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金属门户横亘在地下空洞的尽头。
门体呈现出暗沉的古铜色，表面并非平滑，而是镌刻着密密麻麻的太阳神纹，每一道纹路都仿佛是流动的岩浆，散发着令人窒息的热浪。这里没有锁孔，也没有门把手，只有正中央那个凹陷下去的、三足金乌的图腾印记，像一只充满怨毒的眼睛，死死盯着闯入者。
顾远山提着那口只剩半截的鬼头大刀，站在门前，眼眶中鬼火剧烈跳动。
他认得这扇门。
当年金乌老贼便是当着他们镇荒军的面，将从九天十地搜刮来的无数神料、帝经、乃至人族先贤的遗骨，统统封存了进去。那是金乌的私库，也是那个老贼为了重活一世所准备的最后底蕴。
“让开。”
苏哲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顾远山下意识地侧身让开道路。
苏哲负手走到门前，根本没有去研究什么开启的阵纹，也没兴趣去找什么钥匙。他只是嫌弃地看了一眼那只金乌图腾，随后抬起右脚，那双踏云靴上暗金色的皇道法则流转，没有任何花哨的动作，对着大门正中央就是一脚。
“给朕……开！”
轰——！！！！
沉闷的巨响在地下空间炸裂，整座地宫都在这蛮不讲理的一脚下剧烈震颤。那号称非大帝不可破的断龙石门，在《皇极变道经》霸道的“破法”属性面前，就像是被重锤击中的朽木，连一息都没坚持住，便轰然崩碎，炸成了漫天的金属碎片。
烟尘四起。
一股浓郁到化不开的宝气，伴随着刺目的神光，从破碎的洞口中喷薄而出，瞬间照亮了昏暗的地下世界。
“亮……好亮！”
石凡下意识地抬手遮住眼睛，透过指缝，他看到了令他这辈子都无法忘怀的画面。
这是一片开辟出来的须弥小世界。
并没有想象中的精致楼阁，也没有什么条理分明的货架。入目所及，只有那一座座堆积如山的……源。
不是普通的灵石，而是神源。
赤红如火的火龙源，碧绿如翠的生命源，甚至还有散发着混沌气息的异种神源。它们像是不值钱的碎石一样，被随意地堆砌在地上，连绵起伏，构成了数座高达千丈的璀璨山脉。而在那些神源山脉之间，随处可见散落的兵器残片、断裂的阵旗、风化的古籍，甚至还有几具不知名种族的圣人遗骨，就那么大喇喇地被神源埋了一半。
空气中流淌的不是风，而是液化的精纯灵气。普通修士若是吸上一口，恐怕会直接醉灵，甚至爆体而亡。
“咕咚……”
石凡艰难地吞咽了一口唾沫，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瞬间变成了钱币的形状。
“发……发财了……”
他是矿奴出身，为了半块下品灵石就能被人打得半死。如今看到这堆积如山的神源，那种冲击力简直比面对十个准帝还要大。若不是手里还提着沉重的天荒戟，他恐怕早就扑上去打滚了。
顾远山也愣住了。
他虽然知道金乌富有，但也没想到这老贼竟然富到了这种程度。这哪里是宝库，这分明就是搬空了半个宇宙的家底！
唯独苏哲，脸上的表情却越发嫌弃。
他迈步走进这片珠光宝气的小世界，脚下的靴子踩在散落的神源块上，发出咔嚓咔嚓的脆响。他随手踢开一块足以让圣地打破头争抢的脸盆大小的“梦幻神髓”，眼神冰冷得像是在巡视一个垃圾场。
“这就是金乌的品味？”
苏哲冷笑一声，声音在空旷的宝库中回荡。
“暴发户。”
“只会像个仓鼠一样，把好东西往洞里塞，却根本不懂得如何利用。”
他弯下腰，从一堆废铜烂铁中捡起了一块断裂的青铜护心镜。镜面上锈迹斑斑，早已失去了灵性，但在苏哲的皇道本源冲刷下，那铜锈瞬间脱落，露出了下面那几个苍劲的古字——【太阴神教】。
苏哲的手微微一顿。
太阴神教，那是太古年间人族最顶级的道统之一，修太阴真经，护佑人族万载。但在黑暗动乱中，一夜之间被灭门，帝兵遗失，道统断绝。
没想到，这东西竟然躺在金乌的垃圾堆里。
“咔嚓。”
苏哲五指发力，将那块失去了灵魂的护心镜捏成了粉末，任由其从指尖滑落。
“收破烂的。”
他又给金乌大帝加了一个新的标签。
“师……师尊……”
石凡凑了过来，指着那一座座神源大山，声音都在发抖：“这……这些也是垃圾吗？要是您不要……那个……我能不能……”
“出息。”
苏哲瞥了他一眼，恨铁不成钢地拍了一下他的后脑勺。
“你是圣体，未来是要肉身成帝的人。”
