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夏的风,携着栀子花的馥郁芬芳,漫过红旗生产大队的田埂,拂过沈记食品厂办公小楼的雕花窗棂,在小院里掀起一阵簌簌的花雨。此时的沈家,早已被一层喜庆的氛围笼罩——檐下挂着的红绸带随风摇曳,窗台上摆着的茉莉花开得正盛,就连那只总爱蜷在墙角晒太阳的老黄狗,也仿佛嗅到了不同寻常的气息,时不时摇着尾巴,朝着村口的方向张望。
林晚秋正系着围裙,在厨房里忙得热火朝天。案板上,码放着切得整齐的藕片、菱角,还有从空间里取出来的虾仁、香菇;灶台边,炖着的老鸭汤咕嘟咕嘟冒着泡,浓郁的香气顺着风,飘满了整个小院。她的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却丝毫不在意,嘴角始终噙着一抹藏不住的笑意。
“慢点,慢点,这桂花糕刚蒸好,烫得很。”沈廷舟端着一屉刚出锅的桂花糕,小心翼翼地走进厨房,见她又要伸手去掀另一口锅的锅盖,连忙出声提醒。
林晚秋回过头,眼底漾着笑意:“知道啦,你也别老端着那盘子糕,放桌上凉着去。念溪他们今天就到了,我得把菜都备妥当,可不能让人家孩子觉得咱们家怠慢了。”
沈廷舟无奈地笑了笑,将桂花糕放在一旁的案几上,走上前,拿起帕子,轻轻替她擦去额角的汗珠:“急什么,火车到站还要两个时辰呢。你这忙了一早上,也不嫌累得慌?”
“不累不累。”林晚秋拍开他的手,眉眼弯弯,“这可是念溪第一次带男朋友回家,我这当妈的,心里高兴还来不及呢。你是没瞧见,念溪在信里把那顾晏辰夸得天花乱坠,说他舞跳得好,人又稳重,还跟她一样,心里装着咱们的根。”
提起女儿,她的语气里满是骄傲,眼底却又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忐忑:“就是不知道这孩子,到底长什么样?性格好不好?跟咱们念溪合不合得来?”
沈廷舟握住她的手,指尖的温度温润而踏实:“放心吧,念溪的眼光错不了。再说,能被咱们女儿看上的人,定是个好孩子。”
林晚秋点点头,心里的那点忐忑,却还是像揣了只小兔子似的,怦怦直跳。她又想起女儿在信里写的话,说顾晏辰是华裔,出生在巴黎,却从小跟着爷爷奶奶学昆曲、写毛笔字,对中国的传统文化爱得深沉。光是这一点,就让她对这个素未谋面的年轻人,多了几分好感。
院子里的动静,惊动了屋里的沈念安和苏月娥。沈念安抱着已经半岁大的沈念祖,和苏月娥一起走了出来。小念祖穿着一身鹅黄色的连体衣,粉雕玉琢的小脸上,嵌着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正好奇地打量着院子里的一切,嘴里还咿咿呀呀地哼着,可爱得紧。
“妈,您又在忙活了?”苏月娥走上前,柔声说道,“您歇会儿吧,这些菜我来帮您做。”
“不用不用。”林晚秋连忙摆手,“你怀着孕呢,可不能累着。快带着孩子回屋歇着去,念祖这小家伙,今天也跟着凑热闹,怕是等会儿要见到小姨和小姨夫,该高兴得不得了。”
苏月娥笑了笑,低头看了一眼怀里的小念祖,眼底满是温柔。沈念安抱着儿子,凑到案几前,闻了闻那桂花糕的香气,笑着说道:“妈,您这手艺,真是越来越好了。等会儿顾大哥来了,尝尝您做的菜,定要惊掉下巴。”
林晚秋被他逗得笑出声:“就你嘴甜。对了,你去村口看看,要是看到念溪他们的身影,就赶紧回来报信。”
“好嘞!”沈念安应了一声,抱着儿子,转身就往村口的方向走去。苏月娥看着他的背影,无奈地摇了摇头,也跟着走了过去,叮嘱道:“慢点走,别摔着孩子。”
阳光越发炽烈,将大地烤得暖融融的。村口的大槐树下,已经围了不少乘凉的村民。大家听说沈家的二丫头要从海外带男朋友回来,都好奇得很,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议论纷纷。
“听说沈家二丫头带回来的对象,是个华侨呢!还是个跳芭蕾舞的,长得俊得很!”
