明佛灯,竟齐刷刷地,无声无息地熄灭了近三分之一!

整个空间的光线骤然黯淡了下去。

仿佛从白昼跌入了黄昏!

一个沧桑,沙哑,仿佛来自遥远时空尽头的意念,直接在那片昏暗的空间中响起。

带着一丝困惑。

一丝追忆。

最终化为某种确认:

“我想想……这血肉……似乎是来自……”

“通窍?”

“他又现世了吗?”

这意念如同涟漪般扩散开来。

随即。

那白骨眼中的幽蓝火焰迅速黯淡,熄灭。

周围熄灭的佛灯,又仿佛被无形之手点燃,一盏接一盏地重新亮起,恢复了之前的光明。

苏无烬见状,脸上看不出喜怒。

只是缓缓走上前,将手中那块暗红色的血肉,轻轻放在了那巨大白骨的指骨之上。

一阵不知从何而来的微风吹过,拂动了空间内的尘埃,也轻轻拂过那块血肉。

他静静地看着那块血肉,仿佛在等待什么。

但良久……

白骨再无任何反应。

最终。

苏无烬缓缓摇了摇头,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转身。

再次用力。

将那扇沉重的黑色石门缓缓关上。

彻底隔绝了内外。

仿佛,他对这一幕已然习惯。

毕竟,在漫长的岁月中,每隔数十年,乃至数百年,总会有那么一两块属于“通窍”的血肉,以各种方式,出现在这世间的某些角落。

只是,每一次都……

“太少了啊……”

他对着空无一人的走廊,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喃喃低语。

那双永远瞪圆的眼睛里,似乎闪过一丝极淡的悲悯:

“如果……能再多一些……再多一些这样的血肉……你或许……就能好受一点了吧……”

……

未知的黑暗深处。

“陈阳……陈阳……醒一醒……醒一醒……”

仿佛从极其遥远的地方,有声音穿透厚重的迷障,一遍遍呼唤着他的名字。

陈阳的意识在温暖的黑暗中沉浮。

他不愿意醒来。

周身被一种难以言喻的暖意包裹着。

柔软而安全。

如同回到了生命最初的源头,在母亲的肚中安眠。

他贪婪地享受着这份久违的,足以让人放弃一切挣扎的安宁。

“我要再睡一会儿……好困……”

他在意识深处喃喃自语。

抗拒着那呼唤。

然而。

下一刻。

一阵剧烈的,如同针扎斧凿般的刺痛,猛地贯穿了他的神魂!

与此同时。

一声气急败坏,却又虚弱无比的咆哮,在他识海中炸响:

“混账啊!活过来就快醒一醒啊!通爷我……我撑不住了啊!”

这声咆哮如同惊雷。

瞬间劈开了沉沦的黑暗。

陈阳猛地睁开了双眼!

意识如同潮水般回归。

他首先感受到的,是周身那层温暖而柔韧的包裹感。

四周并非绝对的黑暗。

而是流转着一种略微暗淡,如同呼吸般明灭不定的红光。

将他笼罩在一个狭小的空间内。

“我……我不是死了吗?”

他茫然地自语。

随即。

记忆的碎片如同决堤的洪水,疯狂涌入脑海……

王升那冰冷无情的面孔,罗小虎胸前爆开的血花,一个个同门弟子如同被碾碎的蝼蚁般倒下。

最后是自己胸膛炸裂,经脉尽碎的剧痛与无边黑暗……

他下意识地以神识探查自身。

这一探查,让他大吃一惊!

伤势……全好了?!

不仅血肉恢复如初,连原本断裂,错乱的经脉,也都被完美地续接起来。

甚至隐隐比之前更加坚韧宽阔!

炼气十层的修为,也完好无损地存在于丹田气海之中!

“自然啊!”

通窍的声音在他意识中响起,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虚弱,却还在强撑:

“我让你用我教的吐纳法,卸掉了体内暴走的灵气。”

“然后用我积攒的本源之力,为你修补了经脉和血肉!”

