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3章：熵之低语的本质探查
回到破碎回廊外围的相对安全区域后，我和林疯狂谁都没有立刻说话。
手背上那灰色的“衰老痕迹”虽然褪去了，但那种被某种力量强行推向生命终点的不适感还萦绕在心头。就像是一瞬间经历了亿万年的时光冲刷，虽然只有一瞬，却足以让人心悸。
悬浮屏上的弹幕已经刷得看不清具体内容了，各种颜色的文字和符号混在一起，形成一片混乱的光流。礼物特效也不断闪现——但这一次，打赏的观众似乎也带着某种震惊和不安，送出的都是“护身符”、“净化之光”、“警惕之眼”这类带有防护意味的虚拟物品。
林疯狂沉默地盯着那个悬浮屏，手指在空中快速划动，调出后台数据。他的表情异常严肃，那双由能量模拟出来的眼睛里闪烁着冰冷的计算光芒。
“在线人数突破八百了。”他低声说，“来自三十五个文明。弹幕情感分析显示……恐惧占42%，好奇占38%，警惕占15%，其他混杂情绪5%。”
他关闭了弹幕显示，看向我：“轻雨，你刚才感觉到了什么？具体点。”
我闭上眼睛，回忆刚才的经历。
“那个多面体……它本身没有意识，没有情感。”我缓缓说，“但它像是一个……‘通道’？或者‘放大器’？它把某种宇宙底层的‘趋势’——万物终将归于无序、归于热寂的趋势——给具象化、放大了，然后辐射出来。”
我抬起手，看着已经恢复正常的手背：“接触到那种辐射，生命体会‘加速老化’，非生命体会‘加速衰变’。不是被攻击，而是……被强行拉向它本该在亿万年后的终极状态。”
林疯狂皱眉：“熵增定律的实体化？这不科学。熵增是统计规律，是宏观表现，不是一种可以主动辐射的‘力量’。”
“在神界，在多元宇宙，很多我们以为的‘自然规律’其实都受到更高法则的影响。”我摇头，“你忘了吗？概念位面的存在本身就证明，抽象概念可以具象化、可以拥有力量。那么‘熵’这个概念，为什么不能具象化？”
林疯狂沉默了。他肩上的摄像设备自动调整角度，对着我们两人，记录下这场严肃的讨论。
片刻后，他说：“我需要更多数据。刚才的接触时间太短，扫描不完整。而且……我想知道，那个多面体是遗忘星渊特有的，还是……”
他话没说完，但我明白他的意思。
还是说，这种东西，在宇宙的其他地方也存在？
我想起了平台监控到的、来自宇宙边缘位面的异常信号——那些位面的生机正在缓慢流逝，像是患上了某种宇宙尺度的“衰老病”。
和刚才那个多面体散发的低语，何其相似。
“再回去一次？”我问，“但这次要更小心，不能太靠近。”
林疯狂点头：“必须回去。如果那东西真的和宇宙边缘的异常有关，那它就是我们需要调查的‘终极订单’的关键线索。”
他重新打开弹幕，深吸一口气，对着镜头说：“各位观众，抱歉刚才突然中断。如你们所见，我们遇到了一些……超出预期的情况。”
“刚才那个多面体，初步判断是某种‘熵增概念具象化’的实体。它正在加速周围一切事物的热寂过程。我们现在需要回去进行更深入的调查——这很重要，可能关系到整个多元宇宙的稳定性。”
弹幕立刻刷过一堆警告：
【源星AI-7号】：强烈反对。未知实体危险等级无法评估，建议撤离并通知神界高层。
【概念位面“理”】：‘概念实体’通常具有领域特性，在其影响范围内，相关概念法则会被强化。不建议再次进入其领域。
【神界修士（匿名）】：两个疯子！那可是遗忘星渊深处！你们知道每年死在那里的神王有多少吗？
但也有一些支持的声音：
【百花谷花妖】：轻雨姐姐小心！如果需要支援，我们可以送一些‘生命精华’过来！
【苍蓝界深海长老】：熵增……我们深海也有类似传说。远古记载中，曾有一种‘寂灭之息’吹拂过某些海域，让那里永远失去活力。
【x-229幸存者】：如果这东西真的在扩散……那所有文明都逃不掉。调查是必须的。
林疯狂扫了一眼弹幕，说：“感谢各位的关心和建议。但我们既然以‘纪元巡狩使’的身份来到这里，有些责任就不能回避。我们会做好充分准备再进去——轻雨，你那边有什么防护建议？”
我想了想：“红尘法则对情感、对‘存在’的感知最强。刚才那种‘熵增低语’虽然不属于情感范畴，但它最终导向的是‘存在的消解’，所以我的法则应该能起到一定的抵御作用。”
