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砚翎调往“启明号”担任见习战术官的那天，猎犬特意在舰桥入口挂了条横幅：“热烈欢迎勇敢的年轻人！”墨影默默把“勇敢的”三个字涂掉，改成了“优秀”。
白羽在舰长室准备欢迎词时，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一个深蓝色丝绒小盒。盒子是三天前在首都星一家老字号珠宝店买的——店主是退役的熊族工匠，听说顾客是白羽后，坚持要亲手制作。
“这项链的挂坠，”老工匠当时说，“用的是星尘合金和北极狐族古老工艺。不华丽，但坚固，就像值得托付的感情。”
现在，白羽打开盒盖。项链静静躺在黑色衬布上，银色的链身细而坚韧，挂坠是一枚简洁的星尘结晶，切割成北极星的模样，在灯光下泛着温柔的蓝白色光晕。
他想起和白砚翎认识以来的三个月。十二次咖啡厅见面，六次战术讨论，三次一起参观博物馆，还有无数条深夜交换的信息。狼族青年总是认真倾听，偶尔提出犀利的见解，笑起来会露出尖尖的犬齿，尾巴会不自觉地快速摆动。
没有轰轰烈烈，没有戏剧冲突，只有一种平实而温暖的默契在慢慢生长。
敲门声响起。“司令，白砚翎见习官报到。”是墨影的声音。
白羽合上盒盖：“进。”
门滑开，白砚翎穿着崭新的“启明号”制服走进来，肩章上的见习标识闪闪发亮。他立正敬礼，动作标准，但耳朵竖得笔直，暴露了内心的紧张。
“欢迎登舰。”白羽回礼，指了指对面的椅子，“坐。”
接下来的半小时是正式的工作交接。白羽详细介绍了“启明号”的战术体系、人员配置、当前任务。白砚翎认真记录，偶尔提问，问题都切中要害。
谈话快结束时，白羽忽然问：“为什么选择‘启明号’？以你的成绩，可以去更新型的战舰。”
白砚翎的尾巴轻轻摆动：“因为这里……有我想追随的人。”
空气安静了几秒。舰长室的观景窗外，一艘运输舰正缓缓驶过，引擎的蓝光映在白砚翎脸上。
白羽站起身，走到文件柜前，取出那个深蓝色丝绒盒，放在桌面上，推到白砚翎面前。
“这是……”白砚翎困惑地看着盒子。
“打开看看。”
狼族青年小心地打开盒盖。星尘项链在舰长室的灯光下流淌着柔和的光泽，挂坠上的北极星图案清晰可见。
他愣住了，耳朵微微向后撇：“这是……？”
“见习期通过礼物。”白羽说，声音平静，“当然，你也可以理解为……我希望你能长期留在‘启明号’的邀请。”
白砚翎盯着项链看了很久，久到白羽以为他会拒绝。然后，年轻的狼族伸出手，指尖轻触星尘结晶——挂坠立即泛起更明亮的光晕，仿佛在回应触碰。
“它……会发光？”白砚翎惊讶地抬头。
“星尘合金的特性。”白羽解释，“对特定频率的心跳和体温会有反应。”
换句话说，佩戴者的情绪波动会被项链感知，并以光的形式呈现。老工匠在交付时眨眨眼：“这样就不会有人撒谎说‘我没事’了。”
白砚翎拿起项链，链身在他掌心泛着微光。“我可以……现在戴上吗？”
白羽点头。
狼族青年有些笨拙地扣上颈后的搭扣。挂坠垂在锁骨下方，星尘结晶映着他银灰色的毛发，蓝白色的光稳定而柔和。
“很好看。”白羽轻声说。
白砚翎的脸颊泛起红晕，尾巴开始快速摆动——同时，挂坠的光晕也随之微微增强，变成了更温暖的浅金色。
“它变色了！”他低头看着挂坠。
“说明你很高兴。”白羽微笑，“记住这个频率。以后如果你戴着这项链对我说‘我没事’，而它却在闪红光，我就知道你在说谎。”
这是一个温柔的玩笑，也是一个隐晦的承诺——我在意你的真实感受。
敲门声再次响起，这次是猎犬。“司令！迎新会准备好了！哦——”他看见白砚翎脖子上的项链，眼睛瞬间瞪大，“哇哦！定情信物！”
“是见习期鼓励礼物。”白羽纠正道，但耳尖微微泛红。
墨影从猎犬身后探头，数据板对准项链扫描：“星尘合金，纯度98.7%，内置生物感应芯片。工艺等级：大师级。”
