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陆中央，圣元宗。
今日，正是圣元宗一年一度开山收徒的大日子。作为盘古神族“神王”亲自创立的宗门，圣元宗乃是圣约大陆上当之无愧的擎天巨擘，是所有生灵梦寐以求的修行圣地。若能拜入其门下，哪怕只是个外门弟子，也意味着一步登天，前途无量。
因此，天还未亮，自大陆各处赶来的适龄少年少女、甚至一些修为尚浅，渴望更进一步的青年修士，早已将圣元宗山门外那延绵百里的“登仙阶”挤得水泄不通。
“别挤！我的鞋！谁踩我脚了！”
“前面的快走啊！太阳都快到头顶了！”
“娘，我害怕……人太多了……”
“怕什么！给我往前拱！今天挤不进前一千名，回去打断你的腿！”
“哎哟！谁摸我储物袋？！”
人潮在宽阔的阶梯上缓缓“蠕动”。后面的人拼命想往前挤，前面的人被挤得东倒西歪，时不时有人惊呼一声，从阶梯侧面“漏”下去，又骂骂咧咧地爬起来重新加入“蠕动”大军。维持秩序的低阶弟子声嘶力竭地吼着，很快就被淹没在人海里。
在这汹涌的人潮中，一个穿着粗布短褂、外貌憨厚，看起来约莫十五六岁的少年，正以一种蛮牛般的冲劲，在缝隙中拼命向前钻。
“借过！借过！让让！让让嘿！”少年嘴里不停嘟囔，黝黑的脸上满是汗水，“快让让！村里算命的王瞎子给俺算过了，今年俺柳富贵福星高照，鸿运当头，仙缘就在今日，一定能选上！谁都挡不住俺！”
他这大嗓门一嚷嚷，周围不少人侧目看来。见他皮肤黝黑，身材敦实，一张圆脸上带着淳朴的笑容，身上那粗布衣服甚至还打着两个不起眼的补丁，顿时引来一阵低声嗤笑。
“噗，这傻小子哪来的？还王瞎子算过？”
“柳富贵？这名字可真……富贵。”
“就他这样还想进圣元宗？怕是连第一关‘测灵石’都过不去吧？”
“瞧他那傻样，估计是哪个山旮旯里跑出来的，没见过世面。”
面对周围的窃窃私语和嘲笑，柳富贵仿佛没听见，依旧铆足了劲往前拱，嘴里还念叨着：“王瞎子说了，心诚则灵，精诚所至金石为开，俺心可诚了……”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柳富贵终于随着人流“涌”到了山门前相对开阔的广场。这里设置了数十个检测点，每个点前都排着长龙。身穿圣元宗外门服饰的弟子负责维持秩序，而端坐于检测台后、神色淡漠的，则是内门的执事长老。
检测过程简单粗暴：将手按在一块脸盆大小、晶莹剔透的“测灵石”上。根据灵石亮起的颜色和光芒强度，判断修炼资质。赤、橙、黄、绿、青、蓝、紫，越往后资质越高。若能让灵石泛起淡淡的白色灵雾，那便是百里挑一的好苗子；若能引动霞光，则是天才之资，会被立刻引入内门重点观察。
不断有人上前，将手按上。有人欣喜若狂，看着灵石亮起黄光、绿光，被执事弟子含笑领向山门侧后方的新弟子聚集区；更多人则是面如死灰，看着灵石只泛起微弱的赤光，甚至毫无反应，被执事弟子面无表情地请离队伍，有的当场瘫软痛哭，有的失魂落魄离去。
柳富贵排在一个队伍里，伸着脖子往前看，小眼神里满是期待，还时不时搓搓手，仿佛在酝酿什么。
终于，轮到他了。
“姓名，年龄，籍贯。”负责记录的弟子头也不抬。
“柳富贵，十六，俺来自大陆南边青牛山脚下柳家村！”柳富贵声音洪亮。
那弟子笔尖一顿，抬眼看了看柳富贵这身打扮和憨厚模样，嘴角抽了抽：“伸手，按在测灵石上，集中精神。”
“好嘞！”柳富贵响亮地应了一声，伸出双手，郑重其事地、用尽全身力气按在了那块测灵石上。
然后……
全场静默了一瞬。
测灵石……毫无反应。别说赤光了，连一丝一毫的能量涟漪都没有泛起，安静得就像一块普通的石头。
“噗——”
“哈哈哈！”
