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死一般的寂静。
空气中仿佛还残留着刚才那个充满了血腥和掠夺气息的吻所带来的、令人窒息的余温。
林予打完人就后悔了。
他看着顾晏脸颊上那道迅速浮现出来的、清晰的五指印，心里“咯噔”一下。
【完了。】
【冲动是魔鬼。】
【我……我居然打了这个喜怒无常、心狠手辣的死变态？】
【他不会……一怒之下，把我拖出去，就地活埋了吧？】
一股凉气顺着他的脊椎骨就往上蹿。
他甚至已经开始在脑子里构思自己的墓志铭了。
——“一个可怜的、无辜的、为扞卫直男尊严而英勇就义的穿越者之墓”。
然而，就在林予吓得腿肚子都快要转筋了的时候，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破釜沉舟的勇气，突然像火山爆发一样从他的胸腔里猛地喷涌了出来！
不行！
他不能怂！
他今天要是怂了，那他下半辈子的清白就真的要交代在这里了！
这是战争！
是关乎他菊花……啊不，关乎他尊严的最后一战！
林予鼓起了此生最大的勇气，挺起了他那还在微微发抖的小胸膛。
他抬起头，用一种他自以为很凶狠、实际上却因为眼眶里蓄满了泪水而显得格外可怜的眼神，恶狠狠地瞪着顾晏。
然后他用带着浓浓哭腔的、颤抖的声音，吼出了他憋了整整一年的、那句石破天惊的“直男宣言”。
“顾晏你就是个变态！”
声音又大又亮，还因为情绪激动而破了音。
他看着顾晏那双因为他这句话而骤然紧缩的瞳孔，心一横，把所有想说的话都跟倒豆子似的，一股脑地全吼了出来！
“我告诉你！我喜欢女的！女的你懂吗！”
“就是那种……软软的，香香的，有大长腿的那种！”
“我，林予，铁直！比钢筋还直！能拉去盖房子的那种铁直！”
“你别再碰我了！听见没有！”
“你这个死给！离我远一点！”
他吼得撕心裂肺。
眼泪也跟开了闸的洪水似的，不受控制地从他那双又红又肿的眼睛里滚了出来，顺着脸颊滑过下巴，一滴一滴砸在了地上。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哭。
可能是因为害怕，可能是因为委屈，也可能是因为他感觉自己这个纯洁的、美好的、二十一世纪优秀直男的灵魂，在刚才那个充满了侵略性的吻里，被……玷污了。
……
顾晏就那么静静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地看着他。
脸上那道火辣辣的巴掌印带来的疼痛，远不及他此刻心脏被狠狠撕裂的万分之一。
他看着林予哭得通红的眼睛，看着他那副像是被全世界都抛弃了的、又委屈、又害怕、又倔强的可怜模样。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给活生生地从胸腔里掏了出来，然后扔在地上，用最残忍的方式反复碾压，碾成了一滩模糊的、黏稠的血肉。
他知道。
他搞砸了。
他彻彻底底地搞砸了。
他把他捧在手心里都怕摔了的唯一的宝贝，他那只傻乎乎的、什么都不知道的、全世界最干净的小兔子……
给……吓坏了。
林予吼完了。
他见顾晏半天没反应，心里那股子虚张声势的勇气也渐渐泄了。
【……他……他怎么不说话？】
【他是不是……被我骂傻了？】
【还是说，他在酝酿什么更可怕的、报复我的手段？】
林予的心又一次提到了嗓子眼。
就在这时，他看见顾晏动了。
他没有像林予想象中的那样勃然大怒，或者扑上来对他进行更可怕的报复。
他只是……退了一步。
很轻的一步，却像一道天堑，瞬间拉开了他们之间的距离。
然后，他听到了顾晏的声音。
那声音沙哑得像是被砂纸狠狠打磨过一样，破碎、干涩，还带着一丝林予从未听过的……狼狈。
“……对不起。”
三个字很轻，却像三座大山狠狠砸在了林予的心上，砸得他脑子里嗡嗡作响。
顾晏说完就不敢再看他了。
他那总是很沉静、很从容的目光第一次狼狈地垂了下去，像再也没有勇气去面对林予那双盛满了泪水和控诉的眼睛。
“你……”
顾晏的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
“……早点休息。”
说完这句话，他像是再也无法忍受这个充满了他的罪恶和林予的眼泪的、让他感到窒息的房间一样，猛地转过身，几乎是落荒而逃般地快步走了出去。
“砰。”
门被轻轻地带上了。
这是他第一次在林予的面前，露出了如此……狼狈又如此脆弱的一面，像一头战败的、夹着尾巴逃跑的、遍体鳞伤的……野兽。
……
房间里重归寂静。
林予还傻傻地站在原地，脸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痕。
他看着那扇紧闭的房门，又低头看了看自己那只还微微发麻的、刚才打过人的手。
脑子里一片混乱。
【他……他走了？】
【就这么……走了？】
【他还……跟我道歉了？】
林予慢慢地眨了眨眼。
一个荒谬的、让他自己都有点不敢相信的念头缓缓地浮上了他的心头。
【……我……我刚才那套‘直男宣言’……】
【……不会……真的……起作用了吧？】
【难道……这玩意儿，才是对付顾晏这种死变态的、最终的、核武器级别的……大杀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