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轰鸣声如同远古巨兽的咆哮，彻夜不休地回荡在暮川洲的荒原之上。
七座高达百丈的“汲灵塔”拔地而起，它们通体由黑色的玄铁铸造，表面铭刻着狰狞的血色阵纹，如同七根巨大的钉子，狠狠地钉入了这片大地的血肉之中。
塔顶，巨大的阵法涡轮正在疯狂旋转，搅动着周围的空气，形成一个个肉眼可见的灵气漩涡。而在塔底深处，粗大的管道如同贪婪的触手，深深探入地脉，正在进行着毫无节制的掠夺。
这就是枯木尊者强行推行的“噬灵计划”。
“这动静……是不是有点太大了？”
距离汲灵塔百里之外的一座凡人城池——落霞城中，城主站在城墙上，感受着脚下时不时传来的轻微震颤，脸色惨白。
街道上，恐慌正在蔓延。
“地龙翻身了！要地震了！”
“是那些仙人在挖我们的根啊！老天爷要降罚了！”
百姓们拖家带口地涌向空旷地带，哭喊声、祈祷声乱作一团。就连城中那些平时高高在上的低阶修士，此刻也是一脸惶恐，不知所措。
然而，就在恐慌即将演变成暴乱的瞬间，一股柔和而奇异的波动悄然扫过全城。
那不是灵力，而是一种更为隐晦的精神安抚。
所有人心头的焦躁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抚平。与此同时，一个温和却威严的声音在每个人的脑海中响起：
“莫慌。此乃地脉疏通，正如人身通络，微痛难免，却是为了长治久安。三日后，震感自消，灵气将复苏。”
随着这个声音落下，那些原本还在震动的房屋竟然真的渐渐平稳下来。虽然远处汲灵塔的轰鸣声依旧，但那种令人心悸的危机感却莫名消散了大半。
“是……是界主大人的庇护吗？”有人喃喃自语，跪地磕头。
地底深处，三千丈。
这里是凡人无法触及的禁区，也是林玄的“主战场”。
林玄的本体盘膝坐在一处巨大的地脉空腔之中。这里原本流淌着金色的地脉本源，如今却已被改造成了一个巨大的地下工厂。
无数发光的蓝色线条——那是林玄的“念尘”网络——如同神经系统般布满了整个空腔，将每一寸地脉的流动都纳入了极其精密的计算之中。
“安抚程序执行完毕。恐慌指数下降至安全阈值。”
林玄看着视网膜上跳动的数据，轻轻吐出一口气。
幸好他早有准备，在玄虚动土之前，就已经通过遍布九天十地的念尘节点，对凡人进行了一次潜意识层面的“心理建设”，并制造了一些虚假的地质信号来掩盖真实的震动源。
否则，这七根钉子扎下来，光是引起的民变就够他头疼的。
“接下来，该给这群贪婪的吸血鬼上菜了。”
林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双手十指在虚空中飞快跳动，仿佛在弹奏一曲无声的交响乐。
随着他的动作，周围原本流向汲灵塔管道口的金色地脉本源，突然像是有灵性一般，硬生生地拐了个弯，顺着林玄临时开辟的“旁路”，流向了更深处的安全区。
取而代之的，是从地底更深层——那个连接着魔渊裂缝边缘、积攒了数万年地煞浊气和废弃能量的“化粪池”里涌出来的黑色洪流。
“哗啦啦——”
粘稠、腥臭、充满了腐蚀性的黑色液体，顺着原本的河道，汹涌澎湃地冲向了汲灵塔的吸入口。
这些液体里混杂着魔兽的尸骸残渣、地火燃烧后的灰烬，以及各种无法被消化的剧毒矿物质。在修真界，这玩意儿有个通俗的名字——地煞污油。
若是直接把这东西送上去，枯木尊者只要不是瞎子，一眼就能看穿。
所以，还得加点“包装”。
“启动滤镜系统。等级：史诗级伪装。”
林玄心念一动。
只见在那些黑色洪流即将进入吸入口的瞬间，一道早已布置好的精密阵法突然激活。
无数金色的光点从阵法中析出，像是一层薄薄的金箔，瞬间包裹住了每一滴黑色的污油。这些光点并非真正的灵气，而是林玄利用“光影折射”和“灵力拟态”技术制造出来的全息幻象。
眨眼间，那原本令人作呕的黑色洪流，竟然摇身一变，成了流淌着暗金色光泽、散发着狂暴能量波动的“顶级原浆”。
这哪里是地沟油？这分明就是刚出锅的高汤！
“完美。”
林玄看着那一桶桶被伪装得毫无破绽的“地沟油”顺着管道呼啸而上，眼中闪过一丝恶作剧得逞的快意。
……
地面之上，汲灵塔下。
赵凌霄带着一群阵师，正紧张地盯着出货口。
按照沈渊的说法，这种“透析法”虽然慢，但出来的东西绝对是精品。但赵凌霄心里也没底，毕竟这下面可是出了名的地煞聚集地。
“来了！”
随着管道一阵剧烈的震颤，第一批从地底深处抽上来的液体终于喷涌而出，落入了特制的储灵池中。
“哗——”