“千年难遇啊！这得是多‘纯净’的体质！”
“一点灵气亲和都没有？这比普通凡人还‘凡’啊！”
短暂的寂静后，是压抑不住的哄堂大笑。圣约大陆灵气充沛，就算是最普通的凡人，常年呼吸灵气，体内多少也会有一丝微弱的灵气亲和，测灵石至少会泛起极其微弱的赤光。像柳富贵这样“纯净”到测灵石都懒得理会的，还真是稀罕物。
负责记录的弟子也忍不住笑了，摇摇头，挥手让他离开。
端坐后方的执事长老云清子，是一位面容清癯、留着三缕长须的中年道人，他一直微阖双目，对前面的喧闹视若无睹。直到测灵石毫无反应，他才掀起眼皮，瞥了柳富贵一眼，淡淡开口：“下一……”
“个”字还没出口，柳富贵一个箭步就蹿到了检测台边，动作快得不像他那个体型该有的灵活。他脸上堆起讨好的笑容，凑近云清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一个不起眼的粗布小包，塞进了他宽大的袖袍之下。
“仙师！仙师您再瞅瞅！”柳富贵压低了声音，语气恳切无比，“俺们村头算命的王瞎子，那可是祖传的手艺，他给俺算了三天三夜，说俺的仙缘就在圣元宗，就在今年今日！错不了！俺……俺把家里的老房子和三亩薄田都卖了，就……就为这份仙缘！您行行好，再给俺看看，兴许是这石头……呃，这仙石今天起早了，没睡醒呢？”
这番话说得是情真意切，憨态可掬，尤其是那句“仙石没睡醒”，差点让后面排队的人再次笑出声。
云清子感受着袖中沉甸甸的小包，古井无波的脸上，眉头微动。一缕神识探入布包——里面赫然躺着五块晶莹剔透、灵气浓郁得上品灵石！
“这呆子……家底还挺厚。不对，这呆子不傻啊？”他心中念头急转。
再看这柳富贵，一脸“俺是老实人，俺信王瞎子”的耿直模样，眼神“期待”地望着他。
云清子沉默了两秒，袖中灵石悄无声息地消失，进了他的储物戒指。他清了清嗓子，脸上依旧是那副淡泊威严的表情，目光重新落在柳富贵身上，上下打量一番，缓缓开口：
“嗯……你虽资质……嗯，略显特异，根基……稍显薄弱。”他斟酌着用词，避开了“奇差无比”之类的说法，“但观你面相敦厚，心性……执着，眼神清澈，确与寻常凡夫不同，或许……真有几分仙缘也未可知。”
这番话一出，不仅柳富贵瞪大了眼，后面排队的和看热闹的也都愣住了。这……这都能圆回来？仙师您这看面相的水平，比王瞎子还玄乎啊！
只听云清子继续道：“我圣元宗海纳百川，念你心诚，远道而来不易。便破例一次，准你暂且留下，于外门杂役处听用，以观后效。若日后勤勉肯干，或有机缘。”
柳富贵一听，脸上瞬间绽放出惊喜，扑通一声就跪下，“咚咚咚”磕了三个响头，声音洪亮：“多谢仙师！多谢仙师！仙师您真是火眼金睛！俺一定好好干！挑水劈柴扫地喂灵兽，俺样样在行！”
“起来吧。”云清子挥了挥袖袍，对旁边一位执事弟子吩咐，“带他去杂役处登记，安排个差事。”
“是，长老。”那弟子虽然眼神古怪，但不敢多问，对柳富贵道：“跟我来，走侧门。”杂役弟子，自然是没资格走正门的。
柳富贵爬起来，屁颠屁颠地跟着那弟子，在一众或羡慕、或嫉妒、或鄙夷、或不可思议的目光中，走向那高大山门旁边，一扇不起眼的小侧门。
就在他即将跨入侧门，身影被门洞阴影吞没的前一刹那，眼神深处闪过一抹精芒，心中默念：
“‘缘分’到了，果然谁也挡不住。杂役这个差事妙不可言，即避开了高层的视线，又能在宗门内部查探情报，尤其是那些见不得光的角落，往往最先接触的，就是杂役。”
他脸上重新挂起那副人畜无害的笑容，转头对领路的弟子热情道：“师兄，咱们杂役处伙食咋样？管饱不？”
那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