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极的能量共鸣像大地的脉搏,每一次搏动都在整个星球的能量监测网上留下涟漪。星辉站在冰盖下的控制中枢里,那些新生意识体围绕他旋转,发出焦躁的光。
“它们很害怕。”白玉轻声说。他的手按在水晶柱上,感受着共鸣中的情绪波动,“那些外星舰队……带着纯粹的毁灭气息。”
星辉调出能量流数据:“不是毁灭,是‘抹除’。像用橡皮擦掉铅笔字迹,不留任何痕迹。”他深紫色的眼睛盯着屏幕,“他们的技术基于‘否定存在’——先证明某物‘不该存在’,然后用物理手段抹去它。”
控制台发出警报。全球监测网显示,四十七个地点同时出现异常能量节点——那些白袍人出现过的位置。
“他们埋下了锚点。”墨影的声音从通讯器传来,她正在轨道空间站分析数据,“就像在地图上插了标记,方便舰队精准打击。”
猎犬的影像出现在另一个屏幕上,他身后是忙碌的指挥部:“我们已经派人去清除锚点,但这些节点像有自我意识一样会转移位置。抓不住。”
白羽的声音插入频道:“改变策略。不要清除,标记它们。星辉,你能追踪节点间的能量流向吗?”
“可以。”星辉的手指在控制面板上飞舞,“它们向一个中心点汇聚……等等,不是中心点,是一个跃迁坐标。在地球和月球之间的拉格朗日点L2。”
全息星图展开,所有能量节点像发光的蛛网,汇聚向那个寂静的太空点。而在那里,一个微弱的、几乎无法探测的空间扭曲正在形成。
“他们在建立桥头堡。”陆战天沉声说,“一旦完成,舰队可以直接跃迁到地球门口,绕过所有外围防御。”
“那就别让他们完成。”白砚翎的声音响起。他刚包扎完伤口,脸上还贴着医用胶布,“我带突击队去L2点,炸掉那个扭曲。”
“不行。”白羽立刻反对,“那里可能已经有防御力量,而且——”
“而且什么?”白砚翎打断他,“而且危险?白羽,每一秒他们都在接近。我们必须先发制人。”
频道里安静了几秒。然后白羽说:“我和你一起去。”
“你是指挥官,要坐镇——”
“指挥官更需要了解战场实况。”白羽的语气不容反驳,“陆叔,地面指挥交给你。苍岳长老,兽人部队的调动拜托了。”
他停顿,看向屏幕上的白砚翎:“一小时后,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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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击队由十二人组成:白羽、白砚翎、猎犬、墨影,以及八名赤狐部队的精锐。他们的舰船很小,但装备了最新的隐形系统和空间扭曲探测器。
出发前,白羽在舰桥上收到一个加密通讯请求。是星辉。
“白羽,”星辉的声音很严肃,“我在白岳博士留下的数据深处发现了一段隐藏信息。关于……那些外星文明的起源。”
画面传输过来。不是文字记录,而是一段模糊的影像——似乎是外星文明自己留下的历史记载。
影像里,一个美丽的星球,生物形态多种多样。然后,一种技术出现了:基因纯化。最初是为了治疗遗传病,后来演变成“追求完美形态”。不同种族开始互相排斥,认为对方的基因“不纯净”。战争爆发,文明分裂。
最后,一小部分极端派离开了母星,带着他们的“纯净理想”,在宇宙中寻找其他文明,进行“净化”。
“他们是自己文明的流放者。”星辉说,“也是受害者。只是他们选择把伤害传递下去。”
影像的最后,是一段用银河通用语书写的话:
“我们抹去杂质,因为杂质会带来痛苦。
我们追求纯净,因为纯净即是和平。
若你读到这段话,说明你已被污染。
我们将前来治愈你,
无论你愿意与否。”
白羽关闭影像:“所以这是一群……宇宙清洁工?”
“偏执的清洁工。”墨影补充,“他们认为所有种族融合、科技与自然结合、甚至强烈的情感,都是‘杂质’。”
舰船启动跃迁。白羽看向白砚翎,后者正在检查装备。
“你在想什么?”白羽问。
“我在想,”白砚翎抬起头,“如果他们看到我和你的标记,会不会当场死机?”
白羽笑了,虽然笑容很淡:“可能会。所以我们要活下来,好好污染一下这个宇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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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2点的空间扭曲比预想的更大。那不是一个简单的传送门,而是一整片被改造过的空间区域,内部已经建起了临时空间站的结构。
突击舰在隐形状态下靠近。探测器显示,空间站内有至少五十个生命信号,技术特征与地球上的白袍人完全一致。
“他们比我们快。”猎犬低声说,“已经建这么多了。”
“那就拆。”白砚翎检查弹药,“分三组。猎犬、墨影带A组破坏能源核心;我带b组清除守卫;白羽带c组收集情报和样本。”
“等等,”白羽皱眉,“为什么你是突击组?”
