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虽是长姐，却因是女儿身，在家中从来不受待见。
父亲酒后总骂她是“赔钱货”，连个正经名字都没给她取，村里人都只唤她“叶家大丫头”。
她爹为了还债，将她卖给了青楼，换了银子和小米，后面他爹又为了护着这个不成器的弟弟，跑到青楼求她委身陈家公子。
小荷虽心有不甘，可他毕竟是自己的父亲，孝字在天，她怎敢不从。
柳晴晚凝视着小荷手腕上新旧交错的伤痕，忽然伸手轻轻撩开她额前的碎发。
一道新鲜的结痂赫然藏在发际线处。
她眼神一沉，瞬间明白了什么。
“你护着他，他可曾给过你一条活路？”柳晴晚的声音里带着罕见的怒意，“你为他牺牲至此，他又是如何待你的？”
柳晴晚替她擦去眼泪。
翌日，清晨的薄雾尚未完全散去。
柳晴晚起身后，正对镜梳理着长发，心中仍在梳理着昨日从陈文瑾说的那些话。
陈文琅有黑影卫的人守着，一旦有什么动作必定逃不过他们的眼睛。
柳晴晚坐到铜镜前正梳妆头发，惊云从厨房给小姐端来一碗驱寒茶。
这是萧衡特意吩咐厨房熬的，柳晴晚将最后一缕发丝绾好。
“王爷呢？”
惊云回答：“一大早就出去了。”
最近天气严寒，大雪封路，援军迟迟未到。
北荒几个大部落牲畜冻死无数，为了抢夺过冬的粮食与物资，他们竟不顾往年冬歇的惯例，开始隔三差五地派骑兵骚扰边境村庄。
烧杀抢掠，无恶不作，边军疲于奔命，军民皆苦不堪言。
惊云将瓷碗放在她身前的案几上，柳晴晚饮下半碗，身上的寒气确实驱散了不少。
惊云面色凝重：“王爷已加派了三名斥候，并命黑影卫精锐混入边军巡逻队，下令若再遇北荒骑兵，不必留情，务求全歼，只留活口讯问。”
柳晴晚闻言，指尖微微一动。
这确实是萧衡的风格，狠辣果决，以战止战。
只是这绝非长久之计，此次北荒进犯稍有差池定会被那群文臣口诛笔伐。
而她自己的处境则更为微妙。
以一介女子之身立于朝堂，本就招致众多守旧大臣的明嘲暗讽与不满，全赖萧衡一力扶持与过往的功绩才勉强站稳。
若是北境局势在此刻进一步恶化，那些与柳常元交好、早已对她心怀怨怼的官员，必定会趁机跳出来攻讦，将祸水引到她的身上。
柳晴晚扶着额头，有些头疼。
正思忖间，玄鸦进门：“姑娘，京中黑影卫刚用鹞鹰传回密信。”
她这位大伯柳世权，倒是换了个路数。
先前是明火执仗地打压，见她站稳了脚跟，如今竟玩起了“代行父职”、“关怀侄女”的把戏。
柳晴晚先前趁机夺了他的爵位，柳世权心怀怨恨，竟将他逼到如此地步。
玄鸦皱眉：“柳大伯这样做，就不怕小姐你回去找她算账吗？”
算账？柳晴晚嗤笑，他这位大伯就是算准了她回不去。
援军迟迟未到，北荒部落屡屡进攻，她这位大伯怕是受了什么人的指点。
柳晴晚披上大氅，打算去一趟县令府。
她刚走到门口，就撞上来找她的徐佳慧，徐佳慧最近消停了不少。
徐佳慧拉着她柳晴晚被她扯着往后院走。
“姐姐你看，这是我新买的狐狸。”
这是一只极白的雪地银狐，在这冰天雪地里可不好找。等成色，在这冰天雪地里可不好找，那屠户原本是要剥了皮做领子的，被徐佳慧撞见，花了不少银子买下来的。
之前在围猎场西林，萧谌原本是进去给柳晴晚猎狐狸做毛领的，为了救自己，萧谌没有猎到那只狐狸。
后来出了西林，徐佳慧才知道柳晴晚冒险进去找自己了。
她心里清楚，当时她爹徐县令因不满柳晴晚以女子之身参与要务，暗中授意随从不必紧跟，才致使柳晴晚孤身涉险。若不是萧衡恰好找到了她，怕是会出不少意外。
“欠你的狐狸，我还给你了。”
徐佳慧向来不想欠人人情，她也有些讨厌柳晴晚，更不可能向她低头。
可是那日在破庙，只有她来救自己。
“这银狐虽是我买来的，但毛色确是极品。你别嫌弃……好不好？”
柳晴晚蹲下身子，手朝着狐狸一伸，那狐狸竟然乖乖躺在她手上。
只狐狸烈得很，据那屠户说，他耗费了好大的功夫，才将这只狐狸活捉，深可见骨！就算是刚才我们将它关进这笼子里，它也凶性不减。
徐佳慧甚至被它咬伤，好在伤口不深。
柳晴晚再一伸手，那狐狸竟然朝着她撒娇打滚。
她自小便与动物亲近，仿佛天生就能读懂它们的情绪，即便是面对常人避之不及的蛇类，或是乌鸦，它们在她面前也总是格外温顺，甚至能进行某种程度的沟通。
幼时在府中，她便时常能招来鸟雀停驻肩头，连父亲养的那条凶悍的狼犬，也唯独肯听她的话。
这种天赋，曾被视为异象，也让她在家族中备受非议。久而久之，她便很少在人前显露。
她轻轻抚摸着银狐的下巴，那小生灵舒服地眯起了碧眸。
“或许只是它与我投缘。”
以前她在儋州的时候，还跟猴子一块儿喝酒，那些猴子喝不过她，见了她就躲。
柳晴晚动作一顿，拨开那处浓密的绒毛。
一个乳白色小管系在它的皮毛根部，若不极其仔细地探查，根本无从发现。
柳晴晚用指甲割断细线，将那小管取了下来。她对着光仔细查看，只见小管两端密封，管身光滑，没有任何标记。
传说北荒人能训狐，这怕是北荒人用来传递密信的狐狸。
不知为何在途中出了意外，被那屠户猎获，而后阴差阳错地被徐佳慧买下，最终竟辗转到了她的手中。
想到这里，柳晴晚心头一凛。她轻轻抚摸着银狐的头顶，低声道：“你本是要去何处？又要见何人？”
银狐仿佛听懂了她的话，碧眸中闪过一丝灵性的光芒，用鼻尖轻轻蹭了蹭她手中的小管。
徐佳慧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柳姐姐，这、这狐狸难道是……”
“此事关系重大，切记不可声张。”柳晴晚神色凝重地打断她，“佳慧，你今日立了大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