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自赵家的结丹修士竟然没有一个前来赵家居住的小院,是巧合,他们都恰好参与了那项“秘密任务”?亦或是……有无形的约束限制了他们对母族的接触?
贺萧逸心中隐隐有些猜测,若这猜测为真,恐怕这无涯宗内部的形势,比他想象的更为复杂和微妙。
贺萧逸沉吟片刻,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身影,嘴角不由泛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他当即传讯唤来赵云峥,吩咐道:“你且去暗中查访一人,名为凌雪,乃是无涯宗修士,原本是练气后期修为,近来或已突破至筑基初期。探明她的下落,设法让她悄无声息地来此一见。”
赵云峥微微一怔,确认道:“无涯宗的……凌雪?练气后期或筑基初期?”
“正是此人。”
赵云峥面露难色,谨慎问道:“前辈,此女既是无涯宗弟子,恐怕不会轻易听我等调遣。不知……该如何确保她愿意前来?”
贺萧逸淡然道:“你只需寻个可靠的赵家子弟,私下传一句话给她——‘可还记得鹿马洞前那抹剑光否?’她听了,自会设法前来。”
“是,晚辈明白了。”赵云峥躬身领命,心中却暗自凛然。
这位大人果然深不可测,竟连无涯宗内门弟子也能轻易拿捏。虽不解此话深意,但他深知不该问的绝不多问,既然大人如此交代,必有深意。
凌雪在无涯宗低阶弟子中颇有名气,打听她的行踪并不困难。
果然,就在当天深夜,一道身影悄然来到赵家小院外。她虽作了些遮掩,却难掩其清冷气质。
贺萧逸并未亲自出面,只让赵辰玥代为接见。凭借灵魂契约的玄妙联系,他心念微动,便可将想问的话传递至赵辰玥识海;而凌雪的回答,他亦能同步感知。
赵辰玥早得了吩咐,见凌雪踏入院门,立刻含笑迎上:“这位想必就是凌雪师姐吧?久闻师姐芳名,今日一见,果然风采照人。”
凌雪眸中寒光一闪,冷声道:“放肆!你一个练气期弟子,也配与我平辈相称?”她心知有把柄落在对方手中,却仍想先声夺人,占据主动。
赵辰玥却不恼,依旧笑吟吟道:“是师妹失礼了,这便给师姐赔个不是。师姐里面请——”她嘴上说着谦辞,举止间却无半分怯懦。
凌雪冷哼一声,不再多言,随着她步入厅中。目光扫过空荡的室内,不见旁人,她转身看向跟进来的赵辰玥,语气更冷:“要见我的人呢?请他出来说话。”
赵辰玥掩唇轻笑:“师姐说笑了,哪里还有旁人?是妹妹想请师姐过来叙叙话罢了。”
“就凭你?”凌雪上下打量着她,语带讥诮。
“自然是我。”赵辰玥笑容不变,语气却意味深长,“师姐放心,只要陪妹妹聊得尽兴,关于那件事……绝不会传入无涯宗任何人的耳中。”
凌雪面色微变,寒声道:“哼,不管你们从何得知,最好将此事的细节烂在肚子里。否则……休怪我翻脸无情!有什么话快问,若是涉及宗门机密或我不知晓的,恕难奉告。”
赵辰玥柔声道:“师姐放心,妹妹怎会让您为难呢?”
一个时辰后,凌雪才悄然离去。
与来时相比,她离去时的伪装更为严密,步履匆匆,神色间难掩一丝慌乱,似生怕被人瞧见行踪。
至于厅内究竟谈了什么,唯有她、赵辰玥,以及隐在幕后的贺萧逸知晓。
金岭赵家结丹老祖赵天豪到底去执行了什么秘密任务?这个还要从头说起。
当日他离开金岭赵家后,不惜灵力,日夜兼程,御剑疾驰数日,终于带着被真魔气侵蚀、已陷入深度昏迷的赵云汐,抵达了无涯宗那云雾缭绕、气势磅礴的山门之外。
此刻的赵云汐,情况比离开赵家时更为糟糕。
尽管赵天豪一路上数次耗损自身金丹本源,强行以精纯木灵力压制她体内的魔气,但这真魔气诡异无比,每次被压制后反弹得更为凶猛。
此刻看去,赵云汐周身黑气缭绕,比之前更为浓郁,那丝丝缕缕的魔气如同拥有生命的黑色触手,在她体表蠕动、钻探,散发出令人神魂皆颤的阴寒与不祥气息。
她面色已完全转为青黑,嘴唇干裂发紫,气息微弱得几不可闻,全靠赵天豪不惜代价渡入的灵力,才勉强护住最后一丝心脉与识海的清明,宛若风中残烛。
山门处,值守的是两名身着无涯宗标准白色内门弟子道袍、修为在练气中期的年轻人。
其中一人远远看到赵天豪御剑而来,以及他携带来的、那魔气冲天已然不似人形的赵云汐,脸上并未露出太多惊骇之色,反而对身旁的同伴低语道:“王师兄,你看,这又是第几个了?”