“那可不,林厂长家的孩子,就是有出息!念安去了新加坡做生意,念溪去了巴黎跳舞,一个个都有大本事!”
“这沈家,真是越过越好了,以前谁能想到,林晚秋一个寡妇,能把日子过成这样……”
议论声里,满是羡慕与赞叹。沈念安抱着儿子,站在槐树下,听着这些话,嘴角的笑意更浓了。他抬头望向远方,目光里满是期待。
终于,在一阵“哐当哐当”的火车鸣笛声后,一辆绿皮火车缓缓驶入了站台。不多时,两个身影,一前一后地从车厢里走了出来。
走在前面的,是沈念溪。她穿着一身浅蓝色的连衣裙,墨色的长发披散在肩头,眉眼间带着旅途的疲惫,却难掩那份难以言喻的喜悦。她的手里,牵着一个年轻的男子。
那男子身着一身熨帖的白色衬衫,黑色的西裤衬得他身姿愈发挺拔修长。他的五官深邃俊朗,眉眼间带着几分温润的笑意,鼻梁高挺,薄唇微抿,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儒雅的气质。他手里提着一个不大不小的行李箱,目光落在沈念溪身上时,满是宠溺。
正是顾晏辰。
“哥!”沈念溪一眼就看到了站在槐树下的沈念安,兴奋地挥了挥手。
沈念安也看到了他们,连忙抱着儿子迎了上去。小念祖像是认出了小姨,挥舞着胖乎乎的小手,嘴里咿咿呀呀地叫着,逗得沈念溪笑弯了眼。
“哥,这是顾晏辰。晏辰,这是我哥沈念安,这是我的小侄子,沈念祖。”沈念溪拉着顾晏辰的手,笑着介绍道。
顾晏辰连忙走上前,微微躬身,语气恭敬而温和:“大哥好,小侄子好。”他说着,还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巧玲珑的木雕小兔子,递到小念祖面前,“这是我亲手雕的,送给小侄子玩。”
那木雕小兔子,雕得栩栩如生,一看就知道是花了不少心思的。沈念安接过木雕,笑着说道:“太客气了,快跟我回家吧,爸妈都在家等着呢。”
一行人说说笑笑地往沈家走去。路上,沈念溪叽叽喳喳地跟哥哥说着话,顾晏辰则安静地走在她身边,时不时附和几句,目光却始终落在她身上,温柔得能滴出水来。
走到沈家小院门口时,顾晏辰的脚步,不由得慢了下来。
他抬眼望去,只见一座雅致的小楼,掩映在绿树繁花之间。院门口,种着几株栀子花,馥郁的香气扑面而来。屋檐下,挂着红绸带,透着浓浓的喜庆气息。一个穿着素色布裙的妇人,正站在院门口,朝着他们的方向张望,眉眼弯弯,笑容温柔。
那妇人的身后,站着一个身形挺拔的男子,穿着一身灰色的中山装,目光沉稳而温和。
“爸!妈!”沈念溪松开顾晏辰的手,像一只归巢的小鸟,飞奔了过去,扑进了林晚秋的怀里。
“哎,我的乖女儿,可算回来了。”林晚秋紧紧抱着女儿,眼眶瞬间就红了。她上下打量着沈念溪,见她瘦了些,不由得心疼地说道,“在外面是不是没好好吃饭?瞧这小脸,都瘦了。”
“妈,我吃得好着呢。”沈念溪撒娇似的蹭了蹭她的肩膀,然后转过身,拉过顾晏辰的手,将他带到林晚秋和沈廷舟面前,“爸,妈,这就是顾晏辰。晏辰,这是我爸妈。”
顾晏辰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紧张,朝着林晚秋和沈廷舟,恭恭敬敬地鞠了一躬,声音清朗而真诚:“伯父,伯母好。我叫顾晏辰,是念溪的男朋友。第一次来家里,没什么准备,这是我给您二位带的礼物。”
