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泉城待了一天，第二天下午，许昊来到了横店《楚乔传》片场。
最后一场大戏的硝烟仿佛还在空气中隐隐飘荡。
历时数月的拍摄终于落下帷幕，巨大的摄影棚被临时改造成杀青宴的场地。
长桌上摆满了食物酒水，气氛热烈而疲惫。
工作人员、演员们三五成群，笑声、感慨声、碰杯声交织在一起，充满了完成一项艰苦工程后的释然与喜悦。
许昊的到来，让这场本就特别的宴会，瞬间升格。
他并未大张旗鼓，只是在导演和制片人的陪同下悄然入席，但那种无形的存在感，立刻成为了全场目光隐晦汇聚的焦点。
赵丽颖坐在稍远一些的演员主桌，手里无意识地转动着果汁杯。
她换下了楚乔那身染血的战袍，穿着一件简洁的米白色毛衣，脸上还带着未完全卸净的“战场”风霜与疲惫，但眼睛却亮得惊人。
她几乎是第一时间就看到了许昊。
心，不受控制地揪紧了。
整个剧组，没有人比她更拼。
从拿到剧本那天起，楚乔就不再是纸上的角色，而是长进了她的骨血里。
数九寒天里披着单衣拍雪地戏，酷暑盛夏穿着厚重铠甲舞刀弄剑，吊威亚吊到浑身青紫是家常便饭，为了一个眼神的狠劲能对着镜子练到深夜。
她逼自己近乎苛刻，不仅仅是为了对得起“楚乔”这个角色，更深层、更隐秘的动力，是源于刚进昊天时那个男人随口一句的“保持住这股劲”，是渴望得到他一句超出老板对员工、前辈对后辈的、真正的认可。
她想证明，她赵丽颖，配得上他给予的机会，甚至……能走得更远。
宴至半酣，气氛愈加热络。
许昊端着酒杯，在导演的引导下，与主创团队一一碰杯交流。
轮到赵丽颖时，她立刻站起身，有些局促，下意识想用敬酒的姿态掩饰内心的翻涌。
许昊看着她。
眼前的赵丽颖，与年初早餐时那个带着学生气、眼神清亮的女孩又有了不同。
几个月的沙场磨砺，将一种坚韧的力道刻进了她的眼神深处，虽然疲惫，却有一种破茧后的沉着。
“丽颖，辛苦了。”
许昊与她碰杯，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她耳中，
“林更新刚才跟我说，最后那场对手戏，你压得他差点接不住。”
旁边饰演宇文玥的林更新笑着附和：
“可不是，颖宝那股狠劲，是真把我当仇人了。”
周围响起善意的笑声。
赵丽颖脸微红，连忙说：
“是林老师带得好……”
许昊摆了摆手，打断了她习惯性的谦辞。
他的目光落在她因长期握兵器而磨出薄茧的手指上，停留了一瞬，然后重新看进她的眼睛。
“不是带得好。”
他的语气很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分量，
“是你自己‘吃’进去了。楚乔的魂，你抓住了。”
他顿了顿，声音放缓了些，像是一种郑重的交付，
“这部戏之后，你不会再是‘小骨’，也不会只是‘楚乔’。你会是演员赵丽颖。”
没有华丽的褒奖，没有空泛的鼓励。
他只是精准地指出了她质的蜕变，并给予了“演员”这个她最看重的身份的确认。
“你会是演员赵丽颖。”
这句话，像一道暖流，又像一记重锤，狠狠撞进赵丽颖的心口。
几个月所有的艰辛、委屈、自我怀疑，仿佛在这一刻都找到了归处，化作了眼眶难以抑制的酸热。
她死死咬着下唇，才没让眼泪当场掉下来，只是重重点头，声音有些哽咽：
“谢谢许董……我会……我会一直努力的！”
许昊看着她强忍泪光的模样，脸上露出一丝温和的笑意。
他举了举杯，将杯中酒饮尽。
这个简单的动作，在他做来，却像是一个无声的加冕礼。
赵丽颖仰头喝下果汁，冰凉的液体滑入喉咙，却压不住心头滚烫的激动。
她知道，她终于拿到了那张通往他认可的、最重要的“门票”。
这比任何票房、任何收视率都更让她满足。
然而，宴会的角落里，另一道目光始终追随着许昊，与赵丽颖的激动不同，那目光里交织着更复杂的情绪——渴望、忐忑、甜蜜的焦灼。
是迪丽热巴。
她饰演的萧玉公主戏份早已结束，但为了参加杀青宴，特意从学校赶回来。
她安静地坐在稍偏的位置，穿着一身与剧中雍容华贵截然不同的黑色小礼服裙，衬得肌肤胜雪，异域风情的五官在灯光下美得极具攻击性，但眼神却时不时飘向许昊，流露出一丝与外表不符的迷茫与不安。
