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着举杯的机会，周娉婷状似不经意地抬眼向目光来源处望去。
蓦地，一双满含怨恨的视线撞进了她的视线里。
原来是楼嘉慧的母亲——马莹莹！
见周娉婷望来，马莹莹非但没有移开视线，嘴角反而勾起一抹极其淡漠甚至略带讥诮的弧度，眼神锐利如刀，里面淬着毫不掩饰的怨毒与冰冷。
“我的嘉慧还在英国独自伤心，这个女人却在这里风光无限，接受所有人的祝福？凭什么？她周娉婷凭什么？！”
此刻，马莹莹的内心在无声地疯狂叫嚣着。
她的嘉慧，和予默从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明明，明明他们俩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可如今，嘉慧对予默的爱而不得，不得不远赴英国，都是因为眼前这个可恶的女人。
她想不通，她的女儿到底哪里比不上周聘婷这个小门小户的“二手货”了，竟然以一个“破鞋”的身份，轻而易举地抢走了予默身边原本属于她女儿的位置！
看着周娉婷的巧笑倩兮，看着陈予默小心翼翼护着她的姿态，看着陈家长辈对她满意的笑容……
马莹莹只觉得胸腔里有一阵窒闷的怒火在翻涌。
她几乎能想象到女儿在得知予默已经和别人订婚的消息后，该会有多么心痛。
一股母性的保护欲和愤懑抑制不住的疯狂滋长，扭曲成了对周娉婷深深的憎恶。
“怎么了，是不是累了？”
陈予默敏锐地察觉到了身边人细微的变化，附耳低声询问道。
“没事，”周聘婷不动声色的收回目光，将心底那份不适压下，“我们继续吧。”
十分钟后，终于轮到马莹莹他们所在的这一桌了。
陈予默端着酒杯，周娉婷挽着他的手臂，脸上保持着无可挑剔的得体微笑，走向这桌以世交长辈和商界伙伴为主的宾客。
空气似乎在这一刻变得粘稠了几分。
“各位叔伯婶娘们，非常感谢各位百忙之中抽出时间来参加我们的订婚宴。我和未婚妻敬您们一杯。”
陈予默语气沉稳，举止周到，率先举杯向这一桌宾客敬酒道。周聘婷也落落大方的举杯相敬。
这时，陈予默也敏锐地察觉到了马莹莹那看似含笑实则冰冷的眼神，但他依旧维持着应有的礼数。
马莹莹端起高脚杯，仪态万方地站起身，脸上瞬间堆叠起无懈可击的社交笑容，只是那笑意浮于表面，眼底深处是一片寒潭。
“予默，恭喜恭喜啊。”
她的声音中带着一种疏离，心口不一道。
随即她的目光轻飘飘地落在周娉婷身上，脸上浮现一抹冷笑，“周小姐，你可真是厉害呢！”
她唇角微扬，对着四周的宾客勾出一个恰到好处的弧度，看向周娉婷的眼神却锐利如针，“大家知道吗？这位周娉婷小姐可真是手段了得，居然能以‘二婚’的条件，走进这陈家的大门，这可不是一般姑娘能做到的吧。大家说对不对？！”
场面瞬间冷凝。
“莹莹，住嘴！”
楼靖宇也被妻子这不合时宜的话语惊到了，立时站起身喝道。
周娉婷迎上马莹莹的目光，声音清亮又不失刚强：“马阿姨过奖了。我自己也觉得能与予默相遇相知相爱，是我这辈子最大的幸运呢。”
马莹莹眼底飞快地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冷嗤，显然周娉婷的从容应对有些出乎她的意料。
她甩开丈夫按在她手腕上的手，继续阴阳道：“幸运？呵呵，可幸运女神是不会一直偏爱你的，周小姐往后要学的东西还多着呢！你可要步步当心，别行差踏错，辜负了这份……‘难得’的幸运哦。”
她刻意拖长了“难得”二字，其中的敲打和警告意味不言而喻。
“谢谢马阿姨的提醒。”
周娉婷微微颔首，姿态放得低，语气却不容轻侮，“为人处世，我自当谨记分寸，珍惜福泽。日后若有不懂的地方，还需向您和各位长辈多多请教。”
她保持了不卑不亢的态度，将问题圆融地推了回去。
陈予默适时上前半步，手臂自然地环住周娉婷的腰侧，这是一个充满保护意味的姿态。
他看向马莹莹，笑容平淡，语气中还多了几分不容置疑的坚定：“马阿姨，娉婷的优秀是毋庸置疑的，就不劳外人操心了！”
言罢，他举了举杯，“我们这边还有客人在等着，就先过去了，你们吃好喝好。”
马莹莹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丈夫楼靖宇一把按住了肩膀。
“予默，你多担待。你马阿姨今天是太高兴了，多喝了两杯，话就有些多了。你别往心里去。”
他笑着打圆场，目光扫过周娉婷，带着一丝浮于表面，礼节性的歉意，“娉婷是吧？我代我的妻子向你道歉。予默是个好孩子，你们以后可要好好过日子啊。好了，你们快去忙吧，可别让其他客人久等了。”
这话既给了马莹莹台阶下，也适时终止了这场暗流涌动的交锋。
陈予默从善如流地点头道：“楼叔叔言重了。那各位，请慢用。”
他保持着得体的微笑，环着周娉婷的手微微用力，带着她自然地转向下一桌，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吝啬给马莹莹。
转身的刹那，陈予默微微侧头，声音低得只有两人能听见：“别理她。我们不和上不得台面的人计较，她的话，你可一个字都不要往心里去！”
周娉婷轻轻“嗯”了一声，心底那点因莫名敌意而产生的波澜，在他坚定的维护下渐渐平复。
虽然她依旧能感觉到背后那道目光几乎要化为实质的冰锥，但她挺直了脊背，没有再回头。
她并不是孤身一人！
而身后那桌，马莹莹几乎是立刻甩开了楼靖宇的手，虽然脸上还强撑着笑容，但压低的声音里充满了怨愤：“你拉我做什么？我难道说错了吗？那个周娉婷……”
“够了！”
楼靖宇的声音依旧保持着低沉，却带上了不容置疑的威严，“这是什么场合？陈家的订婚宴！你想让在场的所有人都看我们楼家的笑话吗？有什么话，回家再说！”
马莹莹闻言，猛地吸了一口气，终究还是顾忌着场合和脸面，没有再发作，只是拿起桌上的酒杯，将杯中剩余的酒液一饮而尽，那动作带着一股压抑的狠劲。
她冰冷的眼神焦着在周娉婷的背影上，仿佛要在那上面烧出两个洞来。
这场订婚宴上的小小风波，虽然并没有引起大范围的骚动，但飘浮在空气中的那丝敌意，不知道是否会在未来的某个时刻，再次掀起波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