说着,他从行李箱里拿出两个精致的盒子。一个盒子里,装着一套上好的文房四宝,是他特意托人从苏州买来的;另一个盒子里,装着一块玉佩,质地温润,雕工精良,正是他奶奶传给他的遗物。
“这文房四宝,是给伯父的,听说伯父喜欢练字。这玉佩,是给伯母的,希望伯母能喜欢。”
林晚秋和沈廷舟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满意。沈廷舟走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说道:“好孩子,快进屋坐,还带什么礼物,太见外了。”
林晚秋也连忙接过礼物,眉眼含笑:“就是,快进屋,外面热得很。我做了你爱吃的桂花糕,还有好多菜,都是你喜欢的。”
顾晏辰的心里,瞬间涌上一股暖流。他能清晰地感受到,这对夫妻的热情与真诚,没有丝毫的疏离与客套,就像对待自家孩子一样,让他那颗忐忑不安的心,瞬间安定了下来。
一行人走进屋里,沈念希早就等不及了,蹦蹦跳跳地跑了过来,好奇地打量着顾晏辰:“你就是顾大哥?我姐在信里老提起你,说你舞跳得可好了!”
顾晏辰看着这个活泼可爱的小姑娘,忍不住笑了:“你就是希希吧?念溪也跟我提起过你,说你是个机灵鬼。”
沈念希被他夸得小脸通红,连忙拉着他的手,往屋里走:“顾大哥,快坐,我给你倒杯水!”
屋里的气氛,温馨而融洽。小念祖被顾晏辰手里的木雕小兔子吸引了,伸着胖乎乎的小手,咿咿呀呀地要去抓。顾晏辰见状,连忙将小兔子递到他手里,还小心翼翼地捏了捏他的小脸蛋,动作温柔得不像话。
林晚秋看着这一幕,心里的那点疑虑,瞬间烟消云散。她偷偷拉过沈念溪,凑到她耳边,低声问道:“这孩子,看着倒是稳重,对你好不好?”
沈念溪红着脸,点了点头:“妈,他对我可好了。在巴黎的时候,我练舞受伤了,都是他照顾我。他还跟我一起,去逛了好多博物馆,跟我讲好多关于中国传统文化的故事。”
林晚秋欣慰地笑了,拍了拍她的手:“那就好,那就好。”
午饭的餐桌上,摆满了琳琅满目的菜肴。有香气扑鼻的老鸭汤,有鲜嫩可口的虾仁炒菱角,有软糯香甜的桂花糕,还有顾晏辰从未吃过的荠菜春卷。林晚秋不停地给顾晏辰夹菜,眉眼含笑:“孩子,快尝尝,这是伯母亲手做的,看看合不合你的口味。”
顾晏辰夹起一个荠菜春卷,放进嘴里,酥脆的外皮,鲜香的馅料,在舌尖化开,美味得让他忍不住眯起了眼睛。他连忙点头:“好吃,太好吃了!比我在巴黎吃过的任何东西,都要好吃。”
林晚秋被他逗得哈哈大笑:“好吃就多吃点,不够伯母再给你做。”
沈廷舟端起酒杯,朝着顾晏辰举了举:“晏辰,我敬你一杯。念溪这孩子,从小就被我们宠着,性子有点倔,有时候还爱耍小脾气。以后,还请你多包容她。”
顾晏辰连忙端起酒杯,认真地说道:“伯父您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照顾念溪的。我喜欢她的倔脾气,喜欢她对舞蹈的执着,喜欢她的一切。我这辈子,都会护着她,不让她受半点委屈。”
他的语气真诚而坚定,目光落在沈念溪身上时,满是深情。沈念溪看着他,眼眶微微泛红,心里像喝了蜜一样甜。
沈廷舟满意地点点头,和他碰了碰酒杯,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饭桌上,大家你一言我一语,聊得热火朝天。顾晏辰谈吐不凡,温文尔雅,不管是聊舞蹈,还是聊传统文化,都能侃侃而谈。他还跟沈廷舟聊起了书法,两人越聊越投机,竟有种相见恨晚的感觉。