“因为我受伤最轻。”白砚翎指了指自己左臂的绷带,“你已经透支过一次神经频率攻击的恢复期,不能再冒险。”
白羽想反驳,但看到白砚翎认真的眼神,最终点头:“好。但通讯全程保持,有任何异常立即撤退。”
“遵命,司令。”
对接通道悄无声息地刺入空间站外壁。气压平衡的瞬间,三组人分头行动。
空间站内部的设计极其简洁——没有装饰,没有色彩,只有光滑的白色墙壁和地面。照明均匀而冷漠,像手术室的光。空气中弥漫着臭氧和某种消毒剂的味道。
白砚翎的b组迅速推进。守卫穿着白色紧身制服,戴着光滑的面具,动作整齐划一得像机器。他们使用的武器不是能量枪,而是一种发射高频声波的装置——被击中不会流血,但内脏会瞬间共振破裂。
第一个守卫发现他们时,白砚翎已经冲了上去。警棍击打对方手腕,声波枪脱手,然后一个关节技将人按倒在地。他扯下面具,面具下是一张年轻人类的脸,眼睛是纯净的蓝色,但空洞无神。
“他被深度控制了。”白砚翎对着通讯器说,“注意,这些人本身不是敌人。”
“收到。”白羽的声音从另一条通道传来,“c组发现主控室。正在下载数据。”
猎犬那边传来爆炸声:“能源核心有自动防御系统!墨影,我需要时间破解!”
“给我两分钟。”墨影的声音伴随着急促的键盘敲击声。
白砚翎的组继续前进,击倒沿途守卫。他们尽量不下死手,只是打晕或暂时制服。但守卫的数量越来越多,而且开始出现新型号——体型更大,动作更快,眼睛是深红色。
“他们升级了。”一个队员喘息着说,他的肩膀被声波擦过,已经淤青。
白砚翎挡在他面前,警棍舞成屏障:“后退,重组队形。”
就在这时,空间站广播响起一个平静的合成音:
“地球生命体,你们的存在已被记录。根据《纯净法典》第7条第3款,你们被判定为‘重度污染’。净化程序将于三分钟后启动。”
主控室里,白羽盯着屏幕上的倒计时——不是炸弹计时,是整个空间站的自毁程序。而且数据显示,自毁的同时会释放一种广域信号,将地球的坐标和污染等级广播给全宇宙的“净化者”。
“他们在召唤同类。”白羽快速操作控制台,试图终止程序,“星辉,我需要你远程接入!”
“已经在尝试!”星辉的声音很急,“但他们用的是完全不同的编程逻辑!像是……数学诗歌?每行代码都是一段自洽的数学证明,证明‘污染必须被清除’。”
白砚翎那边,守卫突然全部停止攻击,后退,然后同时转身,走向空间站深处。
“他们放弃了?”猎犬疑惑。
“不。”白砚翎看着那些整齐的背影,“他们在执行最后指令。去自毁点?”
他切换通讯:“白羽,他们可能在用自身作为自毁的能量源!那些深度控制的人……”
话音未落,第一个守卫走进了主控室外的广场,站在那里不动了。他的身体开始发光,皮肤下的血管亮起蓝色光芒。
然后是第二个,第三个。
五十个守卫,在广场上站成一个完美的圆形,像某种仪式。
“他们要集体献祭。”白羽的声音冰冷,“用生命能量加速自毁程序。”
白砚翎冲向广场:“能打断吗?”
“不知道!但我们必须——”
一声凄厉的惨叫打断了他。不是来自守卫,而是从通讯器里传来——是c组的一个队员。
白羽转身,看见一个守卫正将手按在那个队员额头上。队员的眼睛开始变蓝,身体抽搐。
“他们在……同化!”另一个队员惊恐地后退。
白羽拔出配枪,不是要杀人,而是射击守卫的手臂。能量束击中,守卫的手臂焦黑,但动作不停。他的面具脱落,露出一张扭曲的脸——一半是人类,一半开始晶体化。
“他们既是执行者,也是燃料。”星辉的声音在颤抖,“我明白了……他们把控制者和被控制者融合了。这样自毁时,污染和净化者会一起消失,达到‘绝对纯净’。”
疯子。这是彻头彻尾的疯子逻辑。
倒计时:01:30。
白砚翎已经冲进广场。他没有攻击那些发光的守卫,而是抓住最近一个的肩膀,试图把他拖出圆形。但那守卫像钉在地上一样沉重。
“醒醒!”白砚翎对着那张空洞的脸喊,“你叫什么名字?家在哪儿?有人等你回去吗?”
