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南看着外婆瞬间崩溃的情绪,心中痛楚难当,他连忙上前一步,下意识地想伸手去扶,
又碍于礼节停住,只是急切而恳切地解释道:
“是真的,胡教授!我...我以前也不知道。我是最近才...才知道我的身世。
我的父亲是张建明,我的母亲,就是宁桐!”
他将手中的鲜花和礼物轻轻放在门边的鞋柜上,空出双手,
用一种近乎发誓般的真诚目光看着胡美兰:
“我没有任何恶意,我只是...只是想来看看您。您是我在这世上,除了刚相认的爷爷之外,
唯一有血缘关系的外婆了。”
“张建明...爷爷...”
胡美兰喃喃地重复着这两个名字,目光死死地盯着李南的脸,仿佛要透过他的皮相,
看清他的灵魂,看清他话语的真伪。那与女儿酷似的眉眼,那提到“张建明”时自然的神情,
以及那份无法伪装的、找到亲人的激动与忐忑...这一切,都指向一个她从未敢想象的可能性!
难道...难道当年...桐桐还留下了孩子?!巨大的震惊过后,
是汹涌而来的、复杂到极点的情绪——对女儿深沉的思念,对往事的悲痛,
以及对眼前这个突然出现的、自称是外孙的年轻人的将信将疑和一种无法抑制的、
血脉深处的悸动。她的眼泪终于控制不住,顺着脸颊滑落下来。
她没有立刻让李南进门,也没有立刻相信,只是就那样站在门口,
流着泪,上下下地、贪婪地打量着李南,
仿佛要将他身上每一处与女儿相似的痕迹都刻进心里。
过了许久,她才颤抖着伸出手,不是去接礼物,而是仿佛想触碰一下李南的脸颊,
确认这不是幻觉。她的手在空中停顿了一下,最终还是缓缓放下,
用带着浓重鼻音的声音,哽咽着说道:
“进...进来吧,孩子,进来说话...”
走进胡美兰教授雅致却难掩清寂的客厅,空气中弥漫着旧书和墨水的淡淡香气。
李南将鲜花和礼物放在茶几旁,局促地坐在一张看起来有些年头的藤椅上。
胡美兰则坐在他对面的沙发上,情绪稍缓,但目光依旧一瞬不瞬地落在李南脸上,
仿佛要从中找出更多女儿宁桐的影子。茶水氤氲的热气在两人之间袅袅升起,
暂时驱散了一些初见的震惊与悲恸。胡美兰深吸一口气,
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恢复平静,开始了那段尘封已久的叙述。
“孩子,”
她的声音带着回忆的悠远和沉重,
“你母亲宁桐,和你父亲张建民,他们是在德市的汉川县认识的。
那时候,建明响应号召,下放到那里。”
李南屏息凝神,生怕错过任何一个字。
“桐桐那时候,单纯,善良,也带着点知识分子的清高和理想主义。建民那孩子...”
胡美兰提到张建民时,眼神复杂,有惋惜,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认可,
“我见过一次,他虽然话不多,但踏实肯干,有主见,而且...很照顾桐桐。
在那种艰苦的环境里,两个年轻人互相吸引,互相依靠,慢慢地...就在一起了。”
她的语气顿了顿,似乎有些难以启齿,但还是继续说道:
“后来...桐桐她...发现自己怀了孕。那个年代,未婚先孕是天大的事情。
她不敢声张,心里又怕又乱。她没敢告诉建民,怕连累他,也或许...
是还没想好怎么说。”
胡美兰的眼中泛起泪光,仿佛回到了那个让她心力交瘁的下午:
“她找了个机会,一个人偷偷从汉川跑回了星城家里。她只告诉了我...
我当时...我当时又急又气,差点晕过去!我骂她糊涂,骂她不自尊自爱,
问她知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问她那个男人是谁?能不能负起责任?”
回忆起当时对女儿的责骂,胡美兰的脸上充满了悔恨和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