暗金色的液体在池中翻滚，散发着一种令人窒息的热浪和狂暴的能量波动。虽然颜色比传说中的星核沙原液要深沉一些，甚至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暗红，但这股能量强度简直高得吓人！
“这……这是星核沙？”一名阵师颤抖着声音问道，“怎么感觉比咱们仙域矿脉里挖出来的还要猛？”
赵凌霄小心翼翼地用玉勺舀起一点，放在鼻尖闻了闻。
没有预想中的恶臭，反而有一股……焦香？就像是某种高阶灵材被烈火煅烧过后的味道。
“难道沈渊那小子说的是真的？”赵凌霄有些发懵，“这种藏污纳垢的地方，真能养出这种极品？”
就在这时，天空中传来一阵破空声。
枯木尊者的战车轰然而至。
“如何？出货了吗？”枯木尊者甚至没等战车停稳，就急不可耐地飞身而下，落在了储灵池边。
“回尊者！”沈渊不知从哪儿钻了出来，一脸邀功地凑上前，“幸不辱命！第一批原液已经出炉！您看看这成色，这光泽，简直绝了！”
枯木尊者没有理会沈渊的聒噪，那双浑浊的老眼死死盯着池中翻滚的暗金色液体，神识探入其中。
“轰！”
一股狂暴、杂乱，却充满了破坏力的能量瞬间反弹回来，竟然震得枯木尊者的神识微微一颤。
“好强的活性！”
枯木尊者不怒反喜，脸上那如同树皮般褶皱的皮肤都因为兴奋而舒展开来，“这不仅仅是星核沙，这是……变异星核沙！”
“变异？”言澜真仙也赶到了现场，闻言皱眉，“尊者，此物能量似乎有些过于驳杂，且带着一丝……邪性。”
“你懂什么！”枯木尊者冷哼一声，打断了言澜的质疑，“星核沙本就是界核破碎后的产物，越是经历过毁灭和重组，其内部蕴含的规则之力就越强！这批原液之所以颜色偏暗，是因为它吸收了太多的地煞之气，但这正是它的珍贵之处！”
“用这种变异星核沙炼制的法宝，不仅坚不可摧，还自带破甲、腐蚀的效果！这简直是为‘定界钟’量身定做的极品材料！”
枯木尊者越看越满意，甚至忍不住伸手在池边拍了拍，仿佛这是他刚出生的亲孙子。
“沈渊！”他转过头，看向一旁点头哈腰的沈渊，眼神中第一次露出了一丝真正的赞赏，“你这土法子，确实有点门道。这次你立了大功！”
说着，他从袖中摸出一个墨绿色的小瓶子，随手扔给了沈渊。
“这是老夫炼制的‘枯荣丹’，虽然只是些边角料，但对于你这种受过魔气侵蚀的废体来说，却是固本培元的好东西。赏你了！”
沈渊双手接过瓶子，一副受宠若惊、感激涕零的模样：“多谢尊者！尊者大恩大德，小的没齿难忘！小的这就去监督他们加大马力，争取早日把这地底下的好东西都给您抽上来！”
“去吧去吧。”枯木尊者挥了挥手，心思早已全在那一池子“宝贝”上了。
……
深夜，下院偏殿。
沈渊随手将那瓶“枯荣丹”扔进角落的垃圾堆里——那玩意儿是用死人骨头炼的，狗都不吃。
他盘膝坐下，林玄的意识瞬间接管。
“第一批货已经顺利验收。枯木那个老家伙完全没有怀疑。”
林玄看着数据面板上显示的“物流进度：已发货”，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意。
这批所谓的“变异星核沙”，确实能量爆表。但那是因为林玄在里面掺杂了大量的极不稳定同位素——也就是魔渊废气压缩后的产物。
这种东西，常温下看起来很唬人，能量密度极高。但一旦放入炼器炉，在高温高压的环境下……
它的性质会发生剧变。
原本包裹在外面的那一层灵气伪装膜会瞬间破裂，里面积攒了万年的地煞浊气会像脱缰的野马一样爆发出来。
这可不是普通的炸炉。
这是相当于把一颗微型核弹塞进了炼丹炉里。
“等到这批货运回仙域，送进那个什么‘万界熔炉’……”林玄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到时候，整个仙域的炼器师估计都要怀疑人生了。”
而且最妙的是，就算炸了，他们也查不出是林玄动的手脚。
因为这东西确实是从地底下抽出来的，确实是“天然”形成的。要怪，只能怪枯木尊者自己贪心，非要抽这种“变异”的高级货，还怪炼器师水平不行，压不住这股“野性”。
这是一场完美的意外。
“不过……”
林玄的目光突然转向了窗外，看向了那七座还在轰鸣的汲灵塔。
“既然排污口已经彻底打开，地底下的那个老邻居，应该也闻到味儿了吧？”
在他的感知中，在那七口深井的最深处，随着地煞浊气的不断抽出，一股被压制了无数年的古老气息，正在缓缓苏醒。
那不是魔渊的怪物，而是属于九天十地本土的……守护兽。
“枯木啊枯木，你以为你抽的是油水，其实你是在给一只沉睡的巨兽……捅屁股。”
林玄闭上眼，不再去管那即将到来的风暴。
好戏，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