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润的光芒在尘封的符文上流转,如同沉眠的星辰被轻声唤醒。那光芒并不刺眼,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厚重与“正确”感,仿佛它本就该在那里亮起,只是在漫长的岁月中暂时忘记了如何发光。
林墨的灵魂“基石”在这一刻,与那遥远信标核心深处、正被苏婉和守夜人竭力重构的防火墙,产生了超越物理距离的微妙共振。不是能量的传输,也不是信息的交换,更像是一种“身份”的确认与“权限”的共鸣。他是“钥匙”,而这座古老的设施,是“摇篮”遗留在时间长河中的一把“锁”。
共鸣产生的波动极其细微,却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这片被“静默潮汐”和“归亡”意志污染的空间中,荡开了不寻常的涟漪。
首当其冲的,是那两个刚刚浮现、准备破坏控制终端的“潜行者”。
灰色斗篷手中的暗影能量箭刚刚成型,那箭尖指向的终端符文便骤然亮起!光芒所及,暗影能量箭如同遇到了克星,发出“滋滋”的声响,迅速消融瓦解。灰色斗篷身形勐地一震,仿佛被无形的力量烫伤,向后踉跄了一步,兜帽下传出压抑的闷哼。他身边那个树皮生物更是发出一声尖锐的惊叫,手中的计数器屏幕瞬间过载爆出一团火花,它忙不迭地将那烫手的仪器扔掉,惊恐地看向那些发光的符文,复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
他们赖以潜伏和攻击的“阴影”与“信息隐蔽”,在这纯粹的、源自“摇篮”本源的规则光芒面前,似乎失去了部分效力。
与此同时,林墨身后,那个一直沉默如冰山般的“归亡使者”,猩红的眼眸光芒勐地一跳!它首次真正地将“目光”从林墨身上移开,死死地盯住了检修口内那些亮起的符文。黑袍下的阴影剧烈地波动起来,并非愤怒,更像是一种……被触动的警觉。
“残余的火光……”它的声音如同寒冰摩擦,“竟还能闪耀。”
它没有再给林墨更多时间,也没有去管那两个受挫的“潜行者”。持镰的右手再次抬起,这一次,阴影长镰不再针对林墨个人,而是划向检修口所在的整片管道区域!镰刃过处,空间仿佛被裁开的黑色画布,一道巨大的、吞噬一切光与声的“虚无裂痕”迅速蔓延,要将检修口连同里面的控制终端、以及挡在前面的所有人,一并“归亡”!
这一击范围极大,避无可避!
“老大!”张猛怒吼,却不知该如何抵挡这种规则层面的抹杀。
林墨在共鸣的瞬间,已经感受到了信标核心防火墙那艰难却坚定的重构进度,也感受到了苏婉和伊芙琳正在进行的努力。他灵魂枯竭,但那份共鸣带来的联系,让他隐约触摸到了这座古老信标更深层的一丝……“脉搏”。
就在“虚无裂痕”即将吞噬一切的刹那,林墨做出了一个看似毫无意义的举动——他伸出虚按胸口的手,五指张开,不是对抗裂痕,而是轻轻“按”在了面前灼热扭曲的管道空气上。
通过那微弱的共鸣连接,他将自己灵魂中最后一点“定义”的意念,不是用于防御,也不是用于攻击,而是如同最轻柔的耳语,送入了信标深处那正在重构的规则脉络:
“此门,当为通路,而非绝路。”
下一刻,异变陡生!
那蔓延而来的“虚无裂痕”,在触及检修口外围区域的瞬间,仿佛撞上了一层无形的、但确实存在的“膜”。裂痕的蔓延速度骤然减缓,如同陷入粘稠的泥沼,其边缘与那无形的“膜”接触处,迸发出无声但激烈的规则湮灭闪光!
“归亡使者”猩红的眼眸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情绪波动——那是惊疑!
检修口内,那些亮起的符文光芒大盛!不仅仅是终端上的几个,周围墙壁、天花板、乃至地板深处,更多的、早已被遗忘或尘封的“摇篮”结构铭文相继亮起!它们彼此连接,光芒流转,竟在这狭小的空间内,临时构筑起了一个微小但极其坚韧的、基于“摇篮”核心规则的“秩序场”!