“我可以尝试用红尘法则编织一个‘存在锚定’领域，在我们周围形成一个暂时的‘秩序庇护所’，抵抗那种强制性的无序化趋势。”
林疯狂眼睛一亮：“好主意！就像在混乱的海洋中造一个稳定的气泡！那我来负责数据采集和物理防护——我会把护盾功率开到最大，加上空间稳定场，防止我们被时空乱流卷走或者被直接‘老化’。”
我们快速制定计划：
1. 不再靠近到百里范围内，保持至少五百里的安全距离。
2. 我全力展开红尘法则的“存在锚定”领域，覆盖我们周围十丈范围。
3. 林疯狂开启所有防御和扫描功能，进行远程高精度探测。
4. 一旦出现任何异常，立刻空间跳跃撤离，不再犹豫。
5. 这次调查时间不超过一刻钟，无论有没有收获，到时间就撤。
“还有直播。”林疯狂看了眼悬浮屏，“要继续吗？”
我思考片刻，点头：“继续。如果这东西真的和宇宙危机有关，那越多人知道越好。而且……直播记录本身也是珍贵的资料。”
“好！”林疯狂重新调整设备角度，“观众朋友们，第二次调查行动即将开始！这次我们会更加谨慎，也希望大家能通过镜头，帮我们一起观察、分析。如果发现任何异常细节，请务必发弹幕提醒！”
弹幕刷过一片“收到”“注意安全”“开始记录”。
我们再次出发。
这一次，飞行速度慢了很多。我走在前方，红尘法则全力运转，一股温暖而坚韧的法则波动从我身上扩散开来，形成一层淡淡的、肉眼几乎看不见的粉色光晕，将我们两人包裹在内。
这光晕就是“存在锚定”领域——它不是硬性的防护罩，而是一种法则层面的宣告：在此领域内，“存在”本身受到庇护，无序化的趋势会受到抵抗。
林疯狂跟在我身后半步，肩上的摄像设备对准前方，另一只手则托着一个银色的能量球，那是他的高精度扫描仪。
越靠近回廊深处，那种“低语”的感觉再次出现。
但这一次，有了红尘领域的庇护，它不再直接侵入我们的意识，而是像隔着玻璃窗听外面的风雨声，虽然能感觉到，但不会直接淋湿。
我们停在了距离那个多面体大约六百里的位置——这里已经能清晰看到它了，但又不至于进入它最强烈的辐射范围。
“开始扫描。”林疯狂低声说。
银色能量球表面浮现出复杂的立体符文，无数看不见的探测波射向多面体。悬浮屏上，数据开始如瀑布般刷新。
我也在全力感知。
透过红尘法则，我“看”到的不再是那个暗灰色的多面体本身，而是它周围那一圈圈扩散开的、无形的“涟漪”。
那些涟漪就是“熵增低语”的实质——它们不是能量波，不是物质流，而是一种“法则指令”，一种“概念辐射”。
它们所过之处，就像是在平静的水面上滴入一滴墨汁，“有序”被染上“无序”的色彩，然后这色彩会慢慢扩散，最终将整个水面染黑。
只不过这个过程的“墨水”是熵增，“水面”是现实。
“扫描到结构了！”林疯狂忽然说，“那个多面体……内部是空的！”
我一愣：“空的？”
“不是物理意义上的空，是……”他盯着数据，“它的内部没有物质结构，而是一个……‘接口’？或者说，‘通道口’？连接到……某个地方？”
他快速操作，悬浮屏上浮现出一个三维模型——那是根据扫描数据重建的多面体内部结构。
确实，外部是实体材质，但内部是一个规整的、标准到诡异的球形空间。空间的中心，有一个微微波动的“点”，那个点散发着与多面体表面同样的暗灰色光芒，但更加深邃。
“那个点……”林疯狂放大图像，“它在从某个‘源头’抽取熵增概念，然后通过多面体这个‘喇叭’辐射出来！”
“源头在哪？”我问。
“不知道。扫描无法追踪，那超出了我的探测范围。”林疯狂摇头，“但可以肯定的是，这个多面体本身只是一个……中转站？或者说是天线？”
我盯着那个模型，心中的不安越来越强烈。
如果这只是一个“天线”，那真正的“信号源”在哪里？它辐射的范围有多大？除了遗忘星渊，宇宙其他地方还有没有类似的“天线”？
“再扫描一下辐射范围。”我说，“看看它的影响到底有多大。”
林疯狂点头，调整扫描模式。
这一次，探测波不是聚焦在多面体上，而是以它为圆心，向四周扩散扫描。
悬浮屏上出现了一个逐渐扩大的“地图”——以多面体为中心，暗灰色的区域表示受熵增低语影响的区域，颜色越深，影响越强。
地图不断扩大。
一百里、三百里、五百里……
当扫描范围扩大到一千里时，我们看到了令人心惊的画面。