“几块破石头就让你走不动道了？”
“朕教你的格局呢？”
石凡捂着脑袋，委屈巴巴地嘟囔：“格局又不能当饭吃……这一块神源够我吃好几顿饱饭了……”
“吃？”
苏哲气极反笑。
“行，既然你想吃。”
苏哲猛地一挥袖袍。
轰隆隆——！
一股霸道的吸力凭空产生。
前方那一座赤红色的神源大山，竟然在这股吸力的牵引下，拔地而起，直接在半空中崩碎、研磨、压缩。
转眼间。
那座高达千丈的神源山，变成了一条赤红色的液态长河，散发着足以融化金铁的恐怖高温，悬浮在石凡头顶。
“朕让你吃个够。”
苏哲手指一点。
那条液态神源河，如同天河倒灌，对着石凡当头浇下！
“卧槽！烫烫烫！！”
石凡发出一声杀猪般的惨叫，整个人瞬间被那滚烫的神源液淹没。
但他并没有被烧死。
圣体本能复苏，金色的苦海在他体内疯狂翻涌，一个个黑色的神窍在他体表亮起，如同饥渴的黑洞，疯狂吞噬着这股庞大的能量。
“忍着。”
苏哲的声音冷酷无情。
“这些神源里掺杂了太多金乌的妖气，不经过朕的皇道之火淬炼，你吃了也得拉肚子。”
“现在，给朕运功。”
“一滴都不许漏。”
石凡咬紧牙关，再也不敢喊疼，死死盘坐在地，运转苏哲传授的法门，开始鲸吞这股恐怖的能量。
处理完这个没出息的徒弟。
苏哲继续向宝库深处走去。
帝瑶跟在他身后，那双琉璃般的眸子不断扫视着四周，对那些发光的神源视若无睹，反而时不时从角落里捡起一块漆黑的骨头，或者是半截腐烂的木头，塞进嘴里嚼得嘎嘣脆。
“这……也能吃？”
被顾远山提在手里的枯荣，此时已经恢复了一丝意识，看着帝瑶那诡异的食谱，眼中满是惊恐。
他是玩弄尸体的行家，自然认得那些东西。
那黑色的骨头是“冥王骨”，那是沾染了地府死气的至毒之物；那腐烂的木头是“黄泉木”，连准帝沾上都要肉身腐烂。
可这个看似人畜无害的小姑娘，竟然当零食吃？
这特么到底谁才是怪物？！
“闭嘴。”
顾远山一巴掌拍在枯荣的脑门上，打断了他的胡思乱想。
苏哲走到宝库的最深处。
这里没有成堆的神源，也没有杂乱的兵器。
只有一个孤零零的石台。
石台之上，悬浮着一截枯枝。
那枯枝只有手臂长短，通体呈现出一种焦黑色，像是被雷劈过一样。但在这焦黑的表皮之下，却隐隐透着一股内敛到了极致的金色神曦，更有大道法则在周围自然演化，形成了一只只微小的三足金乌虚影，围绕着枯枝飞舞。
而在枯枝的下方，压着一张残破的羊皮卷。
“扶桑神木。”
苏哲看着那截枯枝，眼中的嫌弃终于消散了几分。
这是传说中太阳圣皇证道之地的神树，也是金乌一族的祖木。哪怕只是一截残枝，其价值也远超外面那几座神源山的总和。
“看来，这才是真正的‘火种’。”
苏哲伸手，握住了那截枯枝。
滋滋滋——
一股极其霸道的太阳真火瞬间爆发，想要焚毁这只亵渎神物的手掌。
“老实点。”
苏哲掌心皇道法则一震，那股反抗的意志瞬间被镇压。
他拿起那截扶桑木，随意地把玩了两下，然后顺手递给了身后的帝瑶。
“拿去磨牙。”
“！！”
枯荣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扶桑神木啊！那是可以炼制极道帝兵的主材！就……就这么给那个小怪物磨牙了？！
暴殄天物！简直是暴殄天物啊！！
但帝瑶却摇了摇头，退后了一步，小脸上写满了抗拒。
“不吃。”
“烫嘴。”
她指了指那扶桑木，又指了指自己的牙，表示这东西火气太重，不合她的口味。
“挑食。”
苏哲无奈地收回手，将扶桑木扔进了自己的储物空间。
随后，他的目光落在了那张压在下面的羊皮卷上。
这才是他真正感兴趣的东西。
金乌那个老狐狸，把这么贵重的扶桑木当镇纸用，压着的这张图，绝对不简单。
苏哲伸手拿起羊皮卷，轻轻展开。
随着卷轴的铺开，一股古老苍凉的气息扑面而来。那上面画着的并非普通的山川地理，而是一幅……浩瀚的星图。
星图之上，大部分区域都是一片漆黑，标注着“未知”或“大恐怖”。
唯有几条歪歪扭扭的红线，串联起了几个特定的星域节点。
而这些红线的终点。
指向了一片被标注为“神墟”的模糊星域。
在那“神墟”旁边，金乌大帝用帝血留下了四个鲜红的小字，哪怕历经万古，依旧透着一股浓浓的不甘与恐惧：
【神……不可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