那位被称作王师兄的弟子抬眼仔细看了看,脸上掠过一丝凝重,叹了口气。
他语气中带着与年龄不符的沉重与愤懑:“唉,看这魔气的精纯程度……怕是第四个了吧。这肆虐的魔头……当真是魔焰嚣张,祸乱四方,不知何时是个头啊!”
他们的反应,显然表明这种情况对他们而言已非首次遇到,甚至可能已习以为常。
其中一名弟子主动快步迎上前来,对神色悲戚、眉宇间带着深深疲惫与忧虑的赵天豪拱手道:“这位前辈,可是护送被魔气侵染的道友前来求助?”
赵天豪连忙压下心中焦灼,郑重还礼:“老夫金岭赵家赵天豪,族中长老不幸遭魔气侵体,性命垂危,特来恳请上宗施以援手,救她一命!”
两人并未如接待寻常访客那般需要繁琐地入内通报请示。
“前辈请随我来。”那弟子点了点头,神色肃穆,也不多言,便引着赵天豪进入宗门。
绕过正门熙攘的人群,沿着一条僻静的石板小径,快速朝着宗门内部一处较为偏僻、气息森严的殿宇方向行去。
路上,山风凛冽,吹不散赵天豪心头的阴霾。
他回想起山门弟子方才的对话,忍不住向引路的弟子询问道:“这位小哥,方才听你与同门在山门处谈论,似……似被此等魔气缠身的修士,并非孤例。莫非近期,还有其他人遭此厄运?”
那引路弟子闻声,脚步未停,只是回头看了赵天豪一眼,眼中闪过一丝同情。
他压低声音道:“前辈感知敏锐。不瞒您说,您护送来的这位,是近一个月来,第四位被类似精纯魔气侵体、被送来宗求助的道友了。”
赵天豪闻言,心中猛地一沉,如同坠入冰窟,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
声音都带上了几分不易察觉的颤抖:“那……那之前那几位道友,贵宗……贵宗可有法救治?他们如今……情况如何?”
引路弟子脚步不停,语气却带着几分笃定:“救治肯定没问题,宗内自有秘法。不过这等精纯魔气极为顽固,拔除过程凶险,需要耗费不少时日。
具体如何施为,晚辈位卑,就不太清楚了,听闻是由一位常年闭关的太上长老亲自在负责此事。”
赵天豪心中稍安,但忧虑未减,又急切追问道:“不知贵宗可曾查清,这祸乱之源究竟何在?为何近段时间,仿佛一夜之间,便有如此多的魔修涌现,肆虐四方?”
那引路弟子闻言,脚步下意识地放慢了些,左右看了看,将声音压得更低,带着几分神秘与谨慎:“不瞒前辈,此事在宗门内部也已传开。虽未明发公告,但据一些从任务堂流传出的消息说,根源……似乎并非传统的魔修传承,而是一种突然出现的、极其诡异的‘黑色石头’。”
“黑色石头?”赵天豪眉头紧锁,心中疑窦丛生,这答案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是的,”那弟子见赵天豪感兴趣,又知他是来求助的结丹前辈,便也多说了几句。
“听说这种石头通体漆黑,非金非玉,不知从何处悄然流出,散布于各地。
更可怕的是,这石头内部不仅封印着一缕极其精纯霸道的真魔气,石身之上,还天然铭刻着一篇残缺的魔功口诀和一种炼制简易魔器的粗浅法门。
若有修士偶然得到,心志不坚,或是困于瓶颈,按捺不住诱惑,依照那石上残篇口诀引动并炼化石头中的魔气入体,便会在极短时间内修为暴涨,但也极易心智迷失,彻底堕入魔道。
而且其修炼速度,据说奇快无比,远超我等苦修正道功法。”
他顿了顿,脸上露出深深的憎恶与一丝恐惧:“这些堕落的魔修,为了快速提升实力、或是为了依照石上法门祭炼那邪异魔器,往往丧失人性,大肆屠戮凡人村落乃至落单的低阶修士,抽取生魂血气,手段残忍至极,令人发指。
各地修真家族发现自家辖地内出现魔修踪迹,自然要派出弟子前往清剿,维护一方安宁。
可在剿魔过程中,有的弟子不幸罹难,有的则像您带来的这位长老一样,在与魔修搏杀时,被那诡异魔气侵入体内,难以驱除。
更诡异、更令人防不胜防的是,即便魔修被当场斩杀,其体内的魔气往往不会随之消散,反而像拥有某种恶毒的灵性一般,会自动脱离原主尸身,寻找附近最近的、气息最强的修士作为新的宿主,继续侵蚀附体……
唉,您护送来的这位长老,据晚辈所知,算是今日被送来宗门求助的第四位了。”
正如是:
魔石祸源暗流涌,诸家求援至仙门。
真魔附体生机断,秘法深藏待乾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