整个破碎回廊，超过七成的区域都呈现出深浅不一的灰色。尤其是那些最古老的碎片，几乎已经完全变成深灰色——这意味着，它们内部的熵增过程已经进行到晚期，随时可能彻底崩溃成基本粒子。
而当扫描范围继续扩大到两千里时，我们看到了更可怕的东西——
在破碎回廊的更深处，星渊的更危险区域，还有……其他的灰色点。
不止一个。
林疯狂的手指微微颤抖：“探测到另外三个能量反应……和多面体同源，但更加微弱，可能被时空乱流干扰了信号。如果每一个都是一个‘熵增天线’……”
那么遗忘星渊里，至少有四个这样的东西。
它们分散在不同的位置，共同辐射着熵增低语，让整个星渊的“老化速度”远超正常水平。
“等等，还有。”林疯狂忽然调整参数，“探测波反馈显示……多面体的辐射不是均匀扩散的，而是有‘方向性’的。它主要朝着……那个方向。”
他在地图上标出一条虚线，从多面体延伸出去，穿过层层叠叠的时空褶皱，指向星渊之外的某个坐标。
我顺着那条虚线“看”去，红尘法则的感知沿着那个方向延伸。
然后我“听”到了。
在极其遥远的地方，在宇宙的某个边缘，有同样的低语在回荡。
不是一个点，是……一片区域。
那感觉，就像是黑暗中点亮了几盏灯，虽然每一盏都很微弱，但它们共同照亮了某种……趋势。
一种从宇宙边缘开始，缓慢向内蔓延的“热寂化”趋势。
“宇宙边缘的异常……”我喃喃道，“和这东西是同源的。”
林疯狂猛地抬头：“你是说，宇宙边缘那些生机流逝的位面，也是因为这种‘熵增天线’？”
“不是天线。”我摇头，一个新的想法浮现在脑海，“是……症状。”
“什么？”
“我们一直以为，宇宙边缘的衰败是‘原因’，是我们需要解决的‘问题’。”我看着那个多面体，“但现在看来，那可能只是‘症状’。真正的‘病因’，是这种熵增概念在法则层面的‘实体化’和‘扩散’。”
“而这个多面体……”我指向它，“就像是‘病因’在某个地方的‘爆发点’。一个局部的、高浓度的感染灶。”
林疯狂倒吸一口凉气：“那如果这种‘感染灶’在宇宙各处出现……”
“那么整个宇宙，都会开始‘生病’。”我接上他的话，“缓慢地、不可逆转地，走向热寂。不是几十亿年后的自然过程，而是被加速的、人为的——或者说，法则层面的‘病变’。”
空气突然安静下来。
只有悬浮屏上数据刷新的轻微嗡鸣，和远处时空乱流呼啸而过的声音。
弹幕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停了。观众们似乎也意识到了我们讨论的内容有多么沉重。
过了好一会儿，林疯狂才开口，声音有些干涩：“所以……我们面对的，不是某个敌人，不是某个灾难，而是……宇宙本身的‘绝症’？”
“不一定。”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只要是病，就有病因。有病因，就可能有治疗方法。我们现在至少知道了一件事——这不是自然现象，而是某种‘异常’。而一切异常，都有源头。”
“找到源头，就可能找到解决办法。”
林疯狂看着我，眼神逐渐从震惊恢复成熟悉的、那种不服输的光芒。
“对。”他点头，“既然发现了病灶，那就该治疗。就算治不了，至少也要延缓病情，争取时间。”
他重新看向悬浮屏，开始快速操作：“我需要记录所有数据，建立数学模型，推算这种‘熵增感染’的扩散速度和模式。还有，要调查这种东西是怎么出现的——是自然形成，还是人为制造？如果是后者，那制造者是谁？目的是什么？”
我则继续用红尘法则感知。
这一次，我尝试不抵抗那种低语，而是小心翼翼地、用最小剂量地去“接触”它。
我想理解它，理解这种“走向终结”的概念，到底是怎么运作的。
我的意识像一根细丝，轻轻触碰到多面体辐射出的熵增涟漪。
瞬间，亿万年的时光冲刷感再次袭来。
但这一次我有了准备，红尘法则在意识表层形成保护，让我不至于被彻底淹没。
然后，我“看”到了更多。
在那低语的深处，在那“冷却-静止-虚无”的概念背后，似乎还有一层更隐晦的……“意图”？
不是智慧生命的意图，而像是某种……“程序”？某种“设定”？
熵增本身是自然规律，但这个多面体辐射出的熵增，却带着一种“目的性”——它不是让事物自然地走向无序，而是在“强制”它们加速这个过程。
就像是……在执行某个“指令”。
