宸王府的卧房内，静得能听见窗外雪花落地的声音。空气中弥漫着血腥与草药混合的复杂气息。
墨景宸醒来时，阮雪蘅正坐在床沿，垂着眸，用一把小巧的银剪，小心翼翼地剪自己左臂上被血浸透凝固的衣料。
他没有出声，只是用一双沉寂如深渊的黑眸，一寸寸描摹着她的侧脸、她苍白的唇，最后，死死定格在那片触目惊心的血肉模糊上。
是他干的。
这个认知像一把淬了毒的烙铁，狠狠烫在心上。
“阿蘅。”他终于开口，声音沙哑得厉害。
阮雪蘅动作一顿，抬眸看他，眼神清冷依旧，仿佛昨日佛堂里那个濒死的脆弱女子只是他的幻觉。
“醒了？那就别像个死人一样躺着。”
她说着，便要去够桌上的伤药。
一只大手却先一步，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握住了她的手腕。
墨景宸坐起身，从她手中拿过剪刀和药瓶，动作间，牵动了他后颈被金针刺出的伤口，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他用剪刀的尖端，一点点剥离黏在伤口上的碎布，动作轻柔得像是在对待一件稀世珍宝，眼神却偏执得吓人。
每剥离一片，眼底的墨色就浓重一分，那里面翻涌的，是滔天的杀意与……后怕。
“嘶……”尽管阮雪蘅极力隐忍，但当烈性的伤药粉末洒在翻开的皮肉上时，剧痛还是让她倒抽一口凉气。
墨景宸的手猛然一僵。
他抬起头，那双凤眸深处，昨日的血色疯狂已然褪去，取而代代之的，是一种更为可怕的、冷静的偏执。
俯身，在阮雪蘅因疼痛而绷紧的脖颈处，落下滚烫的、带着血腥味的吻。
“阿蘅，”他将脸埋在她的颈窝，滚烫的呼吸喷洒在她敏感的肌肤上，声音低沉而危险，“本王不会再疯第二次。”
“那不是疯。”阮雪蘅任由他抱着，声音没有一丝波澜，“那是咒，是毒。废后林氏，勾结了长生教。”
她从枕下摸出那撮“怨魂木”的粉末，递到他面前，“这是媒介。他们算准了你的心魔，想要借此彻底毁了你。”
墨景宸眼中的最后一丝温度彻底消失。
“洛邑！”他头也不抬，声音冰冷刺骨。
“属下在！”洛邑如鬼魅般出现在门口，单膝跪地，他不敢看房内这诡异旖旎又杀气腾腾的场面。
“彻查长生教在京城的所有据点，给本王把他们连根拔起！还有冷宫那位，”他顿了顿，唇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
“她不是喜欢抄经吗？让人送一百卷《地藏经》过去，告诉她，她每多活一天，林家在九泉之下的族人，就要在地狱里多滚一圈。”
“是！”洛邑领命，又迟疑道，“殿下，还有一事……废后被打入冷宫后，大皇子殿下曾借探望太后之名，在冷宫外逗留过一炷香的时间。”
阮雪蘅与墨景宸对视一眼，都在彼此眼中看到了了然。一条被逼到绝路的毒蛇，自然会寻找新的宿主。
……
冷宫，阴暗潮湿。
废后林氏形销骨立，正对着一碗已经馊掉的冷饭发呆。
一个鬼鬼祟祟的小太监溜了进来，递上一个蜡丸。
林氏眼中瞬间爆发出精光，她捏碎蜡丸，里面是一张字条，字迹温润，内容却怨毒无比。
“秋猎……猛虎……万无一失……”
她神经质地笑了起来，将字条塞进嘴里，狠狠嚼碎咽下。
墨景宸，阮雪蘅，你们等着！这一次，本宫要你们和老不死的皇帝一起，葬身虎口！
三日后，早朝。
皇帝看着下方气势愈发内敛狠戾的墨景宸，以及他身后重新洗牌后、忠心耿耿的朝臣，龙心大悦。
“连日来京中风波不断，诸位爱卿辛苦了。”
皇帝声音洪亮，“祖宗规制，秋日当狩。朕决定，五日后，于西山皇家猎场，举行秋猎大典！一则告慰天地，二则也让众卿舒活舒活筋骨！”
此言一出，百官称贺。
大皇子墨景皓出列，躬身道：“父皇圣明。儿臣听闻西山猎场今年新得了几只从西域进贡的猛虎，正好让父皇与众臣共见识一番我皇家天威。”
皇帝含笑点头，目光转向始终未发一言的墨景宸：“宸王，你意下如何？”
墨景宸上前一步，俊美无俦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儿臣，遵旨。”
退朝后，返回宸王府的马车上。
阮雪蘅正摊开一张西山猎场的舆图，指尖点在其中一处名为“惊风谷”的狭窄隘口。
“这里，是围猎的必经之路，两侧山势陡峭，是最佳的伏击地点。”
墨景宸没有看地图，他的目光，始终焦着在她那只还缠着厚厚绷带的手臂上。
忽然伸手，将她整个人捞进怀里，让她坐在自己腿上，下巴抵着她的发顶，呼吸间是她身上清冽的药香。
“阿蘅，”他握住她点在地图上的手，将那纤细的指尖包裹在掌心，“你在为本王筹谋？”
“我在为我们俩的命筹谋。”阮雪蘅挣了挣，没挣开，索性靠在他怀里，继续道，
“大皇子主动提及猛虎，必有后手。长生教擅用药物，他们很可能会用药物催发虎的凶性，让刺杀看起来像一场意外。”
“意外？”墨景宸冷笑一声，他低下头，薄唇擦过她的耳廓，声音低沉而缱绻，却带着令人胆寒的血腥气，“在本王的猎场里，从来没有意外。”
他张口，轻轻咬了一下她的耳垂，像野兽在标记自己的所有物。
“阿蘅，你只要待在本王身边，看本王……如何将他们，一个个变成猎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