琼恩·雪诺冲进房间带来的消息，像一块巨石投入死水，在黑城堡本已紧绷的空气中炸开。最高警报的号角声如同垂死巨兽的哀嚎，一声接一声，撕裂了北境黄昏的寂静，也狠狠砸在周浩的心头。
他猛地转头，目光如炬，直射向布兰·史塔克。那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和几乎要脱口而出的质问：你不是说还有时间吗？！
布兰迎着他的目光，那双冰蓝色的、仿佛蕴藏着千古寒冰的眼眸深处，第一次清晰地掠过一丝极细微的、类似计算错误的波动。他薄薄的嘴唇抿成一条线，没有任何解释。
“没时间深究了！”琼恩·雪诺的声音因极度紧张而嘶哑，他一把抓住周浩的手臂，又猛地转向布兰，语气急促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布兰，呆在这里！哪里也别去！这里是最安全的地方！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绝不会让任何东西伤害你！” 他说这话时，眼神坚定，仿佛是对弟弟的承诺，也是对自身责任的宣誓。
布兰没有任何回应，只是用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静静地看着他，仿佛在看一个……努力想要对抗潮汐的凡人。
琼恩不再耽搁，对周浩低吼一声：“走！” 两人如同离弦之箭，冲出石室，沿着冰冷狭窄的螺旋石阶，向着城墙跑去。
石室内，瞬间只剩下布兰·史塔克一人，以及门外梅拉·黎德和冰原狼夏天压抑的低喘。炉火的光芒在他苍白得近乎透明的脸上跳跃，却无法驱散那份源自灵魂深处的冰冷。他缓缓地将身体向后靠在那简陋的橇椅背垫上，然后，闭上了双眼。
就在他眼睑合拢的刹那，一种无形的、浩瀚的感知力，以他为中心，如同水银泻地般无声地扩散开来，瞬间笼罩了整个黑城堡及其周边区域。城墙垛口凝结的冰霜、士兵甲胄下的冷汗、空气中弥漫的恐惧气息、甚至地下鼠洞中瑟瑟发抖的生灵……一切活物的感知，都如同涓涓细流，汇入了他那片名为“绿先知”的意识之海。黑城堡周围的一切，都成了他的眼睛。他“看”着琼恩和周浩冲向城墙，也“看”向了城墙之外，那片令人窒息的死亡阴影。
与此同时，周浩和琼恩已经冲上了黑城堡面向鬼影森林的主城墙。凛冽的寒风裹挟着冰碴，如同刀子般刮在脸上，但此刻，没有人在意这酷寒。
眼前的景象，让即使是经历过无数恶战的周浩，也感到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天空是压抑的、仿佛凝固了的铅灰色，光线昏暗得如同永恒的黄昏。而在长城脚下，原本白雪覆盖的荒原上，是一片望不到尽头的、蠕动的、散发着浓郁死亡气息的黑色潮水！尸鬼，数以万计、十万计、甚至更多的尸鬼，静静地矗立在那里，腐烂的面孔朝着黑城堡的方向，眼中燃烧着幽蓝色的鬼火，无声无息，却带来比任何呐喊更恐怖的压迫感！在这片死亡之潮的中前方，四个骑着骷髅战马、身披幽蓝冰甲、散发着滔天寒意的异鬼骑士，如同礁石般矗立。而在这群死亡骑士的最前方，那个身影——夜王，只是静静地坐在骷髅战马上，他手中没有握持任何武器，但那睥睨众生、仿佛连时空都能冻结的冰冷威压，却比任何利刃都更具冲击力。
城墙之上，所有的守军——无论是穿着黑衣的守夜人，还是披着毛皮的自由民战士——每一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无法掩饰的恐惧，但在这恐惧之下，更多的是一种退无可退、唯有死战的决然。他们紧握着手中的武器，指关节因用力而发白，牙齿在寒冷和紧张中打颤，但没有人后退一步。因为身后，就是自己最重要的人。
琼恩·雪诺深吸一口刺骨的寒气，猛地拔出他的瓦雷利亚钢剑“长爪”，剑锋直指城下的死亡大军，用尽全身力气，发出压过风啸的怒吼，声音在黑城堡的城墙上传开：
“守夜人的弟兄们！北境的自由民战士们！看看你们眼前！ 看看这些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怪物！它们想要什么？它们想要夺走我们的生命，践踏我们的家园，将我们所爱的一切都变成和它们一样的冰冷死物！”
他的声音因激动而颤抖，却带着一种点燃灵魂的力量：“但我们脚下是什么？是长城！ 是守夜人守护了八千年的屏障！是我们的祖先用鲜血和生命铸就的堡垒！今天，它们或许数量无穷，但它们忘了——长城，还在！我们，还在！”
他猛地将长剑顿在垛口冰砖上，发出铿锵之声：“我，琼恩·雪诺，以守夜人总司令的名义起誓！ 我将与你们一同站在这里，为了那些还在我们身后的家人，握紧你们的武器！让这些该死的亡魂知道——北境，永不遗忘！七国，永不屈服！”
“北境永不遗忘！” 一个脸上带着刀疤的自由民酋长率先举起战斧咆哮。
“为了守夜人！” 一个年长的守夜人事务官红着眼睛嘶喊。
“死战到底！” 更多的呐喊声汇聚起来，如同滚雷般在城墙上回荡，暂时压过了城下的死寂和内心的恐惧。
就在这时，城下死亡军阵中，一名异鬼骑士轻轻抬起了它覆盖着冰甲的手臂。
随着它的动作，约莫数百具尸鬼，眼中蓝火大盛，发出无声的嘶吼，如同提线木偶般，突然启动，以一种扭曲却迅捷的姿态，疯狂地扑向黑城堡的城墙！
