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邪几乎是逃也似的从二楼下来，脖颈皮肤上还残留着一种被目光和指尖灼烧过的异样感。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将刚才那短暂却惊心动魄的插曲压回心底，目光扫向院子里。
胖子正拍着一辆越野车粗犷的引擎盖，唾沫横飞地对孙文杰和那个叫山鹰的队长说着什么，圆脸上泛着一种发现宝藏般的兴奋红光。
张起灵已经安静地站在另一辆车的阴影旁，重新包裹过的黑金古刀负在身后，仿佛与黑暗融为一体，只有偶尔掠过的微弱灯光勾勒出他沉静的侧影。
“天真！快过来瞅瞅！”胖子看见吴邪，立刻咋呼起来，“好家伙，孙教授他们这哪儿是去考古，这他娘的是要去打一场小型局部战争啊！”
吴邪走过去，压下心头杂念，将注意力集中在眼前的装备上。孙文杰连忙示意手下打开后备箱和后座车门。
即使以吴邪这十年间磨练出的眼界和见识，看到车里的东西时，瞳孔也不由得微微收缩了一下。
装备的齐全和精良程度，远超他的预期，甚至可以说，有些奢侈得过分。
照明与勘探： 并非普通的强光手电，而是数套德国原产的军用级头灯和手持探照灯，亮度可调，续航惊人，附带紫外线和其他特殊光谱模式。还有地质雷达的小型主机和探头、环境参数检测仪、激光测距仪，甚至还有一架小型无人机，静静地躺在箱子里。
生存与医疗： 美军的单兵自热口粮堆了整整两箱，不同口味。高级净水片和便携滤水器足以保证一个小队长时间的饮水安全。医疗箱打开后更是令人咋舌：除了常规的止血带、绷带、消毒品、抗生素、止痛药外，还有多种抗蛇毒血清、强效凝血剂、肾上腺素笔、甚至还有带着冷藏包的血浆袋和简易静脉注射设备。所有药品都是国际一线品牌，有些甚至是管制类。
武器与爆破： 这部分的火力配置更是惊人。几只黑色的长条武器箱里，躺着保养良好的95式自动步枪和92式手枪，配备充足的弹药和备用弹匣。旁边是几把冷钢打造的多功能工兵铲和消防斧。更引人注目的是另一个密封的箱子，打开后是码放整齐的tNt块、塑性炸药、电子雷管、导爆索以及老式的拉火管，数量足够掀翻半个小山头。
特殊工具： 除此之外，还有高强度登山绳、滑轮组、岩钉、防毒面具、折叠担架、甚至还有几套看起来像是全封闭的防护服，材质特殊，接缝处做了密封处理。
所有装备都崭新锃亮，保养得极好，分类装箱，标识清晰，带着一种冰冷的、工业化的高效感。
这绝不是普通考古项目能申请下来的配置，甚至远超一些特殊部门的标准。吴邪甚至看到了几样只在黑市或极其特殊的渠道才能搞到的“违禁品”。
胖子的声音压低了些，凑到吴邪耳边，小眼睛里闪着精光：“瞧见没？这玩意儿，”他悄悄指了指那几套防护服，“这可不是防尘用的，这料子我见过一次，是防生化或者说……防某些‘特殊污染’的。还有那血包，型号齐全得跟小型血库似的，他们这是预料到会出大事啊。”
吴邪的心沉了下去。他转向脸色依旧苍白的孙文杰，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回避的锐利：“孙教授，这配置，可不像是常规勘探会带的。你们下去之前，就知道里面不简单？”
孙文杰嘴唇嗫嚅了一下，眼神有些闪烁，最终化为一声苦笑：“吴先生，不瞒您说，这墓……发现的过程就很诡异。初期遥感探测和初步探查反馈回来的数据就很……异常。研究所和上面都很重视，所以特批了这些资源，并且请求了部队支援，就是希望能确保万无一失。可没想到……”他摇了摇头，脸上再次浮现痛苦和后怕，“即便准备到这种程度，还是……还是出事了。”
他的目光投向旁边一直沉默如山岳般的山鹰：“具体的专业问题，或许山鹰队长更清楚一些。”
山鹰上前一步，他的动作标准得像尺子量过，声音低沉平稳，不带丝毫情绪：“我们的任务是协助考古队勘探，并确保所有人员安全撤回。目前任务目标变更为搜救失联人员。装备是完成任务的基础保障。吴先生，我们只负责人员和目标安全，其他问题，不在我们的职责范围内，也不予讨论。”
这话说得滴水不漏，既解释了装备的来源（上级特批），又划清了界限（不讨论异常），同时强调了当前唯一的目标（救人）。典型的军人作风，服从命令，专注任务。
吴邪深深看了山鹰一眼，没有再追问。他知道从这种经过严格训练的职业军人口中，问不出更多关于“异常”的信息了。但眼前这些装备，以及山鹰和他手下那几名队员身上散发出的、经过铁血磨砺的锐利气息，已经足够说明问题——那座汉墓，绝非善地。
“武器，”吴邪忽然开口，目光扫过那些枪械，“我们不需要。用不惯，也容易在下面惹麻烦。”他指的是可能误伤或破坏墓结构。更重要的是，他信任小哥的身手和自己的脑子，胜过信任这些现代火器在某些场合下的作用。
山鹰似乎有些意外，但没有任何异议，只是点了点头：“可以。但我们会携带。必要时提供火力支援。”
胖子倒是有点眼馋地摸了摸那把工兵铲，咂咂嘴：“这铲子不错，比胖爷我当年用的那把顺手多了。”他没提枪，显然也明白在古墓那种环境里，冷兵器和小哥比枪靠谱。
吴邪的视线最后落回孙文杰身上：“位置？最后的联系点？有没有结构图？”
“在邙山北麓一个非常偏僻的河谷里，”孙文杰急忙回答，“地图和坐标在车上导航里有。结构图……只有最初勘探绘制的一小部分，很不完整，内部比我们想象的要复杂得多。最后确定的信号源来自主墓室附近，但波动很大，无法精确定位。”
邙山，自古便是帝王将相青睐的埋骨之地，地下不知重叠着多少朝代的陵寝，阴气重，怪事多，倒是个符合预期的地方。
吴邪不再犹豫。他知道，从看到那张泛黄的纸条和眼前这些装备起，这件事就已经没有回旋的余地了。三叔挖的坑，他终究得跳。而眼下，每拖延一分钟，下面的人生还希望就渺茫一分。
“东西很全，够了。”吴邪最终点了点头，语气果断，“走吧，上车。路上再说细节。”
他拉开车门，率先坐进了第二辆越野车的后座。张起灵无声地跟入，坐在他旁边。胖子则麻利地钻进了副驾驶。
山鹰对一名队员打了个手势，那名队员立刻跑向第一辆车负责引路。孙文杰和另一名队员坐进了第一辆车的后座。山鹰自己则坐进了吴邪这辆车的驾驶位，亲自开车。引擎低沉地轰鸣起来，打破了吴山居院落的寂静。
两辆车如同离弦之箭，悄无声息地驶出杭州古老的街巷，撕开浓重的夜幕，向着北方邙山的方向疾驰而去。
车窗外，城市的灯火迅速后退，最终被无边的黑暗吞没。车内只有仪表盘发出幽暗的光芒，映照着几张神色凝重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