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踪峡谷,名副其实。岔路多如牛毛,常年弥漫着灰白色的、带着奇异阻隔感知能力的薄雾,即便是经验最丰富的守林人,在这里也容易迷失方向。
雷烈小队拖着受伤的阿木,在迷雾和怪石间快速穿行。身后追兵的嘈杂声暂时被峡谷复杂的地形和迷雾阻隔,但没人敢放松。
“这边!”影梭对这里最熟,他根据岩壁上几乎难以辨认的古老刻痕和水汽流动的细微差别,引导着方向。艾拉搀扶着阿木的另一边,脸色有些苍白,刚才强行激发银树的净化能量,消耗了她大量精神。
“艾拉,你怎么样?”雷烈一边警惕后方,一边问。
“还好,就是有点累。”艾拉挤出一个笑容,手里攥着的碎片传来稳定的温热感,似乎在默默给予支持。她能感觉到,碎片内部那沉睡的“光核”,在这次能量调用后,似乎……活跃了一丝丝?是错觉吗?
“刚才那道光……是翡翠梦境得到的力量?”影梭问。
“嗯,银树给了我一点调用它净化能量的方法。”艾拉点头,“没想到对那些人身上的污染反应那么大。”
“干得好,丫头!”石坚咧嘴,他虽然殿后,也看到了追兵吃瘪的样子,“这下够那些杂碎喝一壶的。”
“但也暴露了。”雷烈眉头紧锁,“那个戴面罩的,肯定盯上你了。我们得尽快回去,让村子做好应对。”
他们在峡谷中绕行了近两个小时,彻底甩掉了追兵,也确认没有被跟踪。影梭找到了一个隐秘的、通向峡谷另一侧出口的小径。当他们终于走出迷雾,看到熟悉的森林轮廓和远处村落隐约的灯火时,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但心情依旧沉重。
村落这边,早已是高度戒备。岩瞳带人尝试联络其他聚集点,效果有限。只有东边一个以采集草药为生的小聚落,派了三个猎手过来,算是聊胜于无。南边的聚集点态度暧昧,说需要时间考虑,明眼人都知道是托词。
木心长老和鬼叔抓紧每一分一秒加固防御。围墙加高加厚,陷阱带向外扩展了五十米,了望哨增加了人手和照明。白玥则利用有限的材料,赶制了几个简陋的、基于声音和振动感应的早期预警装置,布设在关键方向。
当雷烈小队带着伤员和更紧迫的消息返回时,村落的气氛瞬间紧绷到了极点。
“活体样本?提前激活?目标锁定艾拉?”木心长老听完汇报,独眼里的怒火几乎要喷出来,“这群畜生!他们到底想造出什么怪物?!”
“净化能量能伤害他们,这是好消息。”白玥冷静分析,“但艾拉也因此成了首要目标。对方可能会采取更激进、更针对性的手段。新月前夜……就是明晚。”
“明晚……”鬼叔看了一眼正在接受治疗的阿木,又看了看疲惫但眼神坚定的艾拉,“也就是说,我们最多还有一天准备时间。”
“峡谷里另一伙引发混乱的人,查清身份了吗?”雷烈问。
岩瞳摇头:“没有。但从他们引发的动静和交手情况看,不像是灰烬反抗军的人,战术风格更……杂乱,但有些狠劲。可能是别的幸存者,或者……流浪者中反抗的人?”
“不管是谁,敌人的敌人,暂时可以不算敌人。”雷烈道,“但现在没时间去找他们了。当务之急,是顶住明晚的进攻。”
他看向众人:“艾拉的新能力是关键,但她的安全也是重中之重。我建议,明晚艾拉不要在一线防御,而是在村中心月华井附近,那里有沈澈的碎片,或许能增强她的能力,也相对安全。我们需要组织一支精锐的机动小队,专门应对可能出现的、针对艾拉的斩首行动或样本怪物的攻击。这支小队,由我、影梭、石坚,还有鬼叔(如果他伤势允许),以及岩瞳带领的最好的几个猎手组成。”
“我没事!”鬼叔拍了拍胸口,牵动伤口咧了咧嘴,但眼神凶狠,“这点伤,砍几个杂碎没问题!”