她的心思，早已飞离了眼前的喧嚣。
脑海里反复盘旋的，是上海那些日子，是泉城一起睡着的沙发，是圣城相拥而眠的那张床，更是“等你到了18岁再说。”
半年多了。
这句话像个魔咒，又像个悬在头顶的、闪烁着诱人光芒的果实。
她早已过了18岁生日，在生日那天小心翼翼发出的信息，只得到他“先拍好戏”的回复。
之后的联系，也多是关于角色、关于工作。
那个“再说”的约定，仿佛被遗忘在时光里，又仿佛随时会落下。
这半年多的分离，非但没有冷却那份在半月相处中滋生、在后续朦胧期待中发酵的情感，反而让思念和猜测如野草般疯长。
她渴望那个“再说”的时刻，渴望他能看到如今更加努力、也在努力长大的自己。
可又无比忐忑，害怕那只是他一句随口之言，害怕自己所有的期待最终落空，更害怕当他真的“再说”时，自己是否准备好了迎接那可能完全未知的一切。
许昊显然也注意到了她。
在与赵丽颖等人交谈的间隙，他的目光几次不经意地掠过她所在的方向。
迪丽热巴每次都像受惊的小鹿，立刻移开视线，假装与旁人说话，但指尖却微微发凉。
终于，宴会接近尾声，人群开始松动、合影。
迪丽热巴深吸一口气，鼓足勇气，端起酒杯，朝着正与导演最后交谈的许昊走去。
她的心跳如擂鼓，脚步却努力维持着平稳。
“许老师。”
她站定，声音比平时低柔许多。
许昊转过头，看到她，眼神似乎柔和了一瞬。
“热巴，还没回去？”
“嗯，来送送大家。”
她举了举杯，仰头看着他，那双大眼睛在灯光下像是漾着水光，
“也……谢谢许老师给我萧玉这个角色，我学到了很多。”
“是你自己演得好。”
许昊的语气寻常，但他看她的目光，似乎比看旁人多了那么一丝难以察觉的深邃，仿佛能看透她平静表面下的所有波澜。
两人碰杯，各自饮尽。
短暂的沉默，在周遭的喧闹中显得格外突兀。
迪丽热巴感到机会正在溜走，那句盘桓在心底许久的话几乎要冲口而出，问问他是否还记得，问问那个“再说”……但最终，涌到嘴边的却只是：
“许老师……我……我一直在好好拍戏。”
许昊静静地看着她，看着她眼中那份努力掩饰却依然清晰可见的渴望与不安，看着她因为紧张而微微抿起的红唇。
他似乎几不可察地低叹了一声，那叹息轻得几乎无法捕捉。
“我知道。”
他开口，声音低沉，只有他们两人能听清，
“戏拍得不错，人也长大了些。”
“长大了”三个字，被他用一种平缓而富有意味的语调说出，让迪丽热巴的心猛地一颤。
“别急。”
他接着道，目光掠过她年轻光洁的脸庞，语气里带着一种掌控全局般的从容，又似乎藏着一丝安抚，
“该来的总会来。先把眼前的每一步路，走扎实。”
他没有提及那个约定，但“该来的总会来”和“别急”，像是一把双刃剑，既暂时安抚了她的焦灼，又让那份期待变得更加真实而具体。
他没有承诺，却也没有否认，只是将那个悬念，继续悬在了她触手可及却又需要耐心等待的前方。
迪丽热巴望着他，似懂非懂，心头那团乱麻似乎被理清了一根线头，却又缠绕得更紧。
她只能点头，声音轻不可闻：
“……嗯。”
许昊抬手，似乎想习惯性地揉揉她的头发，像以前偶尔会做的那样，但手在空中顿了顿，最终只是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去吧，跟大家多聊聊。以后还有合作的机会。”
他转身，在众人的簇拥下先行离开了宴会厅。
迪丽热巴站在原地，肩膀上被他拍过的地方，仿佛还残留着温度。
她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心里空落落的，又满胀胀的。
至少，他没有忘记。
至少，他看到了她的“长大”。
杀青宴渐渐散去，横店的夜空星辰寥落。
赵丽颖带着被认可的满足与疲惫回到房间，梦里或许都是扎实的未来。
而迪丽热巴躺在酒店床上，睁着眼睛，反复回味着他那句“该来的总会来”和拍在肩上的触感。
一半是糖，一半是药，让她在18岁之后的每个夜晚，依旧辗转难眠，心中那场始于上海的邂逅，还远未到终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