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一般的寂静。
林予感觉自己这辈子都没这么尴尬过。
尴尬到他甚至都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了。
他整个人像一尊被风化了千年的石像，僵在原地一动不动。
他的大脑已经彻底放弃了思考，只剩下一片“嗡嗡”作响的空白。
而他的视线则像是被磁铁吸住了一样，死死地黏在了地上那本摊开的书上。
那副画风极其奔放、姿势极其妖娆、细节极其丰富的……双人运动插图。
完了。
这下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他林予，一个铁骨铮铮的、纯洁得像一张白纸的直男，在自己暗恋……啊呸，在自己敬重的老乡面前，公然看这种有伤风化的“小黄书”，还被当场抓包。
这已经不是社死了。
这是直接被公开处刑，挫骨扬灰，连投胎都得排在畜生道的那种。
林予的脸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从白到红，再到紫，最后红得快要滴血，烫得能直接在上面煎鸡蛋。
他恨不得现在立刻马上就有一道天雷劈下来，把他和他手里的这本“罪证”一起劈成灰烬。
就在他尴尬到快要原地分解的时候，那个始作俑者，那个把他推入万丈深渊的恶魔，缓缓地动了。
顾晏慢条斯理地弯下了腰。
修长的手指不带一丝烟火气地从地上捡起了那本足以让任何一个正常男人都面红耳赤的“禁书”。
林予的心瞬间就提到了嗓子眼。
他……他想干嘛？！
鞭尸吗？！
然而顾晏的反应却完全超出了他的预料。
男人捡起书并没有立刻合上，也没有露出任何鄙夷或者嘲笑的表情。
他反而……煞有介事地对着那页惊世骇俗的插图，仔仔细细地研究了起来。
那表情极其认真，极其专注。
仿佛他手里拿着的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小黄书”，而是一份关乎国计民生的、需要他呕心沥血去钻研的……学术报告。
林予：“……”
他已经彻底傻了。
他看着顾晏那副“我在做学术研究”的淡定模样，感觉自己的认知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巨大冲击。
他的羞耻心呢？！
就在林予的世界观即将被震得稀碎的时候，那位“学术研究者”终于看完了。
他缓缓抬起头看向林予，然后用一种非常专业的、非常客观的、像是在点评一篇论文的语气给出了一个评价。
“文笔尚可。”
林予：“……哈？”
“就是……”顾晏顿了顿，视线又回到了那副插图上，眉头微不可查地蹙了一下，似乎在为什么技术性难题而感到困扰，“细节描写流于表面。”
“……不够真实。”
轰——
林予感觉自己的天灵盖像是被人用一把大锤给狠狠地凿了一下。
他……他刚才听到了什么？
不够真实？！
你怎么知道不够真实？！
难道……你还亲身实践过不成？！
林予看着顾晏那张一本正经的、仿佛在探讨“茴香豆的茴有几种写法”的脸，感觉自己快要疯了。
这人……他到底是个什么构造啊？！
为什么他能这么坦然地讨论这种事情啊？！
顾晏像是完全没有看到林予那副快要烧起来的、三观尽毁的表情。
他“啪”地一下把书合上，递还给了林予。
林予下意识地就想缩手，不想接这个烫手的山芋。
可顾晏的动作却不容拒绝。
林予只好僵硬地像捧着一块烧红的烙铁一样，把那本“罪证”接了回来。
他刚想找个借口立刻马上就从这个让他窒息的、充满了诡异学术氛围的现场逃离出去，就听到他家那个深不可测的老乡又慢悠悠地补上了一句。
一句足以让他当场去世的惊天动地的话。
顾晏看着他那副快要原地爆炸的样子，清冷的眸子里染上了一丝极深的、促狭的笑意。
他缓缓地用一种充满了暗示性的、循循善诱的语气开口说道：
“想了解的话，”
“下次可以直接问我。”
林予的呼吸瞬间停滞了。
他……他说什么？
直接……问他？！
还没等林予从这句堪比核弹的发言中反应过来，那个恶魔又往前凑近了一步。
他用那能蛊惑人心的、低沉沙哑的嗓音在林予的耳边落下了最后一记重锤。
“纸上得来终觉浅。”
说完，他意味深长地、深深地看了林予一眼。
那眼神仿佛在说：
实践才能出真知。
然后他就转身，迈着那闲适优雅的步伐，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施施然地走了。
只留下林予一个人，像尊雕塑一样傻傻地僵在原地，手里还捧着那本滚烫的“小黄书”。
他在原地足足愣了一炷香的时间。
然后一阵晚风从藏书阁大开的窗户里吹了进来。
林予被那凉风一吹，猛地打了个哆嗦。
他那已经宕机了的大脑终于缓缓地开始重新启动。
他低头看了看手里的书，又回想了一下刚才顾晏说的那些虎狼之词。
“不够真实。”
“下次可以直接问我。”
“纸上得来终觉浅。”
……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一声压抑的、充满了崩溃和羞愤的尖叫在寂静的藏书阁里无声地爆发了。
林予抱着自己的脑袋疯狂地摇晃着。
他的脸已经不是红了，是烧起来了。
他感觉自己整个人，从里到外、从灵魂到肉体，都被顾晏刚才那几句骚话给彻彻底底地污染了。
【我不干净了！我不干净了！】
【他刚才是在暗示我吗？！他绝对是在暗示我吧！】
【什么叫“可以直接问他”？！问什么？！问姿势吗？！】
【啊啊啊啊！这个老司机！这个万年老变态！他怎么能这么不要脸啊！】
林予在风中彻底凌乱了。
他感觉自己那扇通往新世界的大门像是被一辆泥头车给“轰”地一下撞得稀巴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