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一片死寂。
这片死寂,比任何震天的轰鸣都更加令人心悸。
那股压得凰倾城和姬夜舞抬不起头的恐怖威压,在这一刻竟像是被掐住了喉咙,猛然一滞。
心魔姐姐的话,如同一根淬满了剧毒的无形冰锥,穿透了时光,精准地扎进了天山女仙那万古不化的冰冷神魂深处。
“闭嘴……”
一声微不可闻的颤抖低语,从天山女仙那完美的唇间溢出。
那张视众生为蝼蚁,高高在上的绝美脸庞上,第一次出现了裂痕。不是杀意,不是愤怒,而是一种……
深可见骨的痛苦与迷茫。
她那双俯瞰世间的冰冷眼眸,此刻竟有些失焦,穿透了三百年的光阴,看到了什么让她永世恐惧的画面。
心魔姐姐所化的黑雾在半空中得意地盘旋,她那妖媚入骨的声音,化作最恶毒的魔咒,在天山女仙混乱的识海中疯狂回响。
“三百年前,你还不是高高在上的天山女仙,只是个叫‘雪儿’的痴情女子。
你爱上了那个惊才绝艳的李氏太子,那个会在下雪天为你披上温暖大氅,笑起来比阳光还要温暖的男人。”
“你忘了吗?他曾说过,要为你寻遍天下灵药,助你突破桎梏,与你携手看尽这万里山河。”
“你忘了吗?他曾在月下为你舞剑,剑光如龙,却只映着你一人的倒影……”
心魔姐姐的每一句话,都像一把锋利的刀,狠狠剖开天山女仙冰封三百年、不愿触碰的记忆。
“不……”
天山女仙捂住了头,那万年不变的冰冷身躯,第一次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
她的脑海中,一幕幕被她亲手斩断、深埋在神魂最底层的画面,如同决堤的洪水,疯狂涌现。
白衣胜雪的男子,温柔地执起她的手,在掌心一笔一划地写下她的名字。
漫天飞雪的凛冬,他将自己滚烫的掌心贴在她的脸颊,呵着热气为她取暖。
还有……他临死前那双写满了痛苦和不可置信的眼睛,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问她:“为……什么……”
“本座……早已斩断七情六欲!本座修的是太上忘情道!”
她发出一声尖啸,周身的寒气猛然爆发,却混乱不堪,毫无章法,如同失控的野兽,在天地间胡乱冲撞。
她的道心,已然崩溃。
“斩断?哈哈哈!”
心魔姐姐发出畅快淋漓的大笑,笑声中充满了讥讽,
“你若是真能斩断,又何来我这个‘执念’?
你以为你杀了他,是为了成道?
不!你是怕!你怕自己会沉沦在他给的温柔里,再也无法去追求那虚无缥缈的长生大道!”
她猛地指向苏辰,声音尖锐而戏谑:“而现在,他的后人,流着他血脉的男人,就活生生地站在你面前!
你所谓的‘道果’,就是他的血脉!你每时每刻都在觊觎他,就像你当年,根本无法抗拒他的吸引一样!
你还能……忍心下手吗?”
就是现在!
苏辰看着天山女仙痛苦挣扎的模样,眼中闪过明悟。
他没有丝毫犹豫,再次咬破指尖,一滴蕴含着他本源之力的精血,狠狠滴落在眉心的龙凰印记之上!
“凝霜!”
他一声大喝,死死握住了姬凝霜的手。
两人的力量在这一刻再无保留,交融!
“既然有因果,那今日,便用这因-果,来了结一切!”
吼——!
震天的龙吟与清越的凤鸣响彻云霄!
苏辰身后的火山火龙与姬凝霜身后的东海金龙融合,盘旋而上,化作一道通天彻地的金红光柱。
两人身后那顶天立地的龙凰真神虚影,在这一刻凝实!
一尊百丈高的龙凰战神,真正降临于世!
金色的龙鳞覆盖周身,每一片都闪烁着坚不可摧的古老符文。赤红的凤翎化作华丽的战裙与披风,燃烧着焚尽万物的神炎。
战神的面容,是苏辰与姬凝霜的完美结合,一双眼眸,左为威严龙瞳,右为华贵凤眸,俯瞰下来,神威如狱!
那股毁天灭地的威压,竟在瞬间反客为主,狠狠地压向了心神大乱的天山女仙!
噗!
天山女仙如遭重击,竟被这股恐怖的气势压得倒退一步,嘴角溢出鲜红的血液。
她抬起头,看着那尊威严无比的龙凰战神,眼神剧烈波动,充满了恍惚。
她想起来了。
三百年前,那个男人也曾为了保护她,施展过类似的神通,化身龙神,挡在她身前,对她说:“雪儿别怕,有我在。”
相似的画面,跨越了三百年的时光,在此刻重叠。
眼前的龙凰战神,与记忆中的白衣龙神,合二为一。
“不……本座不会再动摇……”她眼神中的杀意与痛苦在疯狂交战,让她整个人都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混乱。
她是为了成道才杀了他,她没有错!
她是为了永生才布局三百年,她没有错!
这个男人,只是她的踏脚石,是她的丹药!
杀了他,她就能突破!
杀了他……
就在天山女仙的杀意即将重新凝聚,压下所有情感的瞬间,心魔姐姐突然发出了一声决绝的妖笑。
“小美人,姐姐说过会保护你的。”
“那么,就让姐姐……最后再帮你一次吧!”
话音未落,她所化的黑雾猛然一凝,化作一道纯粹的黑色光芒,义无反顾地冲向天山女仙的眉心!
“我要用我的存在,唤醒你被埋葬的执念!让你亲身体会一下,被自己斩掉的‘爱’,反噬是什么滋味!”
心魔姐姐的声音最后一次在苏辰的脑海中响起,带着解脱,不舍,还有那惯有的妖媚。
“不——!”
天山女仙发出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尖叫。
黑光毫无阻碍地冲进了她的识海。
她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周身的寒气失控,时而化作冰锥胡乱攒射,时而化作冰墙轰然崩塌。
那双冰冷了无数岁月的眼眸中,第一次……涌出了泪水。
晶莹的泪珠顺着她完美无瑕的脸颊滑落,在空中凝结成冰晶,然后“啪”的一声碎裂,如同她破碎的道心。
“啊啊啊——!”
她抱着头,痛苦地跪倒在虚空之中。
“我不要记起……我不要……子昂……子昂!”
她哭喊着,叫出了一个深埋了三百年的名字。
那高高在上,视万物为刍狗的天山女仙,在这一刻崩溃了。
她不再是什么陆地神仙,只是一个亲手杀死了挚爱,被悔恨与执念折磨了三百年的可怜女人。
苏辰与姬凝霜操控着龙凰战神,正欲趁此时机,给予她雷霆一击。
就在这时——
昂!!!
一声比之前任何龙吟都更加古老、更加霸道、更加恢弘的龙吟,从遥远的天际尽头传来!
那声音贯穿了天地玄黄,让整个南疆的群山都为之震颤!
所有人,包括正在崩溃的天山女仙,都下意识地抬起头。
只见在遥远的西方天际,一道粗壮到难以想象的璀璨金光,如同神罚之剑,撕裂苍穹,冲天而起!
那金光之中,隐约能看到一条比山脉还要庞大的巨龙虚影在云海中翻腾!
那是……第三道龙脉的气息!
而且,是被引动的气息!
是谁?
在他们生死搏杀的这个节骨眼上,是谁,提前引动了第三道龙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