守卫的眼睛动了一下。蓝色褪去一瞬间,露出棕色瞳孔。嘴唇颤抖:“……莉莉安……我女儿叫莉莉安……”
“那就为她活下去!”白砚翎用力拖拽,“想想莉莉安!”
守卫开始挣扎,发光变得不稳定。但周围的守卫同时转头,深红的眼睛盯住白砚翎。
“检测到干扰。”广播的合成音说,“净化优先级调整。先清除干扰源。”
所有守卫同时抬手,对准白砚翎。五十道声波束聚焦。
白羽冲出主控室,想都没想就扑向白砚翎,用身体挡住那一面。但他知道没用——声波会穿透他,然后击中身后的人。
就在那一刻,他颈间的标记突然发烫。不是平时的温暖,是灼烧般的炽热。
一个银白色的能量场以他为中心爆发,像倒扣的碗,罩住了他和白砚翎。声波束击中能量场,像雨点打在玻璃上,只泛起涟漪。
守卫们僵住了。广播的合成音第一次出现波动:“检测到……异常频率。污染类型:未知。危险等级:重新评估。”
白羽跪在地上,大口喘息。能量场是他和白砚翎标记共鸣产生的——他们的爱,他们的结合,他们的“不纯粹”,形成了某种外星技术无法解析的防御。
白砚翎扶住他:“你怎么样?”
“没事。”白羽咬着牙站起来,能量场开始波动,“但撑不了多久。墨影!”
“破解了!”墨影的声音几乎尖叫,“能源核心已瘫痪!但自毁程序是独立的,还有四十五秒!”
白羽看向那些守卫。他们的发光开始紊乱,有的眼睛恢复正常,有的开始痛苦地抓自己的脸。
“星辉!”他喊,“用南极网络!发送……发送妈种的那些植物的生长频率!发送希望藤开花的影像!发送孩子们的笑声!”
“什么?”
“发送一切‘不纯净’但美丽的东西!”白羽大吼,“让他们看看他们要抹除的是什么!”
南极冰盖下,星辉愣了一秒,然后明白了。他的手按在控制台上,白玉也加入进来。新生意识体们发出共鸣,将整个地球的“杂质”打包成数据流——不同种族的拥抱,人类和兽人一起工作,受伤的士兵被敌人救治,废墟上开出的野花,老人给孩子讲过去的故事,白羽和白砚翎婚礼上交换的吻……
所有这些,通过空间站的广播系统,强行灌入每个守卫的意识。
广场上的圆形开始崩溃。一个守卫跪倒在地,手抓着头:“我……我女儿在等我……我不能……”
另一个撕掉自己的面具,脸上全是泪:“我们到底在干什么……”
第三个看向白砚翎和白羽的方向,看着那个银白色的能量场里两个不同种族的人紧紧相拥,突然笑了:“原来……杂质可以这么美。”
倒计时:10秒。
白羽的能量场已经淡得几乎看不见。但他突然有个想法——一个疯狂的想法。
“所有人,靠近我和砚翎!”他下令,“手拉手!”
虽然困惑,但队员们照做了。十二个人,包括那些恢复理智的守卫,围成一圈,手拉着手。
白羽握住白砚翎的手,闭上眼睛,将自己完全敞开——所有恐惧,所有爱,所有不完美的记忆,所有伤痛的过往,所有对明天的希望。
标记共鸣达到顶峰。
一个巨大的、多彩的能量场爆发。不是单一的银白或琥珀,而是像彩虹般流转,像生命的全部色彩。
倒计时归零。
没有爆炸,没有光芒,只有一声轻微的“噗”,像气泡破裂。
整个空间站开始……融化。不是物理意义的融化,而是像冰在阳光下那样,缓慢地、温柔地消散。墙壁变成光点,地板变成光点,所有结构都分解成无害的能量粒子。
守卫们发现自己飘在太空中,但被能量场保护着。他们身上的控制痕迹正在消失,眼睛恢复正常颜色。
广播里最后的合成音,带着无法理解的困惑:“污染……胜利了?逻辑……矛盾。系统……错误……”
然后,寂静。
空间站完全消失,只留下一片干净的空间,和飘在那里的几十个人。
远处,突击舰靠近,放下救援舱。
白羽瘫在白砚翎怀里,几乎虚脱。但他笑了:“看来……我们的‘杂质’赢了这一局。”
白砚翎紧紧抱着他:“嗯。赢得漂亮。”
深空某处,那面银色镜子的表面,第一次出现了裂痕。
裂痕里,映出的是地球的影像——多彩,混乱,充满生机。
镜面下方,浮现出一行新的文字:
威胁重新评估中
污染等级:无法归类
建议:进一步观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