这个“秩序场”强度有限,范围也仅局限于检修口内外几米,不足以对抗“归亡使者”的全力攻击,但它出现的时机和性质,却完美地干扰了那道“虚无裂痕”的规则完整性,使其无法顺畅地完成“归亡”的判定和执行!
“裂痕”被短暂地阻滞了!
“就是现在!张猛!进去!关阀门!”林墨用尽最后力气嘶吼,同时身体一软,单膝跪倒在地,脸色惨白如纸,七窍都渗出了细细的血丝。刚才那一下,几乎榨干了他灵魂最后一丝力量。
张猛甚至没有时间去看林墨的状态,凭着无数次生死搏杀练就的本能,在那“虚无裂痕”被阻滞、两个“潜行者”惊疑不定的瞬间,如同一头发狂的犀牛,狠狠撞开了挡在检修口内侧的灰色斗篷(后者似乎仍受符文光芒影响,反应慢了半拍),带着“铁砧”和“哑巴”勐地冲进了检修口内部!
“扳机”和受伤的“钉子”则默契地守住门口,手中的武器对准了外面的“归亡使者”和正在试图重新凝聚力量的灰色斗篷,虽然他们知道这可能只是螳臂当车。
检修口内空间不大,布满了复杂精密的管道、仪表和操作面板。中央是一个半嵌入墙体的巨大圆形阀轮装置,连接着无数粗大的能量导管。此刻,阀轮正发出不祥的、高频的震动,周围的仪表指针疯狂跳动,指向危险的红色区域。导管内,可以看到灰白色的、如同实质混乱规则的“静默潮汐”能量正在汹涌而过,冲击着脆弱的阀体结构。
“就是这玩意儿!怎么关?”张猛急吼。
“看那里!手动锁止机构!”“铁砧”眼尖,指着阀轮下方一个被保护盖罩住、需要特定工具开启的机械结构。
“没工具了!‘哑巴’,用你的蛮力!给我掰开!”张猛吼道。
被称为“哑巴”的队员一言不发(他本来也不爱说话),上前一步,双手插入保护盖的缝隙,全身肌肉虬结,额角青筋暴起,发出低沉的吼声。坚固的合金保护盖在他非人的力量下,发出令人牙酸的扭曲声,竟然真的被一点点撬开、掰弯!
“铁砧”立刻凑上去,看着里面复杂的齿轮和卡榫。“需要同时压下三个压力阀,然后逆时针转动主锁止轮!妈的,设计得真麻烦!”
“别废话!动手!”张猛已经将枪背到身后,双手按向其中两个压力阀。“铁砧”赶紧压下第三个。
三个压力阀同时下陷,内部传来机械解锁的“咔哒”声。
“转!”
张猛和“铁砧”合力,抓住那冰冷的主锁止轮,用尽全身力气,开始逆时针转动!锁止轮极为沉重,且内部似乎有强大的能量流在抵抗,转动起来异常艰难,每一寸都伴随着金属摩擦的刺耳噪音和能量泄露的电火花。
外面,“虚无裂痕”在“秩序场”的阻滞下,正被“归亡使者”强行推动,缓慢但坚定地继续蔓延。那层脆弱的“秩序场”光芒正在迅速暗澹,符文一个接一个地熄灭。
“潜行者”灰色斗篷似乎也适应了符文光芒的影响,暗影能量再次开始凝聚。
“扳机”和“钉子”打光了最后的弹药,只能拔出近战武器,准备做最后的肉搏。
林墨跪在地上,视线已经开始模糊,只能勉强看到那不断逼近的黑暗裂痕,和检修口内张猛等人拼命转动阀轮的背影。
快点……再快点……
就在“秩序场”即将彻底崩溃,“虚无裂痕”即将吞没检修口入口的瞬间——
“嘎啦——轰!”
一声沉重无比的、仿佛洪荒巨兽合拢嘴巴的闷响,从检修口内部传来,甚至压过了管道内所有的噪音!
张猛和“铁砧”被巨大的反作用力弹开,摔倒在地。但那主锁止轮,终于被他们转到了底!
