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容殇，”她第一次连名带姓唤他，“若我为你还俗呢？”
窗外惊雷炸响。映亮他骤然收缩的瞳孔。
手中纱布飘然落地。缠着未干血迹。像断翅蝴蝶。他立在禅房中央。袈裟被雨打湿紧贴脊背。
烛火在风中剧烈摇曳。投下两人纠缠身影。她赤足踩过染血纱布。足踝银铃发出清响。
“你说什么？”他声音嘶哑。像被砂石磨过。佛珠深陷掌心。檀木刺进皮肉。
烨翎琳逼近一步。“我说……”指尖轻点他心口。“为你……还俗。”每个字都带着热气。烫穿僧袍。
惊雷再次劈落。震得梁上灰尘簌簌。她突然咳出黑血。身形摇摇欲倒。他本能伸手搀扶。
掌心触及她冰凉手臂。青斑正缓缓消退。而他自己后背传来灼痛。毒素在彼此间转移。
“同生共死……”她倚着他喘息。“不是玩笑。”银铃擦过他佛珠。“圣僧敢不敢……赌一次？”
窗外传来武僧脚步声。“师兄！方丈请您……”话音戛然而止。小师弟净悟僵在门口。瞪着相拥两人。
厉容殇将她护在身后。“何事？”僧袖卷住她颤抖手腕。这个动作让净悟倒抽冷气。
“方丈发现首座……叛变。”净悟结结巴巴。“请您去戒律院……”目光却钉在烨翎琳赤足上。
她突然软倒。“疼……”蜷缩着抓住他僧袍。指尖无意扯开衣襟。露出心口淡去青斑。
净悟惊恐后退。“妖女……在吸您阳气！”转身狂奔。“方丈！师兄被妖女蛊惑！”
厉容殇闭了闭眼。“现在走……”将她打横抱起。“还来得及。”撞开禅房后窗。跃入暴雨。
她在雨中仰头看他。“为什么……”雨水冲开她衣领。“不推开我？”银铃缠上他颈间佛珠。
僧鞋踏过积水。溅起纷乱水花。“闭嘴。”他收紧手臂。“留着力气解毒。”袈裟裹住她冰凉身躯。
戒律院钟声急促响起。武僧们呼喊声由远及近。“抓住他们！别让妖女跑了！”
她在他怀中轻笑。“这下……真成同伙了。”唇色因失血泛白。眼神却亮得惊人。
前方出现断崖。追兵火把照亮雨幕。方丈立在崖边。“容殇！放下妖女！”禅杖顿地。“回头是岸！”
厉容殇停在崖边。“师尊……”雨水顺着他下颌流淌。“弟子回不了头。”
烨翎琳突然挣扎下地。“我自己走。”踉跄走向方丈。“不连累你……”
他拽住她手腕。“一起。”佛珠应声而断。檀木珠子滚落崖底。“要么一起活。”将她拉回身侧。“要么一起死。”
方丈痛心疾首。“你可知破戒代价？”掷出捆妖索。“今日老衲必须除魔！”
捆妖索泛着金光袭来。烨翎琳推开厉容殇。“走！”迎向绳索。“替我活着……”
他比她更快。徒手抓住捆妖索。掌心发出焦糊气味。“她的罪……”鲜血顺着手臂流淌。“我来担。”
捆妖索突然断裂。方丈踉跄后退。“你竟为她……毁佛门至宝！”吐出大口鲜血。
烨翎琳扶住厉容殇。“值得吗？”指尖轻触他焦黑掌心。“为你……”他低头看她。“值得。”
追兵趁机围拢。无数刀剑指向两人。净悟举着桃木剑颤抖。“师兄！现在回头还来得及！”
厉容殇忽然轻笑。“回头？”扯下染血袈裟。“哪里是头？”僧袍在雨中飘落悬崖。
他穿着素白中衣立在山风里。像初生婴儿般赤裸。“今日起……”握住烨翎琳的手。“厉容殇还俗。”
方丈发出悲鸣。所有武僧齐齐跪倒。佛门最耀眼的新星。在他们面前亲手撕毁戒牒。
烨翎琳凝视他侧脸。“傻子……”银铃缠上他手腕。“这下真要吃穷我了。”
追兵中突然射出冷箭。直取她后心。厉容殇转身抵挡。箭矢没入肩胛。鲜血喷溅她满脸。
“还有……”他咳着血笑。“要给你买新衣裳。”徒手折断箭杆。将她推向悬崖。“跳！”
两人纵身跃下漆黑深渊。方丈的怒吼被狂风撕碎。“厉容殇！你永世不得超生！”
他们在坠落中相拥。她咬破指尖画符。“以血为契……”银铃发出强光。“同生共死！”
崖底寒潭接住他们。刺骨冰水淹没头顶。他托着她浮出水面。“活着？”手指轻抚她脸颊。
烨翎琳扒着岸边喘息。“亏了……”咳出潭水。“还没让你还俗……”银铃在月光下发光。
他低头吻住她。带着血腥与潭水味道。像困兽最后的撕咬。“现在……”抵着她额头喘息。“还了。”
远处传来追兵索降声。火把照亮潭边岩壁。她抓起银铃。“跑！”拽着他钻进瀑布。
水幕后方藏着洞穴。她点燃火折子。“欢迎……”映亮满洞金银。“来我的……藏宝窟。”
他靠着岩壁滑坐。肩头箭伤溃烂发黑。“原来……”打量着珠宝山。“你早准备私奔。”
她撕开他衣衫上药。“本来想抢你……”药粉洒下时他闷哼。“没想到……”指尖轻抚伤口。“被你先抢了。”
洞外传来方丈怒吼。“搜！他们肯定在附近！”
烨翎琳吹灭火折子。“怕吗？”在黑暗中贴近。
厉容殇握住她手腕。“怕。”将她搂进怀中。“怕你后悔。”
追兵脚步声经过洞口。火把光亮渐远。她在黑暗中轻笑。“厉容殇……”唇瓣擦过他耳际。“我烨翎琳……从不后悔。”
洞外暴雨渐歇。曙光透进瀑布。照见相拥身影与满地佛珠。像一场盛大献祭。
而新的轮回。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