“林疯狂。”我忽然说，“扫描一下多面体表面，有没有……接收指令的结构？或者储存指令的单元？”
林疯狂一愣，立刻调整扫描模式：“你是说，这东西可能是被‘操控’的？”
“不确定。”我摇头，“但我感觉到了一种……‘程序感’。不像是自然形成的概念实体，倒像是被‘设计’出来的工具。”
扫描结果很快出来。
“有发现！”林疯狂的声音带着惊讶，“多面体内部那个球形空间的壁上，有极其微弱的、周期性的能量脉动！像是……心跳？或者说，指令循环？”
他将数据可视化，悬浮屏上出现了一条波动曲线——每隔大约三百个神界秒，就会有一个几乎难以察觉的“脉冲”。
“这个脉冲……”林疯狂放大分析，“不携带信息，只是单纯的‘确认信号’。像是在说：‘我还在工作’。”
“那么谁在接收这个确认信号？”我问。
林疯狂沉默片刻，然后缓缓说：“……源头。那个我们探测不到的、真正的‘熵增源头’。”
我们再次看向那个多面体。
它静静地悬浮在那里，像一个沉默的哨兵，忠实地执行着某个遥远存在的指令，将“终结”的概念播撒到这片星域。
如果宇宙中有很多这样的哨兵……
如果它们都在工作……
那么那个“源头”，那个可能制造了这一切的存在，到底想干什么？
让整个宇宙提前迎来热寂？
这对它有什么好处？
还是说，这背后有什么我们无法理解的、更高层次的目的？
“一刻钟到了。”林疯狂看了眼时间，“该撤了。”
我点点头，最后看了一眼那个多面体。
暗灰色的表面，在虚空背景下几乎看不清楚。但我知道，那里藏着可能颠覆整个多元宇宙的秘密。
我们启动空间跳跃，离开了这片区域。
回到破碎回廊外围时，那种被低语笼罩的不适感终于消散。
林疯狂关闭了扫描仪，肩上的摄像设备也停止工作。他转身面对镜头，表情是从未有过的严肃。
“各位观众，今天的直播……可能要提前结束了。”
“我们发现了极其重要的情报，需要立刻返回平台进行深度分析和后续规划。关于那个多面体，关于熵增低语，关于宇宙边缘的异常……所有这些，我们会在理清头绪后，通过平台向所有连接文明通报。”
“这不是某个位面的危机，这是所有文明的共同危机。我们需要集思广益，需要联合所有智慧的力量，来面对这个可能终结一切的威胁。”
他顿了顿，声音低沉而坚定：
“今天的探险结束了。但真正的战斗……可能才刚刚开始。”
弹幕沉默了片刻，然后，各种各样的留言开始刷屏。
不是打赏，不是玩笑，而是一句句来自不同文明、不同语言，但表达着同样意思的话：
【苍蓝界全体】：需要什么帮助，尽管说。
【源星文明最高议会】：已启动紧急预案，所有计算资源随时待命。
【百花谷花神】：生命的力量，愿与你们同在。
【概念位面“理”】：概念层面的危机，需要概念层面的应对。我们愿意提供协助。
【神界修士（匿名）】：……我会将此事上报仲裁庭。
林疯狂看着这些弹幕，嘴角终于露出一丝笑容。
“谢谢。”他说，“那么，今天的直播到此结束。下次开播时间……待定。”
他关闭了直播设备。
虚空重新安静下来。
我和他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沉重，但也看到了决心。
“回去吧。”我说，“我们有太多事要做。”
“嗯。”林疯狂点头，“不过回去之前……”
他忽然伸手，从背包空间里掏出一个小本子——真的是纸质的小本子，封面上还印着“万界平台工作日志”的字样。
“差点忘了。”他说着，快速在本子上写了几个字，然后撕下那一页，随手一抛。
那张纸在空中化作一道流光，射向破碎回廊深处。
“你写了什么？”我问。
“一个标记。”林疯狂收起本子，“用我机械之心的特殊频率做的标记。如果以后有类似的东西出现，或者那个多面体有什么变化，我能感应到。”
我看着他，忽然觉得，这个有时候不着调的家伙，其实比谁都想得周到。
“走吧。”我转身，启动返回平台的传送阵。
光芒将我们包裹。
在传送的最后一瞬，我回头看了一眼遗忘星渊深处。
那里，暗灰色的多面体依然在静静悬浮，向外辐射着宣告终结的低语。
而我们知道，在宇宙的其他角落，可能还有更多这样的东西。
一场无声的战争，已经悄然拉开序幕。
而我们，必须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