汹涌而过的灰白色能量流,勐地一滞!阀体发出的高频震动骤然降低!仪表盘上,几个关键的指针,开始缓慢但坚定地向安全区域回落!
手动锁止,成功了!泄洪阀的开启被强行中断了至少物理层面的能量通道!
几乎在锁止成功的同时,外部那蔓延的“虚无裂痕”仿佛失去了后续的力量支撑(或许“归亡使者”也需要泄洪阀的能量作为引导?),勐地停止了蔓延,然后如同退潮般迅速收缩、消散!
“归亡使者”猩红的眼眸死死地“盯”着检修口内,又“看”了一眼跪在地上几乎失去意识的林墨。黑袍下的阴影剧烈翻腾,但它没有再出手。
“钥匙……信标……”它冰冷的声音中,第一次带上了一丝复杂的意味,像是评估,又像是……确认了什么。
没有再看其他人,它的身影向后融入管道壁的阴影中,如同出现时一样诡异地消失不见。那两个“潜行者”见状,也毫不犹豫地紧随其后,遁入黑暗。
危机,似乎暂时解除了?
管道内只剩下能量泄露的“滋滋”声和众人粗重痛苦的喘息。
张猛挣扎着爬起来,顾不上查看自己的伤势,第一时间冲回林墨身边:“老大!老大你怎么样?!”
林墨勉强抬起眼皮,视线模湖地看着张猛焦急的脸,嘴角动了动,却发不出声音。他能感觉到,灵魂“基石”虽然光芒暗澹,布满细密裂痕,但并未崩碎,而且在共鸣之后,似乎与某种更庞大、更古老的“存在”建立了一丝极其微弱的、若有若无的联系。
就在这时,凯拉·光羽焦急中带着惊喜的声音,透过勉强恢复的通讯频道传来,断断续续但清晰可辨:
“林墨指挥官!张猛!检测到……泄洪阀能量流中断!规则冲击正在减弱!你们成功了吗?!塔林接引员已经带人清理了通往控制节点的部分通道,正在尝试进行系统层面的彻底关闭!你们那边情况……滋……苏婉小姐刚刚传来讯息!信标核心防火墙重构进度……突破30%!‘守夜人’说,污染扩散趋势已得到初步遏制!”
成功了?至少是阶段性的成功!
张猛重重松了口气,一屁股坐倒在地。其他几名队员也瘫软下来,劫后余生的疲惫和伤痛潮水般涌来。
然而,还没等他们庆幸,脚下的管道,乃至整个城邦结构,突然传来一阵与之前规则冲击截然不同的、更加深沉、更加宏大的震动!
不是爆炸,不是崩塌,更像是……某种庞大无比的“东西”,在极深的地底,或者遥远的虚空深处,缓缓地……“翻了个身”?
与此同时,林墨那刚刚平复一丝的灵魂“基石”,勐地传来一阵前所未有的、带着古老威严与无尽悲怆的悸动!
一个宏大、苍凉、仿佛穿越了无限时空的意念碎片,顺着那刚刚建立的微弱联系,轰然撞入他的意识深处,虽然只有一瞬,却无比清晰:
“……潮汐……非止于此……”
“……闸断……亦是……呼唤……”
“……‘井’畔的‘守望者’……已注视……‘钥匙’……”
林墨勐地瞪大眼睛,一口鲜血喷出!
那不是攻击,而是过于庞大的信息冲击。
他瞬间明白了一个可怕的事实:
他们强行关闭泄洪阀,中断“静默潮汐”的能量倒灌,固然暂时缓解了城邦的危机,但此举本身,或许……已经惊动了“起源之井”附近,某个更加古老、更加不可名状的“存在”?
而那存在,似乎……已经注意到了他这把“钥匙”?
震动持续着,管道内残存的能量乱流诡异地平静下来,仿佛在某种更高意志的俯视下,变得……“乖巧”了?
张猛和队员们惊疑不定地看着周围突变的环境,又看向突然吐血、眼神却变得异常深邃恐怖的林墨。
“老大……这又是……怎么了?”张猛的声音,带上了一丝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
林墨没有回答,只是缓缓抬起头,仿佛能透过层层金属和岩石,看到那无尽虚空深处,一双刚刚睁开的、冰冷而古老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