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所有人都没想到的。
难不成，巫老祖对巫云澄还有一丝情谊，未曾下死手？
一时之间，谁都没动手，错愕地望着巫云澄。
“把身体给我！”
他们清晰地听到巫云澄身上传来一道气急败坏的苍老声音。
巫云澄没有理会，只是死死盯着远处的楚安宁。
流云城上雷云凝集，灵气一股又一股涌向楚安宁，她要凝婴了。
可她情况很不好，巫未央将生机丹一股脑给她喂下，又打出数道回境赋春术。
“楚安宁。”
忽地，巫云澄又张口唤了一声，引来众人疑惑的目光。
“你知道吗？你救的那些人是懦夫，他们放弃了你，你的善心有什么用？”
不明真相的人一头雾水。
巫未央等了解事情经过的人猛地反应过来，魔族一事恐怕尽在巫老祖掌握，不然困在身体里的巫云澄怎么会知晓楚安宁救了渔塘村的人，而渔塘村的人因害怕而藏了起来。
渔塘村的人固然自私懦弱，可倒是冥冥之中又救了自己一命。
若他们想要报信，监视着一切的巫老祖说不定会将他们全都杀掉。
只是令人惊讶的是巫云澄，她是想趁机乱楚安宁道心。
此情此景，她竟然还有这般毒心思。
果真，与巫老祖一脉相承。
长云真君怒不可遏，浩瀚水流击去。
紧急之际，巫家主以身相护。
“噗。”巫家主同为化神期，却被长云真君一击成重伤，众人由此可知她的愤怒。
“都在愣着做什么？护住云澄。”巫家主咬牙呵斥。
其他巫家人回神，连忙将巫云澄护在身后。
可他们内心想护住的，不是巫云澄，而是巫老祖。
巫家府邸上方再次陷入战斗。
巫未央带着楚安宁向后退。
“又如何？”一直失魂状态的楚安宁眼中终于泛起了些许光芒，目光似穿越万年，与巫云澄遥遥相望。
“我救人，是因为我想，无关他人。”
巫未央曾听楚安宁说过这句话，但唯有今日，她从楚安宁身上感受到了莫大的坚定。
天上雷光闪烁，似有降下之意，巫未央闪身离开雷劫范围。
被巫家众人死死护着的巫云澄蓦然大笑起来，她笑得不甘，笑得凄凉。
巫老祖还在与她抢夺身体，但巫云澄明明比他弱小得多，此刻却仍旧死死占据着身体。
巫云澄似是笑够了，眉眼压下，满面冰霜，“今日，我死，你也得死，曾祖父。”
她一字一顿地说道，带着无尽怨恨。
“你疯了！”巫老祖谩骂道。
率先慌的居然是巫家人，“云澄，你非要害死所有人吗？”
“你让老祖出来，日后再给你找个身体。”
“云澄，只有老祖能救我们！”
巫云澄置之不理，站在原地面无表情地扫视所有人。
“重伤她，让老祖出来。”
有人慌不择路，主张道。
他的主意得到不少巫家人的认可，其中几人立刻朝着巫云澄攻去。
巫家主怒吼，“你们在干什么？”
他硬生生受下长云真君一击，赶到巫云澄身前。
“让开。”
巫家人的分裂让众真君找到了突破口，战局迅速倾倒。
巫家人一个又一个倒下。
巫家主亦在两面夹攻下，重伤到再也无法战斗。
最后，只剩下巫云澄孤零零站着。
“走......”
巫家主趴在地上，满是鲜血的手拽住巫云澄的衣摆，一枚传送符被贴在巫云澄身上。
可是，众真君早已布下天罗地网，封锁了空间，绝不可能让他们逃了去。
传送符亮光闪起，却又迅速黯淡。
巫家主执着地望着巫云澄，巫云澄却没有分给他丝毫眼神。
他的眼神多么动人，然而在场的人望着满城废墟，无数失去意识的人傀，还有张牙舞爪从滦溪秘境裂缝爬出的魔族人。
没有人能对他们生出怜悯之心。
自作孽，不可活。
战斗只因巫家主的眼神停顿了一息，便再度继续。
无数攻击朝着巫云澄而去。
巫云澄双眼黯淡地站在原地。
千钧一发之际，一抹身影飞来，挡下所有攻击的同时，一股惊人的力量从那抹身影上散出。
“是自爆!散开！”
众真君即刻展开结界，将众弟子护住。
一阵白光闪过，结界几近破碎。
“云澄，好好活下去。”
白光中，巫云澄的身影渐渐消失，她怔怔地看着那抹身影坠落。
“娘？……”
巫云澄的母亲，风莹。
死亡的气息在风莹脸上蔓延，她砰地一声砸在地上，一双眼睛始终静静地望着巫云澄。
是愧疚，是亏欠，是心疼，是寒心，亦是最后的希冀。
“阿莹，咱们这是个姑娘，起什么名字好？”
“就叫云澄吧，不染尘埃的云，我总有一种感觉，她未来能成那天上仙。”
“好名字！”
“……”
云澄啊，她的女儿，应该和她的名字一样，是那天上白云，不该是这样子的。
是她，没能护住。
风莹缓缓闭上了眼，破碎的丹田灵气溃散，一枚圆球从她手中滑落。
巫家主只剩下最后一口气，向她爬去，“阿莹……”
但还剩下几丈远时，他便彻底断了气。
无言的悲伤似春雨绵绵，浸透流云城。
所有人静默地看着这一幕。
正在与魔族厮杀的巫未央听到了风莹的那一句好好活下去，竟有种恍惚之感。
天下母亲，至纯至爱之情。
她回头望着那一幕，不禁捂住胸口，从红尘路出来后杂而乱的心，竟似乎在此刻彻底圆满通透。
她以为，她会从楚安宁身上得到答案，却不想，会从一个从未了解的人身上顿悟，何为情字无理亦无解。
巫未央从数十上百的魔族中穿过，立于高檐，手中凝光剑霞光漫漫，她平望远方，眼眸水亮如镜。
许久，有人上前捡起风莹手中的圆球，“是灵宝，不过彻底报废了。”
能将巫云澄送走，这枚灵宝多多少少和空间传送有关系。
悬秋真君闻言，似乎想起了什么，“我倒是听闻，几年前巫家曾经丢失了一件灵宝，在巫家内部闹出不少风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