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托万感觉自己快要窒息了。
那是一种，仿佛被天敌盯上的，最原始的恐惧。
在他的感知中，眼前的钟离久，已经不再是一个人类女孩。
她变成了一个无法用语言形容的，无比庞大，无比古老的存在。
仅仅是和她对视，安托万就感觉自己的灵魂，都在被那双幽暗的眼睛，一点点地，撕碎，吞噬。
他引以为傲的力量，他从“海神”那里获得的恩赐，在对方面前，渺小得，就像是沙滩上的一粒沙。
“你……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安托万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从喉咙里，挤出了这几个字。
“我是什么，你还不配知道。”
钟离久的声音，平淡得没有一丝波澜。
她伸出一根手指，轻轻地，点在了安托万的额头上。
“不过，我可以让你，看点有意思的东西。”
指尖触碰到额头的瞬间，安托万的身体，猛地一颤。
他的眼睛，瞬间失去了焦距。
下一秒，无边的血海，将他的意识，彻底吞没。
他看到了。
他看到了这些年，所有死在他手上的人。
那些被他当成“食材”，被他活生生肢解，烹饪的修行者。
那些被他欺骗，被他诱惑，最终沦为祭品的可怜人。
成千上万张，充满了痛苦，怨恨，不甘的脸，在他的脑海中，疯狂地尖叫，嘶吼。
“还我命来！”
“安托万！你这个魔鬼！”
“我好恨！我好恨啊！”
这些声音，这些画面，如同最恶毒的诅咒，一遍又一遍地，冲刷着他的灵魂。
“啊——！”
安托万发出了一声，不似人声的凄厉惨叫。
他抱着头，痛苦地倒在了地上，疯狂地翻滚，挣扎，就像一条被扔上岸的，濒死的鱼。
他疯了。
钟离久只是让他，亲身体会了一下，那些被他杀死的“食材”，临死前，所承受的，万分之一的痛苦和恐惧。
他的精神，就彻底崩溃了。
解决了安托万，钟离久抬起头，看向了那些，依旧在和咪咪、墨影缠斗的，“食客”和侍者们。
她的眼神里，闪过一丝不耐烦。
“太吵了。”
她轻声说道。
然后，她缓缓地，抬起了自己的右手。
那枚古朴的，青铜戒指，在昏暗的灯光下，亮起了一点微光。
“我，万物典当行的传人。”
她的声音，仿佛带着一种，来自远古的魔力。
“在此，接受一笔交易。”
“我收下……你们的理智。”
“作为交换，我将赐予你们……片刻的清醒。”
话音落下。
一股无形的，无法被感官察觉的，属于法则层面的力量，如同水波一般，以她为中心，瞬间扩散到了整个洞窟。
所有正在疯狂攻击的“怪物”，身体，都在同一时间，猛地僵住了。
他们脸上的疯狂和嗜血，如同潮水般，迅速退去。
取而代之的，是茫然，是困惑。
然后，是极致的，深入骨髓的……恐惧和绝望。
“清醒”回来了。
他们想起来了。
想起了自己是谁。
想起了自己，刚才在做什么。
一个衣冠楚楚的银行家，低头看着自己沾满鲜血和碎肉的双手，看着自己变得尖锐漆黑的指甲，他的喉咙里，发出了“咯咯”的怪响，眼球，因为极度的恐惧，而向外凸出。
一个曾经风华绝代的贵妇，摸了摸自己变得粗糙干瘪的皮肤，她看到了旁边水洼里，自己那张如同恶鬼般的倒影，发出了一声，足以刺破耳膜的尖叫。
他们也看到了，自己盘子里，那些还没吃完的，“美食”。
那血淋淋的，属于同类的，残肢断臂。
“呕……”
“啊啊啊啊啊！”
“我……我都干了些什么……”
“魔鬼！我们都变成了魔鬼！”
此起彼伏的，崩溃的哭喊声，尖叫声，呕吐声，响彻了整个洞窟。
理智的回归，对他们来说，不是救赎。
而是比死亡，还要残酷一万倍的，终极审判。
他们亲眼见证了，自己从人，变成鬼的全过程。
这种认知上的巨大冲击，和深入骨髓的自我厌恶，瞬间就摧毁了他们那本就脆弱不堪的神经。
有的人，开始疯狂地，用指甲撕扯自己的脸，想要把那层不属于自己的，“怪物”的皮肤，给撕下来。
有的人，则像疯狗一样，跪在地上，用头，一下又一下地，死命地，撞击着地面。
还有的人，眼神彻底失去了光彩，瘫在地上，大小便失禁，嘴里，不停地，重复念叨着一些，毫无意义的音节。
仅仅是一句话。
钟离久就让这群，站在世界金字塔顶端的，所谓“精英”，彻底地，沦为了，一群连自我都无法维系的，可悲的疯子。
这就是“概念典当”的，冰山一角。
也是“九爷”的，恐怖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