“防御阵地,由木心长老总指挥,白玥小姐协助预警和技术支持。其他所有能拿武器的人,包括刚来的三位朋友,都编入防御序列,各自负责一段围墙或陷阱区。”雷烈继续部署,“另外,我们需要准备一些应对‘样本怪物’的特殊手段。白玥小姐,银树的净化能量,除了艾拉直接激发,有没有办法储存或者制成武器?哪怕一次性的?”
白玥思考了一下:“理论上,如果艾拉小姐能将能量注入某种纯净的中性载体,比如经过处理的水晶或特定植物汁液,可以短时间储存,接触目标后释放。但能量会衰减,制作也需要时间和材料,效果肯定不如艾拉直接施放。”
“能做多少做多少!”雷烈拍板,“艾拉,你需要配合白玥小姐。其他人,检查武器,准备火把、滚木、石块,所有能用上的东西!”
命令下达,村落再次高速运转起来,空气中充满了大战前的压抑和忙碌。
艾拉来到月华井边。井中的银芒依旧微弱。她将焕然一新的碎片放在井沿,自己坐在旁边,配合白玥尝试将净化能量注入几颗经过简单处理的、通透性较好的小水晶中。这个过程很耗神,每次注入一点,艾拉就需要休息一会儿。
在一次休息间隙,她握着碎片,习惯性地将意识沉入其中,试图感知沈澈的状态。
“沈澈……明天晚上,可能会很危险。你能感觉到吗?”她在心中默默问。
碎片内部,那稳定收缩舒张的“光核”,似乎轻轻跳动了一下。紧接着,一段极其模糊、断续的意念,如同耳语般传入艾拉脑海:
“危……险……艾……拉……保……护……”
艾拉猛地睁开眼睛,又惊又喜:“沈澈?是你在说话吗?你醒了?”
碎片的光芒平稳如常,没有再传来意念。但艾拉确信,那不是错觉!沈澈的意识,真的在恢复,甚至能进行最基础的沟通了!虽然还很虚弱,还很模糊,但这无疑是天大的好消息!
她立刻把这个发现告诉了雷烈、木心长老和白玥。
“意识恢复?太好了!”木心长老激动不已,“星火之灵的恢复,对我们绝对是强大的助力!哪怕他现在还不能战斗,他的存在本身,或许就能带来变化!”
白玥则更关注技术层面:“意识恢复,意味着他的核心信息结构正在快速修复。如果他能更快苏醒,甚至恢复部分能力,对我们明晚的战斗可能是决定性的。艾拉小姐,你能尝试用自然之心能量或者银树能量,加速这个过程吗?”
艾拉想了想,点点头:“我可以试试,但不知道有没有用,会不会打扰他恢复。”
“温和地引导,不要强行灌输。”白玥建议。
于是,在准备工作的间隙,艾拉又多了一项任务——在不过度消耗自己的前提下,尝试用自然之心的温和生机能量,滋养碎片,与其中沈澈的复苏意识进行细微的沟通和鼓励。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白天在紧张的备战中过去。夜幕再次降临,这是新月前夜,森林异常寂静,连风声都似乎停止了。
村落的围墙上,火把点燃,映照着一张张紧张而坚毅的脸孔。所有人各就各位,武器握在手中,眼睛死死盯着围墙外漆黑的森林。雷烈率领的十人机动小队,全副武装,在村内核心区域待命,随时可以支援任何方向。艾拉待在月华井旁的小屋里,身边放着几颗注入了净化能量的水晶,手中紧握碎片,白玥和两名护卫也在附近。
木心长老站在最高的了望塔上,独眼扫视四方。鬼叔带着一队人,守在最可能被突破的正面围墙段。
时间接近午夜。
“有动静!”东侧围墙的哨兵突然低喝。
几乎同时,白玥布设的预警装置也发出了轻微的蜂鸣——东南和西北两个方向,同时检测到大量快速接近的震动!