“怎么样,通爷我厉害吧?!”

陈阳心中巨震,在那种必死之局下,通窍竟然真的将他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他连忙回应:

“厉害!通窍,多谢……”

但很快。

他就察觉到了不对劲。

他触碰着四周那层散发着红光的,柔软而富有弹性的壁垒,疑惑道:

“那我们……现在在什么地方?为什么周围都是红光?”

通窍没有直接回答,反而问道:

“你平常……什么姿势躺着比较舒服?嗯……趴着还是仰面?”

陈阳被这莫名其妙的问题问得一怔。

下意识回道:

“仰面……不算了,还是趴着更舒服些。”

“哦,趴着啊……”

通窍的声音似乎沉吟了一下:

“那你现在就趴着吧,待会儿别乱动。”

陈阳虽然满心疑惑,但通窍刚刚救了他的命,他还是依言,在这狭小的空间内调整了一下姿势。

趴伏下来。

然而。

他刚刚趴好,耳边,却又传来了通窍那越来越微弱的声音:

“趴着吗?也对……平摊开来,受力均匀点,或许……不会太疼……”

“疼?”

陈阳心中一紧:

“什么意思?”

通窍的声音断断续续,带着一种极致的疲惫,悠悠传来:

“因为……通爷我……马上要……睡觉了……”

“睡觉?”

陈阳一愣,完全无法理解:

“什么意思?通窍你怎么了?”

然而,通窍的声音已经微弱得几乎难以分辨,仿佛风中残烛:

“我睡着后……这层胎衣……还能为你……挡十二个时辰……”

“每一个时辰……结界就会……削弱一份……”

“十二个时辰后……是生是死……听天由命吧……”

“你刚才那个姿势……肯定会马上……疼死你……”

“现在……”

“你应该……还能……撑一会儿……”

陈阳这才猛地意识到,通窍的声音不再是往日那般活泼跳脱。

而是充满了难以想象的虚弱。

仿佛随时都会彻底消散!

“什么意思啊?!通窍!你到底怎么了?!”

陈阳焦急地在心中呼喊。

一股不祥的预感攫住了他。

通窍的声音带着一股压抑不住的怨毒和愤怒,勉强汇聚起来:

“那个……元婴修士……太坏了……太毒了……”

“我以为他杀了人就走……结果……那混账……”

“他要补刀啊!”

补刀?!

陈阳浑身一寒。

“你现在……不在地上……”

通窍的声音越来越飘忽:

“你在……地底啊……被他……埋起来了……你上面是……”

……

“上面是什么?!”

陈阳的声音带着惊恐的颤抖。

下一刻。

通窍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吐出的的话语,让陈阳如坠冰窟,四肢百骸瞬间冰凉!

“你头上……压着……”

“青木门剩下的那三座大峰……”

“灵剑、丹霞、玉竹……全部……”

“都压在你……身上啊……”

话音未落。

通窍的声音便彻底沉寂了下去。

仿佛耗尽了最后一滴灯油。

也就在这一刹那,陈阳周身的红光,肉眼可见地黯淡了一分!

一股无法形容的,仿佛整个天空都坍塌下来的恐怖巨力,轰然降临!

“咔嚓——!!!”

令人牙酸的骨骼挤压声从他体内爆响!

陈阳甚至来不及发出惨叫,便感觉五脏六腑都被挤到了一处。

喉头一甜。

大口大口的鲜血不受控制地狂喷而出,瞬间染红了内部狭小的空间。

那无边的巨力死死碾压着他。

耳边只剩下自己骨骼不堪重负的呻吟,和血液奔流的轰鸣。

通窍最后那断断续续,充满怨恨的话语,仿佛还在黑暗中回响,却又听不真切了……

“陈阳下辈子……记得找那人……报仇……”

“那混账杀了人不说……还想要把你们……炼成……灵脉的……养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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