林晚秋看着眼前这一幕,只觉得心里暖洋洋的。她想起自己刚穿越过来的时候,日子过得有多苦。那时候,她带着瘦弱的念安,被婆家刁难,被亲戚欺负,连一顿饱饭都吃不上。可现在,她不仅有了一个幸福美满的家,还有了孝顺的儿子,温柔的儿媳,可爱的孙子,如今,女儿也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幸福。
这一切,就像一场梦,一场无比甜蜜的梦。
午后的阳光,透过窗棂,洒在屋里的地板上,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金光。顾晏辰陪着沈廷舟在书房里练字,沈念溪和苏月娥在一旁陪着小念祖玩,沈念希则趴在桌上,看着顾晏辰写的字,忍不住啧啧称赞:“顾大哥,你写的字真好,比我爸写的还好看!”
沈廷舟闻言,故作生气地敲了敲她的脑袋:“你这小丫头,胳膊肘怎么往外拐?”
屋里传来一阵欢声笑语,温馨而美好。
傍晚的时候,顾晏辰主动提出,要帮林晚秋洗碗。林晚秋拗不过他,只好答应了。厨房里,顾晏辰一边洗碗,一边听林晚秋讲着沈念溪小时候的趣事。
“念溪这孩子,从小就爱跳舞。那时候家里穷,买不起练功服,她就穿着旧衣服,在院子里跳。有时候摔得膝盖都青了,也不哭,爬起来继续跳。”林晚秋的语气里,满是心疼与骄傲。
顾晏辰听得认真,嘴角噙着温柔的笑意:“她跟我说过,说您那时候,总是偷偷从空间里拿东西给她补身体,还帮她找舞蹈资料。她说,您是她这辈子,最感激的人。”
林晚秋的眼眶红了,点了点头:“都是做父母的,应该的。”
洗完碗,顾晏辰陪着林晚秋坐在院子里的葡萄架下。晚风习习,带着葡萄的清甜气息。小念祖已经睡着了,沈念安抱着他,在屋里来回踱步。沈念溪靠在顾晏辰的肩头,看着天上的星星,嘴角弯着幸福的笑意。
顾晏辰忽然握住林晚秋的手,目光真诚而恳切:“伯母,我知道,我和念溪现在还年轻。但是我向您保证,我一定会努力,给念溪一个幸福的未来。我想和她一起,把东方的舞蹈,带到更多的地方去。我想和她一起,守护着我们共同的根。”
林晚秋看着他,看着他眼底的坚定与深情,忍不住红了眼眶。她点了点头,声音哽咽:“好孩子,伯母信你。念溪跟着你,伯母放心。”
这一刻,月光皎洁,星光璀璨。院子里的栀子花,散发着馥郁的芬芳。顾晏辰和沈念溪相视一笑,眼底的情意,浓得化不开。
沈廷舟走了过来,坐在林晚秋的身边,握住了她的手。两人相视一笑,眼底满是欣慰与幸福。
他们知道,沈念溪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幸福,找到了那个能和她并肩前行,志同道合的伴侣。而他们这个家,也因为这个年轻人的到来,变得更加圆满,更加温暖。
夜渐深,风渐凉。但沈家小楼里的灯火,却依旧亮着,亮得温暖,亮得耀眼。
而此刻,沈记食品厂的仓库里,一批新的货物正在装车。沈记食品厂的名声,早已传遍了整个县城,甚至有不少外地的客商,都慕名而来。林晚秋看着窗外的夜色,心里忽然涌起一个念头——或许,是时候让沈记食品厂,走出县城,走向更广阔的天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