“准备迎敌！” 琼恩厉声喝道，城墙上的弓箭手立刻张弓搭箭，自由民投石手举起了龙晶尖刺。
然而，就在这群尸鬼的先锋冲至距离黑城堡城墙大约五十码的距离时——
异变陡生！
空气中，毫无征兆地浮现出无数细密、复杂、散发着柔和却坚韧的淡绿色光芒的古老符文！这些符文瞬间交织成一张巨大无比、笼罩着整个黑城堡的光膜！
冲在最前面的尸鬼，在接触到这光膜的刹那，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就如同被投入烈焰的冰块般，瞬间消融、汽化，化作缕缕黑烟消散！后面的尸鬼收势不及，撞在光膜上，也立刻粉身碎骨！
整个过程无声无息，却带着一种法则层面的、绝对的抹杀力量！
城墙上，瞬间陷入了一片死寂。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不可思议的一幕。刚才还在咆哮的士兵，此刻张大了嘴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紧接着，是震耳欲聋的、劫后余生般的狂喜欢呼！
“是魔法！古老的魔法屏障！” 一个年轻的守夜人新兵激动地跳了起来。
“七神保佑！祖先的庇护啊！” 一个来自南方的守夜人划着七芒星，语无伦次。
“哈哈！狗娘养的死人！来啊！再来啊！看这绿光把你们全烧成灰！” 一个自由民战士兴奋地用斧头敲打着盾牌，口不择言地咆哮着，宣泄着极致的恐惧转化而来的狂喜。
周浩也长长舒了一口气，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这屏障的威力，远超他的想象。他的目光越过欢呼的人群，再次锁定了那个始终静立不动的夜王。他冷笑着对着夜王的方向，比划了一个来自另一个世界的、极具侮辱性的手势——中指！
这个动作，在震天的欢呼声中，微不可察。
但，就在他手指竖起的瞬间——
远在死亡大军阵前的夜王，那仿佛万年冰封的脸上，似乎没有任何表情变化，但他那双燃烧着幽蓝火焰的眸子，却猛地转向了周浩所在的方向！一股如有实质的、冰冷刺骨的杀意，瞬间跨越数百码的距离，死死地锁定了周浩！
周浩浑身汗毛倒竖！
下一秒，夜王缓缓抬起了他那只苍白修长的手。他掌心前方的空气剧烈扭曲、冻结，无数的冰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疯狂汇聚、压缩、塑形——一柄通体幽蓝、缠绕着极致寒气、仿佛能撕裂灵魂的冰晶长矛，在呼吸间凝聚成形！
“不好！”周浩瞳孔骤缩，一股死亡的危机感如同冰水浇头！他想也不想，猛地一把推开身旁还在指挥布防的琼恩·雪诺，自己也借着反作用力向侧面扑倒！
就在他们身体移动的刹那——
“咻——！！！！！”
冰矛撕裂空气，发出一种尖锐到超越人耳承受极限的厉啸，化作一道肉眼根本无法捕捉的蓝色闪电，直射周浩刚才站立的位置！
速度快到思维都跟不上！
“轰！！！！！！！”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在城墙前方炸开！
那支蕴含着夜王恐怖力量的冰矛，在距离城墙墙体同样约五十码的距离，狠狠地撞上了那层突然浮现的淡绿色符文光膜！
这一次，不再是无声的消融。极致寒冷与生命屏障的法则力量发生了剧烈的碰撞！冰矛炸裂成漫天蓝色的冰晶粉末，强大的冲击波甚至让坚固的城墙都微微震颤了一下！符文光膜剧烈地闪烁，仿佛承受了巨大的压力，但并没有破碎，顽强地抵挡住了这毁灭性的一击。
周浩和琼恩惊魂未定地从地上爬起来，互相看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后怕和难以置信。两人的额头布满冷汗，背后的衣衫早已被浸透，紧紧贴在皮肤上，带来刺骨的寒意。刚才那一刻，他们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死亡的触摸。
周浩再也没有任何挑衅的念头。他彻底明白了，激怒一个拥有如此力量且毫无人性的存在，是何等愚蠢和不理智。在绝对的力量差距面前，任何小动作都只会加速灭亡。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成了漫长而煎熬的对峙。夜王没有再出手，异鬼大军经过几次试探无果后，也只是静静地陈列在屏障之外，仿佛在等待，又像是在消耗守军的意志。那层古老的符文屏障，成了黑城堡唯一的依靠，但也像一道透明的枷锁，将所有人都困在了这片绝地。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风雪似乎更大了。在安排了足够的岗哨，并确认夜王暂时没有新的举动后，周浩和琼恩·雪诺，带着一身疲惫和沉重的心情，再次回到了布兰所在的那间石室。
他们需要答案。为什么夜王会提前进攻？这屏障能支撑多久？下一步，到底该怎么办？
石室的门在他们身后关上，将城外的死亡喧嚣暂时隔绝。炉火依旧，布兰依旧静静地坐在那里，仿佛从未离开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