“来了!准备迎敌!”雷烈的吼声通过简易的传声筒在围墙上回荡。
黑暗中,影影绰绰的人影从森林中涌出,数量远超预估,足有上百!他们大部分穿着灰烬反抗军的杂色装备,但动作比之前遭遇的更加有序,沉默而迅速地散开,向着村落围墙逼近。其中,隐约能看到几个穿着暗绿色连体服、戴着面罩的身影,分散在队伍中,如同冰冷的指挥官。
他们没有立刻冲锋,而是在陷阱带边缘停下。
大帐篷里那个面罩人(似乎是头领)站在稍后方,抬起手中的怪异仪器,似乎在扫描村落防御。
“没有试探……直接总攻吗?”雷烈心头一紧。
面罩人头领似乎确认了什么,对着旁边一个灰烬头目点了点头。
灰烬头目举起手,猛地向下一挥!
“放‘货物’!”
随着他的命令,队伍后方,十几个灰烬成员两人一组,推着六个蒙着黑布、装有轮子的板车,快速来到阵前。黑布掀开,正是夜枭见过的那些哑光灰色金属箱!
面罩人头领走到箱子旁,快速在箱体侧面的控制面板上操作。指示灯疯狂闪烁,由绿转红,箱盖“嗤”地一声,向外弹开,淡绿色的营养液流淌出来。
箱体内,那六个赤身裸体、皮肤下游走着暗红色脉络的人体,猛地睁开了眼睛!他们的眼睛一片浑浊的暗红,没有瞳孔,只有狂暴和痛苦。
“吼——!!!”
非人的咆哮从他们喉咙里挤出。他们挣脱了身上的管子,手脚并用地从箱子里爬出,站在冰冷的地面上。暗红色的脉络在他们体表剧烈蠕动、凸起,肌肉不自然地膨胀,指甲变长变黑,如同野兽的利爪。他们歪着头,用那双暗红色的眼睛,“盯”住了火光通明的村落,口中滴下黏稠的涎液。
“样本激活了……果然是怪物!”围墙上的守林人战士们倒吸一口凉气。
面罩人头领冷漠地看着这六个“样本怪物”,再次下令:“目标,村落中心,生命能量最强反应点。清除一切阻碍。”
六个怪物同时仰头,发出更加刺耳的嚎叫,然后,如同炮弹般,四肢着地,以惊人的速度朝着村落围墙猛冲过来!它们无视了地上的陷阱,尖锐的木刺和陷坑对它们坚韧且高速再生的皮肤效果甚微!灰烬反抗军的大队人马,紧随在怪物身后,发起了冲锋!
“放箭!投石!拦住它们!”木心长老嘶声下令。
箭矢如雨点般落下,砸在怪物身上,大多被弹开或浅浅插入,无法造成致命伤。石块砸中,也只是让它们踉跄一下,更加狂暴。
“优先攻击眼睛和关节!”雷烈在机动小队频道里喊,同时看向艾拉小屋的方向,“艾拉!怪物冲你来了!准备!”
艾拉在小屋里站起身,通过窗户能看到黑暗中那六道急速逼近的、散发着邪恶气息的红影。她握紧了碎片,另一只手拿起一颗净化水晶。
“白玥小姐,你们保护好自己。”艾拉对白玥说完,深吸一口气,推开屋门,走到月华井边。井中微弱的银芒似乎感应到了她的决心和逼近的威胁,轻轻荡漾起来。
碎片在她手中滚烫,那股模糊的意念再次传来,比之前清晰了一丝:“……艾拉……小心……我……尽力……”
沈澈,也在努力!
第一个怪物,已经咆哮着撞碎了外围的一道木栅栏,猩红的眼睛锁定了井边的艾拉,猛扑过来!
战斗,在村落围墙内外,同时惨烈爆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