迎新会在舰员餐厅举行。当白砚翎戴着项链出现时，全场先是安静，然后爆发出掌声和口哨声。年轻的狼族军官红着脸，但站得笔直，挂坠在餐厅灯光下温柔闪烁。
“同志们，”白羽举杯，“欢迎白砚翎见习官加入‘启明号’。从今天起，他就是我们的战友，我们的家人。”
“敬战友！”全舰官兵齐声举杯。
猎犬凑到白砚翎身边，压低声音：“小子，这项链可是司令亲自设计定制的。我打听过了，图纸他画了十几版。”
墨影补充数据：“耗时三周，修改二十七次。”
白砚翎摸着颈间的挂坠，光晕又亮了几分。
那一晚的迎新会热闹非凡。白砚翎很快融入了集体——和轮机组扳手腕，和导航组讨论星图，甚至被医疗组的姑娘们拉着拍了合照。项链全程闪着温暖的金色光晕，像一盏小小的、快乐的灯。
深夜，白羽在舰桥做最后的巡查。经过见习官宿舍区时，他看见白砚翎站在观景窗前，望着外面的星空。项链挂坠在黑暗中泛着稳定的微光。
“还不休息？”白羽走近。
白砚翎转身，挂坠的光晕瞬间明亮了一些：“司令。我只是……在想今天发生的事。”
“觉得太快了？”白羽靠在旁边的控制台上。
“不。”狼族青年摇头，“是觉得……像梦一样。三个月前，我还在礼堂当着那么多人的面问您那个问题。现在，我站在‘启明号’上，戴着您送的项链。”
他停顿了一下，声音变轻：“有时候我怕自己配不上这份幸运。”
白羽沉默片刻，然后说：“知道这项链的链身为什么设计成这个粗细吗？”
白砚翎低头看挂坠。
“因为要足够坚韧，才能承受长期佩戴。但又不能太粗，否则会磨伤皮肤。”白羽的声音很温和，“感情也是一样——需要坚韧，也需要温柔。我相信你能平衡好，所以才送出这份礼物。”
挂坠的光晕变成了柔和的蓝色，像宁静的深海。
“我会珍惜的。”白砚翎轻声说，“无论作为战友的信物，还是……其他的可能。”
“嗯。”白羽点头，“现在，去休息吧。明天开始，你的见习官生涯就正式开始了。”
“是！”
看着白砚翎离开的背影，白羽独自在观景窗前站了一会儿。手腕上的皮质手环传来熟悉的温度，颈间空空如也——但他忽然觉得，那种空落感减轻了许多。
不是被填满，而是学会了与空白和平共处。并且在空白处，看见了新的星光。
第二天清晨，白砚翎准时出现在战术分析室。项链藏在制服领口下，只有偶尔动作时才会露出一角闪着微光。
晨会上，白羽布置完任务后，忽然说：“另外，通知全舰。从今天起，白砚翎见习官将参与‘启明号’所有的战术决策会议。”
这是破格提拔。猎犬惊讶地挑眉，墨影迅速记录，其他军官则对白砚翎投去祝贺的目光。
会议结束后，白砚翎追上白羽：“司令，我担心自己经验不足——”
“经验是在实践中积累的。”白羽打断他，“我相信你的能力。而且……”他指了指白砚翎的领口，“戴着那条项链的人，不会让我失望。”
挂坠在制服下发出温暖的光，隔着衣料都能看见隐约的亮度。
白砚翎立正敬礼：“绝不辜负您的信任。”
接下来的日子，项链成了“启明号”上一道温柔的风景。官兵们渐渐习惯了看见那个见习官颈间闪烁的微光——在战术推演时稳定地亮着蓝白色，在和大家开玩笑时变成欢快的金色，在白羽偶尔靠近时……会微微加速闪烁，像心跳的节奏。
猎犬偷偷对墨影说：“像不像给小动物戴的定位项圈？不过这个定位的是心情。”
墨影认真分析：“更准确地说，是情感可视化装置。”
一个月后的深夜，白羽在舰长室收到一条加密信息。发信人是白玉，内容只有短短一句：
“哥，听说你送了人项链。他……对你好吗？”
白羽看着这行字，许久，回复：
“他让我觉得，向前看是件值得期待的事。希望你也是。”
这次，他点击了发送。
然后关闭终端，走到观景窗前。远处，见习官宿舍区的灯光已经熄灭。但白羽知道，某条星尘项链，此刻应该正在黑暗中泛着安稳的睡眠频率的微光。
他摸了摸自己的手腕，皮质手环温暖依旧。然后又摸了摸颈间——那里依然空空，但不再冰冷。
有些空缺，不需要被填满。
有些空缺，会自己找到新的存在方式。
就像星空永远不会被填满，但永远有新的星辰在诞生。而每一颗新星，都有权利闪耀。